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話西遊》裡至尊寶和紫霞站在殘牆上對著遠去的孫悟空說：他好像一條狗啊。以前看電影，我並沒有對這句話有什麼體會，只是覺得是電影中的一句無釐頭調侃。但是，昨晚，為了賣幾箱酒，我一個人走在龍崗的一條有很多宵夜檔的街上，看著那些我不認識他們也不認識我的面孔，或快樂，或激昂，或淡定......無人會注意我這個不相干的路人。我忽然意識到，我就是一條狗，一條無人問津的老狗。
像一條狗，這絕對是我這個年齡的男人的無奈。分明我一直在努力，卻還是活得像條狗一樣。沒有現在，沒有未來，卻還要死扛。我很擔心，哪天我扛不住了，會一個人大醉一場，然後，就會一覺睡去，再也不會醒來。
如果那樣，大廚娘或許可以改嫁，可大廚怎麼辦？他是個特殊的孩子，總是離不開我。上回我進去了，他每天晚上都要問他媽媽：爸爸呢，爸爸呢？他這樣的孩子，你叫他媽怎麼回答？她媽媽只能說爸爸出差了。可是，萬一有一天，我真的不在了，他怎麼熬過再也沒有爸爸的夜晚？
我們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跟所愛的人離散，我們永遠不知道有些再見就是再也不再見；我們不知道，有些感受只存在於現在而不是永遠，我們不知道，有些情感只是會在特定的時間和特定的人之間出現；我們更不知道，很多我們習以為常的東西會隨著歲月消散，再也不會重來。
一個沒有未來的人，走在哪裡都像一條狗；一個每天為生活奔波的人，永遠都是一條狗。走在大街上，我不停地問自己：「你要大哭一場嗎？」我很想哭，但卻無淚。想哭卻無淚，這不僅僅是一種傷悲的極致，而且是無奈的極致。
當年，我要離開哈爾濱來深圳闖蕩。當列車離開哈站，我看到窗外的城市漸漸遠去，我忽然淚流滿面。當時，我以為那是悲傷，我也一直覺得是悲傷。但是，現在我忽然明白了。那是一種解脫，終於，我的一段人生結束了，我終於可以離開這裡了。
可是，現在卻不行，我無法離開，更不可能離開，只能在熱鬧的城市裡活在自己的孤島，只能在繁華中體味孤獨。人生的很多艱難，從來不是如約而來，它總是那麼猝不及防，就像現在，我依舊不知道如何規劃今後的人生，如何給大廚一個安定的空間。小時候知道，有一種難過叫失望；到了這把年紀，我忽然明白最大的難過叫絕望。
當年離開哈爾濱，因為是心空了，心空了，可以離開；可是，現在，當生活被別人硬生生掰掉一塊，它就永不會回來，任你如何老淚縱橫，任你的委屈泛濫成災，再也沒什麼可以將它補上。人生中，總是會有一些事情發生，但是，誰也不願意這樣的事情發生。因為這樣的事情一旦發生，它會對你的一生產生重要的副作用。
我跟大廚娘其實也算是真愛了，我平庸上進，她甘苦同心，如果不是生活中總出現這樣那樣的波折，其實，她也可以像普通的潮州女人一樣，相夫教子，專心照料陽臺上的花草，悉心烹調廚房中的小菜。可惜，她選擇了我，也就是選擇了自飲悲傷。我們總嚮往遠方，卻忘了，遠方永遠是遠方，永遠無法到達，而真正的遠方其實就在自己身旁，只是我們忽視了它的存在。
不知不覺，我已經走到了自家樓下，望著家裡陽臺上的燈光，我知道，那是一種守望，她們在等我回家。於是，我拼盡全力整理了一下心情，撕掉臉上的悲傷，換上快樂的模樣。是啊，生活還要繼續。只要我走進那道門，我就不再是條狗，而要為人父，為人夫，就要生活對抗。
作品信息
本文來自凱迪社區原創作者：作家天佑。文中觀點僅供參考，不代表本平臺意見。配圖來源於網絡，如涉侵權請聯繫後臺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