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末年初，嗶哩嗶哩（下稱：B站）選擇用一場跨年晚會來告別成立的第十年個年頭。從《魔獸世界》的開場舞表演，到《哈利波特》交響樂，再到退伍軍人合唱團集體演繹的《亮劍》主題曲《中國軍魂》，這場沒有完全依靠頂級流量明星助陣的自製晚會，卻成為視頻平臺首場跨年晚會的開山之作，也吸引了眾多年輕人的目光。
數據顯示，B站的跨年晚會直播同時在線觀看8000萬，截至目前總播放量超過4300萬次，彈幕總數接近130萬條。「欠B站一個會員」、「去B站補課」等說法，微博、微信等上交平臺上，B站「2019最後的夜」成為熱點，B站在其成立十年之際，似乎迎來了爆發期。
B站股價甚至因為這場演唱會迎來兩連長，1月2日B站股價跳開，單日上漲12.51%至每股美國存託憑證20.95美元；1月3日B站股價單日再上漲5.39%至每股美國存託憑證22.08美元，市值突破71.5億美元。
比起這場晚會，更值得關注的是，B站這個Z世代社區的現狀和挑戰。小眾社區還是引入新用戶，是所有內容社區的難題，B站嘗試了十年，其中有妥協也有堅持。此外，在商業化運營方面，B站更是小心翼翼，創始人9bishi（徐逸）「沒有廣告」的承諾，讓B站不得不在遊戲、直播、會員等領域尋求出路。
經過十年發展，B站月活躍用戶突破1億。B站2019年二季報顯示，其月活用戶達到1.1億，同比增長30%。其中移動端月活用戶9620萬，同比增長35%；月均付費用戶數同比增長超一倍達630萬，單個月活用戶所帶來的非遊戲收入也同比增長102％。
經過十年發展，B站登陸美股市場。財報顯示，B站2019年第二季度總營收達15.4億元（人民幣，下同），同比增長50%，超市場預期；淨虧損為3.1億元，同比增長348%，一季度淨虧損為1.9億元，環比擴大60.71%。虧損呈現擴大趨勢，但相比騰愛優數十億的虧損規模，B站在視頻網站中尚屬較少的。
「過去10年我們遇到過艱辛、困苦，我們有歡笑、有悲傷，付出過汗水，到今天回想起來都是幸福的事情，因為我們做的是有意義的事情。」10周年之際，B站董事長兼CEO陳睿總結稱，他同時對B站提出兩個目標，為用戶構建一個好的社區，為優秀的創作者搭建一個施展才華的舞臺。
在這十年中，B站通過對原有二次元（動畫、漫畫、遊戲）用戶的再開發，衍生出國創、遊戲、科技、時尚等15個分區，開拓了大會員、社交廣告、直播、遊戲發行等變現方式，並以此來反哺社區內容，鞏固用戶黏性，走出了一條從二次元個人站向Z世代（指在1990年代中葉至2010年前出生的人）社區的「破壁出圈」路線。但同時，B站也面對UGC（用戶內容生產）內容版權、持續虧損等問題。在與老牌二次元社區A站、N站對比時，B站又有哪些繼承和發揚？
對比A站：商業化多元，管理層穩定
2009年6月26日，一位名叫9bishi的「準90後」在電腦前按下了發布按鈕，B網站的雛形mikufans正式上線，半年後mikufans更名為B站。9bishi是B站創始人徐逸，他創建mikufans個人站點是由於對二次元內容的喜愛，也是由於當時二次元用戶的聚集地AcFun（下稱：A站）存在不穩定，偶爾會宕機，徐逸甚至戲稱B站是A站的備份。
2010年，創始人Xilin以400萬左右的價格出售A站，這次交易的實際買家是原杭州邊鋒武漢分公司的總經理陳少傑，他在孵化A站「生放送」直播的基礎上，創立了遊戲直播平臺鬥魚，並獨立運營。同樣在2010年，徐逸辭職投入B站工作，也是在這一年，現在的B站的CEO陳睿成為了B站的用戶，每天上B站成為他工作之餘的快樂時光，他當時任職的公司是金山軟體。
雖然同樣是二次元社區，但是A站和B站的發展卻迥然不同。內容上，A站更加垂直和聚焦，一直採用UGC模式；B站則在開放註冊後，從單純聚焦二次元領域，逐漸發展成Z世代青年人的社區，同時除了UGC內容外，B站也引入正版番劇，涉足自製。商業化方面，A站雖然率先發力直播，並孵化了鬥魚直播的前身「生放送」，但缺少其他商業化變現途徑；B站雖然早年立下不做貼片廣告的誓言，但後期嘗試了效果廣告、大會員、直播和遊戲分發等多種商業模式。
另一個值得關注的原因是，B站的高管團隊相對穩定，管理思路比較一致。而A站則經歷了多次「賣身」，從早期的陳少傑，到奧飛動漫董事長蔡冬青、晶合思動的創始人楊鑫淼，再到引入阿里系投資，最後於去年被快手全資收購，這期間A站的主要管理人員幾經更迭，對A站的管理理念也多次變化。
上述原因間接決定了兩家公司的經營業績。A站被中文在線投資時披露的財務數據顯示，其2015年的營業收入約為364萬元，淨虧損1.13億元，其2016年前9個月營業收入約為71萬元，淨虧損1.46億元，資產總額約3626萬元的A站，總負債高達1.48億元。B站的招股書則顯示，2015年、2016年、2017年其淨營收分別為1.31億元、5.23億元、24.68億元，2016年、2017年的淨營收增幅為75%、372%。
一位二次元領域資深從業者向新京報記者分析稱，A站一直比較講「情懷」，「堅持不向用戶收費」，商業化運營十分有限。而B站則在移動遊戲、廣告、直播和增值服務等領域多點開花。「現階段二次元領域動畫、漫畫更加利於吸引用戶，但變現能力有限，通常以遊戲、直播業務完成收割，但A站空有前者的黏性，沒有後續的收割。」上述從業者告訴新京報記者。
對比N站：實現從小眾到大眾的過渡
2014年11月30日，36歲的陳睿正式加盟B站，他此前的身份是B站天使投資人和業務顧問。他曾在一次公開演講中說，2013年B站百度指數已經20多萬，但沒有一個主流媒體報導過B站，這反映了B站作為圈層社區的小眾化。陳睿的加盟，為此後B站的出圈破壁，並在此基礎上鞏固拉新固粉，起到了重要作用。
同樣是在2014年，日本出版業巨頭角川集團與N站（日本彈幕視頻網站NICONICO）母公司多玩國建立控股公司合併經營。原本寄希望於IP裂變的N站，卻從日本一線視頻平臺行列裡逐漸掉隊，虧損也不斷增加。
究其原因，角川集團更多把N站當成下遊變現工具，並沒有把N站當做生態的組成部分，進行通盤考慮。為了謀求更多的付費會員，N站甚至把視頻網站常見的高清視頻、隨意拖住、觀看直播等功能變成了付費特權，同時還限制非付費會員投稿的清晰度，這樣變形的動作，嚴重影響了用戶體驗。此外，N站在謀求用戶群體擴大化的過程中，也沒有把握好節奏，增加了很多與社區調性不符的內容。
那麼，經歷了從二次元個人站到Z世代社區的B站，是如何平衡二、三兩個次元的關係的，又是如何在不流失二次元愛好者同時拓展新用戶群體，同時兼顧遊戲、直播、UGC內容等業務項，這些都成為B站已經或者正在解決的問題。
2012年10月1日，B站開放註冊，試圖從二次元圈層向更廣泛的人群拓展，但其採用了「考試」的方式來「過濾」掉與社區調性不太一致的用戶。2013年5月開始，B站用戶要發彈幕或評論，首先要經過100道題考試，成為正式會員。到2019年第一季度，共有4930萬人通過了B站的會員，這部分人群在第十二個月的留存率達80%。這樣的考試不但保證了B站正式會員具有一定的二次元基礎，也極大地維護了社會氛圍。
與此同時，B站的內容也呈現多元化，但也有部分老用戶質疑B站「去二次元化」。B站多元化的方式來源於UP主們去中心化的開發，UP主通過發布自己感興趣的內容積累粉絲，同樣，平臺用戶也因為各個UP主發布的不同內容而聚集起來，當這些品類的內容達到一定量級後，就被「獨立」出來，形成B站一個新的欄目、一個新的分區，在這背後，就是一個新的圈層。數據顯示，B站現在擁有動畫、番劇、國創、音樂、舞蹈、遊戲、科技、生活、娛樂、鬼畜、時尚、放映廳等15個分區，7000餘個興趣圈層。
「其實B站是一個充滿著反主流和反商業精神的社區，但現在我們卻成為了最主流的年輕人的社區，這跟我們當時做的意圖應該是差別很大的。」在2016年陳睿這樣說，在很多人眼裡，B站是二次元等亞文化社區，但在2016年年初，B站三分之二的流量已經不是二次元的內容，B站已逐步發展成為真正的兼容並包的社區。2018年3月29日，B站在美國納斯達克IPO，當前市值50.6億美元。
UGC內容面臨版權問題，尋求營收多元化
在B站的UP主人群中有句名言叫「為愛發電」，是指早期在B站上傳視頻沒有任何報酬或者補貼，完全依靠愛好。在各個平臺均向視頻創作者提供補貼的背景下，B站在去年發布了創作激勵計劃，目的是給UP主一些激勵，讓他們能夠堅持創作視頻，不會因為生活而放棄。截止到現在有超過16萬UP主加入了B站的創作激勵計劃。受計劃刺激，截至2019年第一季度，B站月均活躍UP主數量及其投稿量實現了同比150%和130%的增長。
但隨著國家對版權的嚴格監管，一些UP主視頻的版權問題開始暴露，尤其以拼貼、剪輯視頻為主的鬼畜區最為突出。2018年3月22日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關於進一步規範網絡視聽節目傳播秩序的通知》要求，堅決禁止非法抓取、剪拼改編視聽節目的行為，並嚴格管理包括網民上傳的類似重編節目，不給存在導向問題、版權問題、內容問題的剪拼改編視聽節目提供傳播渠道。
新規出臺後，B站鬼畜區知名UP主伊莉莎白鼠曾發布微博稱，「如果真按文件嚴格執行的話，鬼畜區沒了。」事實上，B站能獲得足夠的流量，鬼畜區以及這些UP主「重新編輯」並製作上傳的視頻功不可沒，數據顯示由UP主（視頻創作者）創作的視頻貢獻了平臺整體89%的播放量。
為了應對版權問題，B站開啟自製和投資之路。去年B站提出了名為「MADEBYbilibili」的計劃，即由B站參與投資、出品、發行，由專業的內容創作機構去製作的內容。動畫方面，過去三年時間，B站一共投資和參與出品了71部國產原創動畫，基本上佔過去三年國產原創動畫總數量的一半。紀錄片方面，B站通過「紀錄片尋找計劃」持續扶持優秀紀錄片作品和創作者，並先後出品了《極地》《歷史那些事》《川味第三季》等優質紀錄片，B站還與Discovery、BBC、國家地理等機構達成合作。
除了投資單一作品，B站還投資了不少內容製作公司，用「以投代制」的方法綁定機構內容生產者。記者根據公開數據不完全統計發現，2018年至2019年1月，B站在文化娛樂領域內投資了超20家公司。這些公司的主要業務分別涵蓋了動畫製作、漫畫IP、衍生品、虛擬偶像、遊戲等領域。
在內容背後，是B站建立在內容之上的商業閉環——依靠內容聚集用戶，再以遊戲、直播與增值服務、廣告、電商及其他收入完成收割。
上述UGC和自製內容的豐富，帶動了B站增值業務（大會員）營收的增長。B站第一季度來自於直播和增值服務的營收為2.92億元，與去年同期相比增長205%。財報稱，一季度B站有效直播月活用戶達1140萬，季度直播付費用戶數超120萬。在會員業務方面，截至2019年3月底，B站有效付費會員人數同比增長95%至480萬。
二次元用戶對遊戲內容的喜愛，讓B站成為遊戲分發和聯運的重要平臺。B站2019年第一季度來自於移動遊戲的營收為8.74億元，與去年同期相比增長27%。上個月公布的進口遊戲版號中B站代理的多部遊戲已經獲批，其中數十個遊戲已在預約開服中。
在接受阿里投資後，B站也在拓展電商內容。具體而言，部分頭部UP主已經入駐淘寶進行內容創作，雙方將一起幫助UP主更好地在兩個平臺上提高個人商業價值。B站第一季度來自於電商業務及其他業務的營收為9590萬元，與去年同期相比增長621%。
新京報記者 白金蕾
編輯 劉曉陽 校對 柳寶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