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遠徵軍的特殊戰友:獨享9份上尉薪俸,陪無數人度過快樂童年

2021-01-08 騰訊網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東方戰場上,曾有十萬中國遠徵軍遠離祖國深入緬甸,和世界反法西斯同盟的戰友們並肩作戰,保障盟軍的支援物資能順利通過滇緬公路運到中國,同時消滅日寇。

當時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已經進入關鍵時期,日軍的口糧和武器彈藥消耗極大。為了能在熱帶雨林中及時補充給養和急需的藥品,喪心病狂的日本鬼子開始用山羊、水牛、大象運送物資,在糧食缺乏的時候,這些動物也能作為食物吃掉。

今天這篇文章的主角就是其中的一頭大象,它的名字叫林旺(原名阿妹)。它被日軍抓去運輸物資,在緬甸叢林中被中國遠徵軍發現並救下,後來被抗日名將孫立人將軍帶到了臺灣,成為臺北圓山動物園的「鎮園之寶」,一直在動物園生活到86歲高齡逝世。它是世界上最長壽的一隻亞洲象,也是無數臺灣兒童到動物園遊玩時拍照留影的首選背景,是孩子們最溫暖的回憶和最難忘的朋友。

孫立人將軍和大象林旺

1943年10月,撤到印度的國民革命軍新編第三十八師和新二十二師殘部2000餘人組成的中國駐印軍,正式改編為新一軍。抗戰名將孫立人出任新一軍副軍長,併兼任新一軍三十八師師長,準備從印度列多出發反攻緬北,打回祖國去。

一路上三十八師所向披靡,戰無不勝。1944年8月攻克緬北重鎮密支那後,功勳顯著的孫立人,被擢升為新一軍中將軍長。這時新一軍即將攻向緬甸的八莫和南坎,也即將迎來1945年的元旦。

在南坎戰役中,駐守當地的日軍第十八師團指揮官是田中新一中將(他曾因瓜達爾卡納爾島戰役中補給斷絕,衝進首相辦公室大罵東條英機混蛋,被趕到緬甸當十八師團當師團長),他知道日軍大勢已去,到處請求日軍支援,同時大量募集糧食彈藥,準備作困獸之鬥,最後一搏。

此時南坎的日軍從後勤到武器裝備,都比不上美式裝備的新一軍,他們僅僅依靠一條經常被盟軍空軍炸得斷斷續續、土石橫飛的簡易公路補給,並且只剩下兩輛卡車。只有靠牲畜走林中小路向前線運送物資,大象就是其中一種運輸工具。

日軍的大象運輸隊

大象林旺和媽媽就是在這場戰役中,被中國遠徵軍發現並救下的。林旺和媽媽原本是緬甸人飼養用來搬運木材的,後被日寇搶走,成立了大象運輸隊,一共有100多頭大象。它們經過隱蔽、臥倒、快跑等簡單戰場軍事訓練後,被日軍用來運輸物資,後來成為日軍輜重兵部隊在緬甸的主要運輸力量。

在當時的緬甸戰場上,敵我雙方都有利用大象的先例。日本人抓走大象主要是為了運輸,當時一頭象能背負約300公斤物資,但日本人經常強行讓大象背500公斤以上物資,一些大象被他們折磨致死,導致大象越用越少,最後只剩下十幾頭。

我方使用大象的則主要是緬甸當地的抗日遊擊隊,用大象掀翻鐵軌,破壞日軍的鐵路線。

大象對新一軍來說原本沒有太大用場,當時的新一軍配有美國的十輪大卡車和吉普車,部隊打到哪裡,公路和輸油管道就修到哪裡,用不著大象幫助運輸。但攻打南坎時,新一軍被瑞麗江擋住了去路,他們派出了一支小股部隊,準備過江在對岸找幾頭大象做橋墩,搭成浮橋讓大部隊過江突擊。

這時日軍第十八師團已經被中國遠徵軍包圍,日軍師團部丟下2000多名傷員和快要餓死的日軍,用砍刀在茂密的叢林中砍出一條一人寬的小路才得以逃脫。這種路大象根本過不去,日軍只得丟棄林旺等大象逃走。

日軍中的猴子

如果這次林旺沒有被丟棄,它的將面臨怎樣的命運呢?日軍在東南亞熱帶雨林中經常用山羊、水牛甚至猴子運送物資,當糧食不夠時就可以把這些動物吃掉。在菲律賓戰場上,餓瘋了的日軍不僅吃美軍戰俘,連自己的戰友都吃。在印度的英帕爾戰役中,日軍第15集團軍在牟田口廉也中將的帶領下,趕著大批活羊、活牛做為糧食和英軍作戰,牛羊吃完了後就有過吃大象的先例。

林旺和媽媽以及其它11頭日軍丟棄的大象被中國遠徵軍解救了。它們被發現時,背上的馱架上還裝著糧食和彈藥。跟著大象一起被解救的還有幾名緬甸象奴,這些緬甸象奴是日軍抓來管理大象的,大象聽不懂日語,只有這些象奴用緬甸語才指揮得了它們,用手杖敲打象耳朵指揮它們前進、轉向和坐下。據象奴介紹,林旺是這些大象中最年輕、最健壯的一頭,1918年出生在緬甸叢林中。

這些溫順的大象很受遠徵軍將士們的喜歡,最喜愛它們的當屬孫立人將軍。在解救這些大象的三天後,孫立人將軍召開了戰地記者會,向國際媒體公布了這一消息,這13頭大象很快成為盟軍的新聞熱點,照片發到了世界各國。隨後,這些大象和象奴一起,都加入了中國遠徵軍,在隨後的戰鬥中,林旺和大象們為部隊運送補給,和遠徵軍官兵並肩作戰,一起冒著槍林彈雨出生入死,成為肝膽相照的親密戰友。

1945年5月,法西斯德國宣布無條件投降,中國遠徵軍奉調回國。當時中國幾乎沒人見過大象,孫立人將軍決定把這些大象帶回國,和國人分享緬北戰役的勝利果實。

遠徵軍部隊在緬甸臘戍機場乘機回國,但這13頭大象太大了,上不了飛機,也找不到合適的運輸方式。孫立人將軍只得決定讓大象們步行回國,並且留下了一個連的兵力帶領護送它們回國。

1943年2月,大象、象奴和遠徵軍戰士

1945年5月,回國途中的大象

一離開野生植物繁茂的緬北滇西,這些護送大象的士兵才知道大象的食量多麼驚人,由於象隊不屬於部隊的正規編制,沒有配給食物,所以連隊的一點錢都用來給大象買吃的了。士兵和象奴不得不教這些大象一些前進、後退、趴下、扇耳朵、揚起鼻子、打滾等簡單的雜耍動作,沿途表演賺點錢貼補生活。

這一路上,公路成為大象們前進的最大障礙,布滿碎石的公路經常把大象的腳掌劃破,發炎化膿,當時又找不到合適的治療方法,加上食物不足導致營養不良,有6頭大象病死在途中。為避免更多的大象傷亡,他們只得繞開公路,在地面較為柔軟的山林裡穿行。

隊伍行進到雲南境內時,孫立人將軍得知大象只剩下7頭了,馬上派車運送,最後平安到達雲南曲靖霑益營區。

為把中國遠徵軍的輝煌戰績宣揚到祖國各地,同時也為豐富國民生活,孫立人將軍決定將這13頭大象中的4頭大象分別贈送給北京、南京、長沙、上海的動物園;林旺和另外兩頭名為阿沛、阿蘭的大象,則跟隨新一軍赴廣州接受日軍投降,被安置在廣州的中央公園。

遠離了戰火的大象們開始在中國的土地上過起了平靜悠閒的生活,每天有人送來鮮美的樹葉、青草和飼料,廣州市民絡繹不絕的來到公園裡看望它們。當時人們還只是在電影《人猿泰山》裡看見過大象,從沒有看到過真的大象,這3頭大象讓廣州市民大開眼界,參觀人群經常將中央公園擠得水洩不通,大家都要來看一看這些遠徵軍帶回國的「特殊戰友」,見識一下它們的風採。

大象林旺

大象阿沛

1947年,孫立人將軍從東北被調到南京,出任陸軍副總司令兼陸軍訓練部司令。同年11月又被派到臺灣高雄鳳山訓練新兵,在臺灣組建新軍,廣州的這3頭大象也跟著孫將軍一起,在珠江碼頭啟程前往臺灣新軍訓練部。

這次不再是徒步了,3頭大象被巨大的吊杆和網兜,舒舒服服地吊上了3500噸的「海基」號輪船的前甲板,然後用鐵鏈綁住後腿,防止它們在航行中晃動或者摔倒。

「海基」號帶著2000多名志願從軍的新軍官兵和3頭大象駛往臺灣。經過三天兩夜的海上航程,林旺、阿沛和阿蘭終於運抵臺灣高雄港,從此與臺灣的歷史緊密地聯結在一起了。

1948年,生活在高雄鳳山灣仔頭營區的林旺

上岸後,3頭大象站上拖車,由火車拉行運送到高雄鳳山灣仔頭營區,和部隊一起駐紮在陸軍訓練司令部大操場上,孫立人將軍派人特別整理了在山腳邊的一個倉庫做為它們的房間,山上的牧草就是他們的食物。

不久後,大象阿蘭因水土不服而去世。林旺和阿沛由陸軍官校馬匹教養所所長郝宏文負責照顧,安排圈養在南營區甘蔗園內,以甘蔗葉為主食並飲用曹公圳裡的水。部隊安頓穩定後,還固定為林旺和阿沛編制了夥食費,當年一個上尉月薪大約74元新臺幣,林旺則每個月領600多元新臺幣的夥食費,相當於九個上尉的薪俸,因為它的食量實在是太大了。

1952年,孫立人將軍看望林旺和阿沛

當初背井離鄉,千裡跋涉到達中國的7頭大象,現在之剩下林旺和阿沛了。1951年10月,阿沛也因為突然腸胃大量出血去世了。當時在場的人們看到,林旺跪在阿沛身旁哀嚎不已,久久不願離去,場面十分感人。

自從阿沛過世後,林旺顯得孤獨,不再像以前那樣活潑、頑皮,孫立人將軍每天視察部隊,總會抽空探望、陪伴林旺,安撫林旺焦躁不安的情緒,林旺遇到孫立人將軍,總是變得乖順,似乎只有孫將軍鎮得了它。

1954年秋天,孫立人將軍從陸軍總司令調任「總統府」參軍長,再無暇定期看望林旺,就決定將林旺送給位於圓山的臺北市立動物園。

1954年10月31日,圓山動物園,孫立人將軍和林旺、馬蘭

在時任臺北市長吳三連的安排下,1954年10月31日,孫將軍親自將林旺送達臺北圓山動物園,並且和該園一頭年幼的母象馬蘭結為連理。這也代表林旺正式從軍中「退役」,其後成為臺灣家喻戶曉的明星動物。

1986年,動物園從圓山搬到了臺北市文山區木柵,又特別為林旺和馬蘭新建了一套新房——「白宮」,讓已經60多歲的林旺和馬蘭安享晚年。

木柵動物園從林旺66歲開始,都在每年10月的最後一個星期天為林旺舉辦慶生會,這位功勳彪炳、勞苦功高二戰老兵成為陪伴許多孩子童年的「林旺爺爺」。孩子們過生日或者節假日裡,幾乎都被父母帶到過動物園遊玩,看望林旺,和林旺合影。回到家後,逢人就會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我今天去林旺家了,和那個大象照相了耶,它的鼻子好長好長哦……

林旺70歲之後,因為生病導致情緒異常暴躁,有時發狂對馬蘭重踢、牙刺施暴,多次將馬蘭踢入壕溝中。2002年10月14日,馬蘭因患淋巴癌病逝。這時林旺也患有嚴重的關節炎,渾身疼痛無力,傷痛加上孤獨,它慢慢地不再進食。2003年2月26日凌晨,飼養員發現林旺安詳地側臥在水池中去世,享年86歲。它是目前文獻記載中,全世界最長壽的亞洲象。

林旺去世後,動物園為林旺舉辦了持續一個多月的紀念活動,民眾不分男女老少,尤其是小朋友,十分懷念林旺,園區內每天湧入成千上萬的遊客留下鮮花、卡片向林旺爺爺道別,當時臺北市長馬英九向林旺頒授了「臺北榮譽市民」的證書,並贈一幅輓聯「獨領風騷半世紀,共同記憶四代人。」,橫批「世紀象瑞」。事後園方特別將其皮毛骨骼製成世界最大亞洲象標本,放置於教育中心供人參觀紀念。

上圖是林旺的最後一張照片,當時臺灣動物攝影家林儷芳正在動物園裡拍攝猴子,動物園的工作人員知道體力衰弱的林旺已經快不行了,跑來找她去拍攝,拍下了這張照片。林儷芳回憶,本來不愛遊水的林旺當時泡在水池裡,它懂得利用水的浮力緩解自己的體力不支,不管工作人員怎麼呼喚、拿食物引誘,林旺都不肯出水。就在日落黃昏的光線下,林儷芳拍到林旺用象鼻把水噴向自己的眼睛,表情細膩,似乎在享受著生命最後一刻的樂趣。後來還伸長鼻子朝向工作人員,仿佛知道生命即將走到盡頭,在依依不捨地向老朋友告別。

林旺標本,現陳列於臺北市立動物園教育中心地下一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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