1
我剛送客戶離開,準備去公交站牌時,迎面撞上一堵人牆。「啪」地一聲,接下來,我的左半邊臉火燒火燎痛起來。
我一邊捂著臉,一邊惡狠狠地瞪著眼前的女人:「媽?怎麼又跟蹤我?你幹嘛打我?」
「孫潔,你不清楚我幹嘛打你嗎?你說?那男人是誰?」我媽歇斯底裡朝我大叫,好像怕別人聽不到一樣。
「那是我客戶!」我想走,卻被我媽攔住了去路。
「哼,客戶?孫潔,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多少個男人吃過飯?難道都是你客戶?你的工作用得著和別人吃飯嗎?」我媽挑釁地看著我。
這一刻,如果眼前的女人不是我媽,我可能會和她廝打在一起。我強壓怒火,說:「不錯,我的工作就是陪人吃飯,您滿意了吧?」
圍觀的人一陣譁然,我想走開,沒防備,我媽一下揪起我的耳朵,大聲叫道:「孫潔,你到底要不要臉,看我今天怎麼教訓你。」
我一邊捂著耳朵,一邊指著我媽,我的聲音開始抖動:「我受夠了,別以為你是我媽,就可以這麼肆無忌憚地打我,罵我,不分時間,不分場合,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我是你的家人不是你的仇人!」
也許我媽沒想到我反應這麼激烈,她一時愣在原地,我趁她沒注意,一下跑到路的對面,上了一輛公交車。此時,紅燈亮起,我媽在馬路對面跳腳大罵。
公交車徐徐啟動,我的心才漸漸平靜下來。
2
打我記事起,我媽就是一顆不定時炸彈,即使沒有導火索,也可以隨時把我家炸得硝煙四起。
那時候,最大的受害者就是我爸,其次是我,確切地說那應該是我繼父。聽我媽說,我兩歲多時,我親生父親去世,我媽帶著我改嫁,來到了我現在的家。
我爸的性子像一杯沒有燒開的水,溫溫吞吞的。我媽則是一個少有的暴脾氣,對我爸那叫一個尖酸,我爸做得飯稠了,稀了,多了,少了,洗碗時間長了,地上的水沒處理乾淨了,都會被我媽拉出來,罵上一兩個小時。
更過分的是,我媽從不許我爸和任何女人有任何接觸,同事也不行。
五歲那年,我爸帶我在公園裡玩兒。好巧不巧,碰到了我爸公司之前的一個女同事,帶著她兒子玩兒,孩子和孩子總有說不完的話題,不一會兒,我們就玩得不亦樂乎。
我爸自然也和他那個女同事多聊了幾句,正好被來找我們的我媽撞個正著,我爸打算跟她介紹自己同事。我媽一聲大喝:「孫潔,還不回家,是不打算死在外面?!」
我條件反射地扔下手裡的玩具就跑到我爸面前,我爸臉漲得通紅,看一眼他同事人家對我爸笑笑,就帶著兒子離開了。
我爸帶著我跟在我媽身後,她臉拉得長白山一樣。
剛進家門,我媽反手揪住了我爸的耳朵,對,這是我媽慣用的伎倆,不管是對我還是對我爸。
我媽又高又胖,我爸身材偏廋,雖然和我媽個頭兒差不多,但他力氣沒我媽大。
也許是我爸不想和女人動手吧,他只是苦苦哀求著,讓我媽放手。我爸因為疼痛臉部已變形,我也在一旁拉住我媽的衣服,替我爸求情。
我媽看了我一眼,剛放開我爸耳朵的手,又一下搧在我爸臉上。我爸捂著通紅的臉,瞪著我媽吼道:「你還講不講理?幹嘛打人?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我的繼父比我媽還要疼我。
3
我在一旁嚇得哇哇大哭,我媽一邊和我爸打架,一邊哭嚎,引來了鄰居,她哭訴我爸有多對不起她,我爸有多忘恩負義。
對,我媽最神奇的地方在這裡,她非常善於撒謊,把自己放在弱者地位,把我爸描繪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負心漢。
所有人都相信她,因為她太會演了,聲淚俱下,一哭好幾個小時,一邊哭一邊嚎。
我爸臉上被我媽抓得血痕斑斑,裸露的皮膚青一塊紫一塊。我媽卻毫髮無損,仍然哭訴著我爸這樣是咎由自取。
我爸笨嘴拙舌,他捂著紅腫的臉,只重複那句:離婚!
其實,我爸是個苦命人,父母早逝,他吃百家飯張大,性格也由此變得木納少言,這也是一直沒有結婚的原因。但他為人老實,踏實肯幹,又很疼我和我媽,我媽當初看上的就是他這一點兒。
我媽聽我爸要和她離婚,就開始給我爸後悔賣慘。
原來,我媽是因為我親生父親給她帶來的陰影。
我爸媽到底是沒離成婚,那一次,我爸因為身上的傷,請了一個禮拜的假。
我媽的脾氣一天比一天爆,後來,她又把這種暴脾氣發洩到我身上。沙發枕沒放「端正」,罵;鋪蓋忘疊,罵;垃圾桶滿了,沒倒,罵;總之稍微看不順眼,罵。
4
大學畢業後,我不放心我爸,又回到了老家。我在一家教育機構做培訓老師。
工作輕鬆,時間自由。我媽對我管得特別嚴,還沒下班,就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問我到哪裡了?和誰在一起?
我討厭被我媽問來問去,故意不接她電話,不回家。下班後,我經常一個人各處逛街,找美食。可能跟我媽的影響有關,我朋友很少,也沒什麼愛好,除了對吃感興趣。
遇到新開業的美食店,我總會想辦法團購票去嘗鮮,但單身的我團購來的票,面對吃不完的菜也會發愁。
有一次,我領到兩張一家新開業的火鍋店的票,就順便在朋友圈兒發了條狀態:兩張票一個人怎麼吃火鍋?有願意一起的嗎?約起來。
不一會兒,就有人回覆:一起!
那天,我和那人約著吃了一頓火鍋,最後,他還非要給我多給我一些錢。說:「我總想著有人陪我吃飯聊天,就是找不到人,哪怕給錢也行啊!」
他的這句話提醒了我,反正我經常一個人吃飯,為啥不問問有願意一起的嗎?然後我就在同城網上發了一條信息:還在為找不到人一起吃飯而孤獨和尷尬嗎,專業陪吃飯,緩解一個人的無聊和沉悶。
本來是抱著半開玩笑的心態發布了這則廣告,沒想到第二天我就接到了一個電話,問我陪吃飯是不是真的,我告訴她當然是真的。
於是我們就約在某餐廳見面。女孩說她剛剛失戀,又找不到什麼人傾訴,就想著跟陌生人一起吃頓飯聊聊天,沒想到居然這麼靠譜。
從那之後,我就開始了各種陪吃飯的「接單」,有一個人出差來自別的城市不熟悉的、有單身吃飯沒人陪無聊的、有正好湊人數吃自助的。
因這份工作讓我認識了很多新的朋友,了解了許多不一樣的人生,更重要的是也不用回家面對我媽的暴脾氣了,所以,我特別喜歡這份工作。
5
可是,後來,我媽見我下班經常不回家還拒接她電話,就開始跟蹤我。然後,開頭出現的我媽打我罵我的情景就經常出現了,為了避開我媽的跟蹤,我每天扮演得像一個特務。即便這樣,我媽還是會突然出現在我面前。
上個月,我正陪失戀不久的小劉吃飯,我背後突然挨了一巴掌,耳朵被人揪起。我心一沉,知道這是我媽。
「孫潔,他又是誰?」我媽一邊拽著我耳朵,一邊瞪著小劉。
我使勁掙脫我媽,謊稱小劉是我領導,我們在談事情。小劉站起身,拉出凳子,說:「阿姨,坐下一起吃!」
我媽哼了一聲:「孫潔,辦完事兒趕緊回家。」也許她顧忌小劉是我「領導」,並沒有做出更過分的事,氣哼哼走了。
我媽走後,我向小劉道歉。他問我為什麼不告訴我媽,這是我的工作。我只能告訴小劉我媽的暴脾氣,和她曾經對我和我爸做的那些事兒。
小劉同情地看著我,說:「曾經,我爸也是,這是一種心理疾病,得治!」
我呆呆地望著他,後來,我們互加了微信。
明白了這一點,我和我爸在她心情好的時候,苦口婆心給我媽講道理,勸她接受心理治療。
剛開始,我媽罵罵咧咧,堅決反對。我說:「如果你一意孤行,我只有辭職,離開這裡,而我爸或許有一天,受不了您的暴脾氣,也會和您離婚,到時候,您就是孤家寡人一個。」
或許我媽真怕被拋棄,她猶豫再三,最終聽從了我們的建議,答應做心理治療,而自告奮勇給我媽做心理治療的正是我陪吃飯的客戶小劉。
半年後,我媽脾氣慢慢溫和下來,我和小劉的關係也確定了下來。我問他,是不是一開始給我媽做治療就是為了接近我,小劉嘿嘿一笑:「當然,我想讓你陪我吃一輩子飯嘛!」
嗯,美好的日子即將開始,只要我媽走出陰影,不再是一顆炸彈,我爸和我媽的感情肯定會越來越深。而我,和小劉也會一起嘗遍天下美食,生活,事業,愛情三豐收!作品名:《陪吃者自述:陪吃陪來的男友救治了我的家暴媽》;作者:圈子靜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