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炎熱讓人不敢出門,坐在空調房裡一呆便是一天。外面的天空一片蔚藍,朵朵白雲浮在上面,窗外的樹枝隨風搖曳,讓人心裡一片寧靜。
我記得小時候在鄉下是沒有空調的,電風扇也極少開,只有到了晚上大人們忙完了地裡的農活,一家人坐的一起吃晚飯的時候會把電風扇打開。那時候的電費好貴兩塊錢一度電,不像現在這麼便宜,現在我們這裡是5.6毛一度電。那個年代大家都很窮,靠著地裡的莊稼豐收了賣點錢供一家老小吃穿用度,讀書,所以大人們都很節省,白天巷子裡有風大家就都坐在巷子裡吹風。我記得每逢晚上吃飯的時候大家都是把飯端到同一條巷子裡站那邊聊天邊吃。
鄉下的電路不太好,經常停電,有時候一停就是整整一天,我印象中最深刻的就是每個停電的晚上我跟妹妹睡在涼蓆上,外公拿著他的那把大大的舊蒲扇一下一下的搖著,給我和妹妹扇風。細微的風,雖不及現在的空調的讓人吹得舒服,卻讓我每每想起,心裡溫暖安寧。
外公是個比較開朗的老人家,他喜歡跟我們說他年輕時候的事情。他說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有讀書,沒有文化,外公喜歡看新聞聯播,家裡的電視機信號不好的時候聲音會很雜,聽不清裡面的人在講些什麼,字幕上的字外公也不認識幾個,我跟妹妹會把自己看到的轉述給外公聽,外公每每聽完都會誇我跟妹妹『妞妞好厲害,認識這麼多字呢』。
忙完農活,外公會帶我跟妹妹去山上摘果子吃,我記得有好多的桃,李子,枇杷,桑葚,那時候的零食就是這些果子了。我跟妹妹還會去池塘摸魚,釣龍蝦,拿回家的外婆會做給我們吃。
在外公家讀完小學以後,城裡打工的父母安頓好了就把我跟妹妹接走了。臨行的那天,我跟妹妹哭的撕心裂肺,外公也很捨不得,他答應我跟妹妹一放假就把我們接回來。
讀書以後,我跟妹妹很少去外公家了,課程緊,作業多,每天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外公倒是經常會來看我跟妹妹,有時候帶幾個桃,幾根甘蔗。走的時候還會給我妹妹塞點錢,他說留給我們買零食吃。
春去秋來,小姑娘也長大了,開始參加工作了。拿到第一份薪水的時候,我去街上給外公外婆買了幾件衣服,還買了他們愛吃卻一直不捨得吃的烤鴨。外公老了,牙齒都掉了好幾個,咬起肉費勁的很。我跟外公說等我再攢點錢帶他去北京,去我們的首都看看。外公很高興,笑著說好,好,好。
剛入職場,做不完的事,加不完的班,早把跟外公的諾言拋之腦後了。儘管外公會時常來看我們,但他從未提過這件事情。他只會跟我們說:在外面要照顧好自己,多吃點飯,要喝牛奶,不要太累了。
過了一年,我實習期過了轉正了,工資也高了,我開始跟朋友去各地旅遊。一年到頭 只要有假就會跑出去玩,好幾年春節我都沒有在家過。每次外公給我打電話,叫我沒事多回去走走,我嘴巴上答應著一年到頭卻也沒去過幾次。工作的第五年,我調去外地了。某天媽媽來電話,她帶著哭腔跟我說外公生病了,好嚴重。我才意識到有好久沒關心過外公最近好不好,身體怎麼樣。我連忙請假去了醫院,病床上外公那麼瘦小,他看到我來,很高興他自己慢慢的坐了起來,我當時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外公拉著我的手說:沒事,沒事,不哭。這雙曾抱著我跟妹妹走過無數個大街小巷的手現在布滿針管,瘦的全是骨頭。那個禮拜我除了晚上回家睡覺,整個白天我都留在醫院。我買了好多報紙,告訴外公外面的大事小情,還給他買了收音機,怕他無聊。 公司開始催我去上班,外公說我沒事,還有你媽跟舅舅他們在,你走吧,等有假了再來看我。隔天早上我便走了,從那以後每天一個電話問外公的情況。一天早上,我剛睡醒,打開手機,妹妹的電話便進來了。她哭著跟我說外公沒了,去世了。我坐在床上久久不能接受。醫生不是說還有幾年嗎?這才三個月啊。怎麼會。送走外公以後,我自責萬分。為什麼不趁外公身體還好的時候帶他去北京,明明知道他想去。外公身體不好的那幾年為什麼不多去看看他,陪他講講話。
時間真的不能從頭開始,有些事情過去了也無法挽回。這件事情成了我人生中最大的一個遺憾,我很後悔自己當初沒有去完成這件事情,沒有給自己,給外公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