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市井財經專欄作家 葉克飛
在中國城市家庭裡，哪些玩具的存在比例最高？很多人會想到樂高或與廉價塑料積木，其實還有一樣東西存在感極高，那就是洗澡時的最佳伴侶——小黃鴨。
別說小孩子了，有些童心未泯的大人，都會將小黃鴨帶進浴缸，連英女王的浴缸裡都漂著一隻戴著皇冠的小黃鴨。但你可知道，這個小玩意兒一點也不簡單，別說整個銷售市場了，就算只靠賣形象，它一年都能躺賺幾千萬！
在大海中旅行16年的小黃鴨，一隻能賣1000英鎊
小黃鴨非常簡單，其實就是一種利用橡膠或聚氯乙烯等材料製成的雛鴨形狀玩具，誕生之初就作為小朋友沐浴時的玩具，基本都是黃色，故稱小黃鴨。這款玩具中空而且質料輕軟，有時還會在底部安裝鳴笛，按壓後會有小鴨叫聲。
小黃鴨的誕生純屬巧合，全賴硫化橡膠的發明。硫化橡膠兼具高強度、高彈性、高耐磨和抗腐蝕等特性，很大程度上改變了世界。值得一提的是，硫化橡膠的發明者是查爾斯·固特異，也就是固特異輪胎的創始人。如果沒有他，那麼汽車在夏冬兩季根本無法上路，因為普通橡膠在冬天比鐵還硬，在夏天比瀝青還軟，硫化橡膠使得汽車輪胎可以應付各種天氣。
固特異去世幾年後，硫化橡膠開始小範圍商用，逐漸應用於玩具產業。1886年，有人在美國專利局申請了「橡皮鴨」，其實就是小黃鴨的原型。不過當時它還不是玩具，而是獵人打獵時的誘餌。1949年，美國雕塑家甘南將之設計成漂在水上的玩具，並申請專利，從此走進千家萬戶。與此同時，另外兩位美國人申請了另一個版本的橡膠鴨玩具專利，鴨子形象圓潤，鴨嘴較短。這兩種鴨子玩具專利合而為一，就是我們現在所見的小黃鴨。
甘南設計的小黃鴨
小黃鴨能走出美國，走向世界，同樣是出自一個偶然事件。這事兒不但經典，而且有趣，還有極大的衍生意義，這就是傳說中的「小黃鴨世界漂流」。
1992年，一艘運載兩萬隻小黃鴨的貨船從中國出發，但在大海上遭遇風暴，小黃鴨們紛紛跌落大海，並順著洋流漂到印尼、澳洲、南美、夏威夷、北極圈、加拿大和英國等地。這場旅行的漫長程度超出了許多人的想像，總歷時達到了16年，總長度達到3.5萬公裡！
最初三年，這近兩萬隻小黃鴨完成了總長度達1.1萬公裡的環太平洋副熱帶環流的第一圈漂流，直至夏威夷，平均每天漂流11公裡。1993年初，近萬隻小黃鴨被甩出太平洋環流，北漂至俄羅斯和美國阿拉斯加之間的白令海峽，進入北極圈洋極環流。它們後來被凍在浮冰裡，只能隨著冰塊緩慢地向北極方向移動。在向北極方向漂流3200公裡後，它們又南下漂流6000多公裡，到達加拿大。此時，浮冰開始融化，它們開始新的暢遊……直至2008年，這群小黃鴨結束了16年、3.5萬公裡的環遊，抵達英國西海岸。
小黃鴨漂流圖
這場旅行的衍生意義，就是科學家們可以藉此觀察洋流。早在15世紀，航海家們就開始關注洋流的存在。而小黃鴨的漂流，比起科學家們通常使用的漂流實驗品更加靠譜，因為它們由塑膠製成，不易損壞，還能防水，便於長期跟蹤研究。正是小黃鴨們的漂流，讓科學家們了解了一個個重要環流的循環周期。比如從北極冰層朝東格陵蘭島的自然漂移速度，就約為每天1英裡，從太平洋到大西洋要漂上五年。
2006年，英國BBC電視臺專門為這群小黃鴨做了專題，也使得這批曾經漂洋過海的小黃鴨成了收藏界寵兒。據說當時小黃鴨將漂流到某個海岸時，就會有「追鴨族」跑到海灘爭搶，其中最貴的曾賣出1000英鎊的高價。
香港曾是小黃鴨乃至世界玩具生產基地
在亞洲，香港曾是最大的小黃鴨生產基地。在香港名氣頗大的商人林亮就是靠小黃鴨起家，這位如今已經九十多歲的商人，祖籍廣東南海，1936年赴港生活，1947年加入從事塑膠原料生意的源興行有限公司，並說服老闆開辦永新塑膠廠，生產塑膠玩具。1948年，香港第一批小黃鴨面世，因為質地堅韌、顏色鮮豔，迅速取代了日本產的易碎材質小黃鴨。也正是從此時起，日本的玩具代工在香港市場開始走下坡路，本土玩具業興起。
1978年，林亮得知內地改革開放的新聞後，便開始籌劃在內地投資建廠。1979年，林亮的永和玩具廠在東莞成立，通過從香港轉移而來的生產線，對當地工人的港式培訓，確保了生產效率和產品質量，迅速出口至日本和英美。此後，林亮不斷在內地建設新工廠，至2000年，已有八間玩具工廠。
「小黃鴨之父」林亮
也正是林亮的牽頭，1987年，美國大型玩具商「孩之寶」與永和實業有限公司及佛山市鹽步鎮政府三方聯合，成立合資的永南玩具製品有限公司，在鹽步設廠，生產變形金剛玩具。也正因為這樣，林亮被稱作「中國變形金剛之父」。
也是從80年代起，玩具製造業逐漸從香港轉移向廣東，但香港商人仍然控制著這些內地工廠，為美國和歐洲的頂端玩具企業代工大部分產品。有數據顯示，全球2/3的玩具由在內地運營的香港公司製造，總共僱傭數十萬工人。不過這些年來，香港玩具業確實出現下滑，玩具商們都在尋找新的增長點，其中也包括林亮。
前幾年，已經91歲高齡的林亮開啟小黃鴨的重新包裝，以「經典鴨」形象製作一系列產品，除玩具外，還有動漫、主題樂園和金飾等，此外還有手機殼、錢包和鑰匙扣等周邊產品。
小黃鴨這個形象，並不只有林亮在操作，僅僅在香港，小黃鴨就有更多衍生和「騷操作」。
小黃鴨這個IP，每年躺賺幾千萬
香港有一家名叫德盈國際的角色授權公司，創作並經營著多個角色，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小黃鴨家族。
角色授權，這個概念很多人並不是太熟悉，但數字說明一切——僅靠小黃鴨一個角色，德盈國際一年就能有5389萬港元收益，加上小黃鴨妹妹（Buffy）和小小黃鴨（Baby），2018年的收益達到6968萬港元。
目前德盈國際的小黃鴨家族有26個角色，2005年誕生的是小黃鴨，由此衍生的小黃鴨妹妹和小小黃鴨都主打細分群體，前者瞄準年輕女性，後者瞄準嬰幼市場。
德盈國際的業務主要包括設計諮詢、商品授權、推廣授權、實景娛樂授權和內容及媒體授權。目前的180個客戶主要集中在中國內地，涵蓋多個消費板塊，包括批發商、零售商、推廣代理商、實景娛樂運營商、銀行及其他。
德盈國際開發的小黃鴨家族
資料顯示，小黃鴨團隊會為客戶定製風格，並共同開發產品，還會根據季節和時間節點進行各種設計，保持IP的新鮮感。
商品授權則是德盈國際的主要收入來源，第三方產品集中於服裝及配飾、家居及生活用品、玩具及嬰幼兒個人護理、鞋履、消費型電子產品和其他。其中最多的是服裝和配飾，其次是家居和玩具。2017年和2018年，其最大客戶都是福建泉州的鞋企利訊集團。
此外，禮品推廣也是德盈國際的重點，它會為不同客戶提供各種推廣活動所需的服裝配飾、玩具和家居用品，此外還介入信用卡禮品兌換、迎新禮物和VIP禮品等。這幾年的重點客戶包括屈臣氏、美宜佳、美贊臣、麥當勞和光大銀行等。比如屈臣氏曾經在推廣合作期裡在中國兌換超過55萬件小黃鴨推廣產品，美宜佳曾在九個月推廣期裡在中國兌換過66萬件推廣產品，美贊臣在一年推廣期裡在中國兌換6萬件推廣產品，麥當勞的小黃鴨主題生日會在大約一年裡派發超過28萬份小黃鴨生日禮物，光大銀行於推廣期間申請派發120萬張小黃鴨信用卡……
此外，德盈國際的小黃鴨還介入了各種線上線下內容，包括數字娛樂、表情包和手機遊戲等。
值得一提的是，德盈國際最初是以設計聞名，也就是著名的小黃鴨品牌B.Duck。
1997年在香港中文大學畢業的許夏林，畢業後從事設計行業，2001年創辦德盈國際。2005年，許夏林創作了自己的小黃鴨形象，也就是B.Duck，開啟商業運營。第一款產品是B.Duck浴室防水收音機，造型獨特的鴨仔防水收音機在日本及歐洲地區大受歡迎。
說來有趣，小黃鴨奇蹟漂流至英國時，許夏林正在歐洲遊學。在他看來，一隻小黃鴨在歐洲完成產品設計，在中國生產，銷售到全球各地，但中國在這個環節中只能賺取幾毛錢的加工費，可在歐洲卻能賣到5歐元，這意味著百倍差價。於是，許夏林創作了B.Duck，創作了一系列浴室主題的產品，大受好評。目前，B.Duck小黃鴨在各種社交網絡平臺上有著龐大社群，粉絲無數，產品中的電子系列、文具系列等都有大量擁躉。
從小黃鴨到大黃鴨
前幾年的大黃鴨風潮席捲全國，但並不是太多人知道它的由來，只知道小黃鴨變大了。
其實，大黃鴨是荷蘭藝術家弗洛倫泰因·霍夫曼以經典小黃鴨造型創作的巨型橡皮鴨。2007年，第一隻大黃鴨在阿姆斯特丹誕生，此後霍夫曼帶著自己的作品造訪多個國家與地區，大大帶動了當地旅遊業。
2013年，大黃鴨來到香港，此後進入內地。在香港的一個多月間，超過八百萬人次現場與它近距離接觸，它還推出了大量周邊產品，售賣所得全部捐給慈善組織。
也是2013年，大黃鴨在北京展出，但製作過程出現一些問題，布展首日就打蔫，而且鴨嘴變成了尖嘴，連夜修復後才得以原貌示人。在北京的兩個月間，衍生品、旅遊和餐飲的收益超過兩億元。在頤和園展出期間，大黃鴨亮相首日是周四工作日，但接待遊客同比增長達到62%，可見大黃鴨的魅力。有意思的是，因為大黃鴨的360度展示，也帶動了頤和園的遊船生意，遊船出租率一度達到100%，還排起長隊。
同年，大黃鴨在臺灣展出，命運相當坎坷。在桃園展示時遭遇強風，鴨身一度破裂。在基隆展出期間因為充氣鼓風機連續工作產生的熱量，致使鴨體內外溫差變大，最終爆裂洩氣。
在貴陽展出期間，大黃鴨曾被洪水衝走，是全球巡遊中的首次。
在上海展出期間，大黃鴨也大受歡迎，但世紀公園在展示期間將門票價格由10元上調至40元，引發爭議，因為在香港和北京，大黃鴨的展示都是免費的。也正因此，出現了一個段子——「一家三口要花120元，還不如買只烤鴨回家加菜」。
大黃鴨看似簡單，但維護不易。它的尾部有一個拉鏈入口，需要時維護人員就由此進入橡皮鴨體內檢查維修。大黃鴨不充氣已達600公斤，充氣需要25分鐘到30分鐘，放氣只需10分鐘。在大黃鴨體內的充氣泵需要24小時不停充氣，才得以確保大黃鴨在水面上維持體形，氣泵需要根據天氣情況進行充氣或者放氣。大黃鴨還附帶了三個各重三噸的水泥錨，以保證大黃鴨不會被海浪衝走。大黃鴨的維護團隊達到五十人，每日都要進行檢修，在香港維多利亞港這種風浪較大的地方，大黃鴨需要中型拖船在前面牽引，還需要工作人員進行拖拉。
大黃鴨給人們帶來的歡笑，正是霍夫曼的創作初衷，它沒有國界之分，也沒有任何政治意味，不歧視任何人，走到哪裡都能帶來快樂，還有人們的童年記憶。
大黃鴨引發的抄襲潮
大黃鴨在國內幾大城市巡遊，引發如潮好評後，也在國內引發了一股抄襲潮。大黃鴨在北京上海展出不久後，天津、武漢、重慶、杭州、鄭州、佛山和蕪湖等地都出現了類似造型的大黃鴨。這些大黃鴨的高度遠遠不及「正版」，一般放置在公園的湖中。而在山西運城、吉林通化和新疆烏魯木齊等地，大黃鴨還被直接擺在了商場門前。黑龍江牡丹江市還有過一隻高22米的大黃鴨，據稱是世界上最大的大黃鴨，總重量達到1.3噸。
在那段時間裡，因為大黃鴨火爆，全國各地都有很多仿製大黃鴨的單子，製造工廠應接不暇。一隻3米高、需要不停充氣的大黃鴨價格只需幾千元，6米高的則需萬元以上。
除了抄襲大黃鴨之外，還有許多變種出現，其中不少造型非常雷人。相比之下，什麼「綠夢鴨」和「大白鵝」已經算是相對正常了。
對於大黃鴨被抄襲，原創者霍夫曼非常失望，認為這是赤裸裸的侵權。而在中國，這種抄襲居然還有人為之維護，比如有人就認為大黃鴨只是小黃鴨的放大版，小黃鴨已經存在了一百多年，所以大黃鴨根本不是原創作品。但實際上，巨型的大黃鴨具有獨創性，誕生之日即產生著作權，是不爭的事實，放大就是大黃鴨的創意所在。
這場抄襲潮也引發了人們對中國跟風熱的無奈，認為中國總是跟著別人的文化和創意在走。創意經濟的市場潛在需求有多大，誰都知道，這畢竟是一個個性化的時代，人們的價值觀更加開放多元，也更追求審美需求和個性化體驗，但眼下中國的創意經濟，顯然跟創意關係不大。
在大黃鴨走紅的那段時間，除了各地的山寨鴨之外，很多未經授權的小黃鴨產品也在各種地鐵口的地攤裡出現，比如半米多高的小黃鴨，淘寶上同樣有很多選擇。
結語
2001年，為英女王伊莉莎白二世清潔浴室的女僕發現女王有個小黃鴨玩具，而且還是戴著王冠的小黃鴨。此事經報導後，熱愛女王的英國人立刻大肆購買小黃鴨，銷量暴漲80%。
大英博物館的小黃鴨系列也一直是文創產品序列中最受歡迎的系列，這個一套四隻的小黃鴨，裝扮成古埃及獅身人面像、古羅馬戰士、維京海盜和印第安人的形象，是孩子的最愛。
2013年，小黃鴨入選了美國名人堂。這個榮耀十分不易，它只會選擇久經時間考驗，被人們廣泛認可的玩具，目前只有63個玩具入選，包括飛盤、呼啦圈、跳繩、橡皮泥和跳棋等，可見小黃鴨的地位。
可以說，小黃鴨是一個世界級的大IP，它的創意之路，大黃鴨、B.Duck、「經典鴨」和各種文創都不是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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