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9.0+爛番茄100%的成人動畫,傳奇動畫人獻上史前殺戮盛宴

作者/思考姬

編輯/若風

它不僅僅有逼真的大恐龍

當下美國主流成人向動畫劇集（TV或流媒體平臺播放的動畫連續劇），仍是「情景喜劇」（situation comedy或其縮寫sitcom）這一類型的天下。

情景喜劇是一種喜劇演出形式，一般有固定的主演陣容，一條或多條故事線，圍繞著一個或多個固定場景進行，如家庭或辦公室。

——來自維基百科

只要你稍作盤點，就會發現這一點。

2020年美國艾美獎*動畫單元中，得到提名的劇集是：

《瑞克和莫蒂》（科幻情景喜劇，也是本次獲獎者）

《辛普森一家》（家庭情景喜劇）

《馬男波傑克》（悲喜劇-情景喜劇）

《老爹漢堡店》（家庭情景喜劇）

《大嘴巴》（情景喜劇）

*美國電視界的最高獎項，其地位如同奧斯卡獎於電影界、葛萊美獎於音樂界、託尼獎於戲劇界一樣重要

這五部作品無一例外（其實往年也基本是這樣），它們都是且仍都是情景喜劇。

雖然自去年年底，就有美國動畫產業藍皮書宣告這一同質化現象將要結束：「美國成人動畫劇集將要打破「情景喜劇」的枷鎖」，「更多其他類型的成人動畫劇集已經在製作中了」……

但它們在哪兒呢？

曾為Cartoon Network電視頻道創作了多部優秀動畫劇集的老牌動畫人，代表作為《飛天小魔女》《德克斯特的實驗室》《武士傑克》的俄裔動畫導演格恩迪·塔塔科夫斯基（時年50歲），率先逆風而行，用一部全新的成人動畫劇集，讓業界開了眼界。

格恩迪·塔塔科夫斯基

其名為《Primal》（史前戰紀），類型為純粹的動作冒險，終於不是喜劇了。

PRIMAL視覺圖

主角為一人，一霸王龍

不僅如此，它在表現形式上也與「喜劇」徹底絕緣。

表現之一，同時也是這部作品最為大膽創新之處為——它沒有一句臺詞。

這樣在市場上頭一份兒的設定，最初讓主創們非常不安，但最後《Primal》大受歡迎，口碑橫掃中外各大影評平臺：爛番茄給了它100%，IMBD給了它8.7，豆瓣則給了它9.0，包括格恩迪在內的3位主創，也憑這部作品獲得2020艾美獎「傑出動畫成就獎」。

爛番茄100%

它有何與眾不同的魅力？

把觀眾抓到駭人的史前

《Primal》設定於人類進化初期的史前世界。

這一背景設定，瀰漫著神秘與危險，為了讓觀眾更有沉浸感，動畫全程都有著豐富的音效：水流聲，葉動聲，蟲鳴聲……以及突入的史前巨獸的吼聲。

主角狩獵小魚，大魚狩獵主角

當然也有人聲，但只呈現為「啊哇」之類的野蠻喊叫。

因為按照設定，劇中的兩位主角都不會說話——原始人Spear還未開化，而恐龍Fang則真的就是一隻寫實化的恐龍。

但原始人與恐龍共存這一點，又是架空的（按照歷史，人類未能與恐龍共存於一個時期），因而作為一部動作冒險類型動畫，當你第一次看到《Primal》的主視覺圖時，很可能覺得它只是另一部「人猿泰山」。

人猿泰山，主角泰山被猩猩養大，因此長大後與動物們親密無間

但格恩迪卻在這個架空設定中，做出了另外一個維度的現實感：《Primal》不僅對恐龍的塑造極其逼真，正片也擁有著一種崇高的正劇感。

甚至動畫第一集，一上來就展現了兩場觸動人心的悲劇。

故事開始於原始人Spear外出覓食，觀眾可以看到，身體壯實的他隨時像只敏捷的兔子一樣，躲避著一路上的史前巨獸。

草木皆兵，是《Primal》世界的主基調，情勢總是會突然急轉直下，好在Spear非常熟練，可以滿載而歸。

安全後，Spear望著遠處的家

但令觀眾措手不及的是，第一場悲劇馬上發生了。

Spear的家人被一群路過的恐龍圍攻，只一瞬間，妻子、年幼的兒子和女兒，一個個葬身龍腹……

動畫用剪影展示了這一段劇情，避免了殘忍的細節。但在驚悚的聲效下，當最後的孩子被恐龍吃光，鮮紅的血從剪影恐龍的嘴角徐徐流下時，這一幕也給主角和觀眾帶來了巨大的衝擊力。

沒有臺詞、沒有多餘的呼喊，Spear直接宣戰，憤怒沸騰於他的每一個動作之中：特寫鏡頭中的人物線條，充滿手繪質感，每一根都在為情緒的擠壓添磚加瓦；配合著鏡頭快速推拉，開戰第一招積蓄的力量，在一隻惡龍身上迸發了血花。

敵人們意識到了Spear的存在，三隻惡龍亮相，下一幕雙方展開互攻。

一段眼花繚亂的快節奏過招後，Spear奪回了武器矛，雙方再次進入對峙狀態，然而惡龍卻轉身離去。

一個緩慢上移的鏡頭吐露了更恐怖的信息：一隻形體超級巨大的恐龍現身，而它也是之前三隻惡龍的頭目……如此這般，將事件信息一點點還原出來，讓觀眾屢有驚覺的手法，是本片的特色之一。

Spear當然無望戰勝，原始世界的恐懼與無奈，也開始傳染給觀眾。

另一位主人公Fang——一頭雌性恐龍，在Spear仇視的目光下登場，後者認定其為殺害家人兇手之一，在伏擊之際，卻發現Fang也有自己的孩子，而猶豫了。

就在這時，他的身後卻浮現了恐怖的身影——真正的兇手們突然現身，三隻惡龍對Fang與恐龍寶寶發起了攻擊。

Spear認清敵人，決定幫助Fang，他們各打各的，場面一時血流成河，很快幹掉了三隻惡龍。

Fang的戰力不俗

大仇得報但痛定思痛，Spear想起喪命的家人十分痛苦，幼龍們上前主動蹭Spear示好，這一刻也終於讓觀眾舒緩下來……然而，它只是史前世界再施淫威的墊腳石。

此前若隱若現的超巨大惡龍頭目，突然襲來，在它壓倒性的力量面前，Spear與Fang接連被放倒，並眼看著悲劇發生了：兩隻虎頭虎腦的幼龍，像Spear的家人們一樣，也被生吞嚼碎了。

Fang與Spear各自展開亂攻，後者無意間跳到了Fang的身上，後者大為光火，鏡頭特寫給到了它帶有殺意和野性的眼睛。

Fang對於被騎這件事一直很牴觸

但人騎龍組合戰力加倍，最終合力殺死了巨龍。報仇雪恨的龍Fang，則重複了Spear前一陣的情緒，茫然，破碎，不知所措。

相同的痛楚，連接起了兩位不會說話且完全不同的物種，一人一龍開始小心翼翼結伴而行，以在這個混亂又暴力的史前世界活下去。

這只是《Primal》定基調的第一集劇情，Spear與Fang在未來，還會遇到更多的危機：史前嚴寒、神秘巨獸、上古病毒等等等等。

為很多觀眾留下巨大陰影的喪屍龍

至此，相信你也對《Primal》的動畫風格也有了一些感慨和疑問。

提純的二維動畫視聽魅力

《Primal》沒有對白，導演格恩迪用精煉的人物調度與場景調度就交代了劇情（當然還有出色的音效，但本篇主要試圖集中於視覺語言），並連接起了了兩位主人公。

儘管故事簡單粗暴，但紮實老練的視覺化表達，與扣人心弦的敘事節奏，讓它觀感非常暢快。

沉默的主角也讓觀眾頗有好感。

無臺詞的大膽設定，不僅沒有不和諧，還能讓觀眾把注意力充分集中到作品的視覺意象中，在豐富的音效下，沉浸感MAX。

這一創作模式別人可能學不來。

《Primal》可以說是老動畫人格恩迪（包攬導演、劇本、製片），在從業近30年後的沉澱之作。

動畫劇集《德克斯特的實驗室》丨多次艾美獎、安妮獎提名

動畫劇集《武士傑克》丨2004艾美獎最佳動畫

動畫劇集《星球大戰：克隆戰爭》丨2005艾美獎最佳微型劇集

動畫劇集《合金泰坦》

電影《精靈旅社》1、2、3

動畫劇集《Primal》丨2020艾美獎最佳個人成就

——格恩迪履歷閃閃發光，以上只是他導演生涯的幾部代表作

此外，「無對白動作冒險成人動畫」這一偏實驗性的動畫創意，能夠被立項與播放，格恩迪也坦誠，是得益於他在職場上的、來自老合作夥伴們的寬容，「行業內，除了Adult Swim電視臺，沒人想做像《Primal》這樣的東西，我能做的唯一大原因，是我已經跟他們有幾十年的交情了。」

話雖如此，另一個讓《Primal》可以過綠燈的根本原因，還是格恩迪純熟精湛的二維演出手法，這也使他如今也有著一大批忠實粉絲。

油管熱評「格恩迪，一個在世傳奇」

尤其是，在《Primal》中，他將職業生涯中所感受到的、最能讓觀眾們興奮的一些視覺演出技巧做了個大提純——

「過去我創作的各色作品中，總是會一些這樣的片段：它們通常持續3、4分鐘，沒有臺詞。但卻給人此時無聲勝有聲之感。

然後觀眾也特別愛這些片段！

之後我就一直想，我有沒有辦法做一個全是這麼樣片段的故事。」

——格恩迪在採訪中表示

這些深受喜愛的片段，通常都是無對白的。

比如他的第一部重磅作品，1996年為Cartoon Network打造的第一部動畫劇集——《德克斯特的實驗室》。

格恩迪包辦了該動畫的導演、劇本、製片，原型也為格恩迪自己學生時代動畫短片

這是一部兒童向動畫劇集，1996年-2003年播放於Cartoon Network，並且直到現在，這部作品仍是後者最受歡迎的兒童動畫之一。

該劇擁有迷人的劇情衝突，臺詞也很精煉，但這部動畫的30秒無對白OP，更讓人百看不厭：

OP是一個完整劇情：姐弟為爭奪實驗室燈牌開關展開鬥爭

格恩迪此時的能力表現是：清楚明了的圖像語言。

一共十多個鏡頭，不僅每個都含有滿滿信息量，人物此刻的情緒，動作目的，或是琳琅滿足的場景都在鏡頭中一閃而過；但觀眾卻可以很快get到每一個鏡頭內的信息。

這主要得益于格恩迪三個方面的設計，一個充斥其中的線性的角色行動路線；

人物行動方向的設計——始終明確且單一，誇張一點來看，人物仿佛處於橫版過關遊戲一樣

其次是充分展現人物情緒的的角色動作。

姐姐的動作天真而神經質，仿佛一隻善良版的「兔八哥」

以及極具感染力的人物表情。

表情特寫表現出了她的小心思，暗含的角色心理對觀眾不言而名

這些設計形成了精準又有趣「視覺傳達」，配合俏皮的配樂，讓觀眾「閱讀」鏡頭既輕鬆，又愉悅。

除了可以玩兒轉上述這樣更加卡通化的視覺元素，格恩迪在改編相對現實主義的劇本時，其「無對白」的動畫演出設計也十分出色。

2003年格恩迪獲得了一個大項目，將曾風靡歐美的星球大戰系列，改編為一部動畫劇集，同樣在Cartoon Network播放。這部動畫就是《星球大戰：克隆戰爭》。

星球大戰：克隆戰爭

在這部動畫中，格恩迪所設計的無對白純打戲段落，為那一代觀眾留下了刻骨銘心的印象。

「在所有媒介中，我覺得格恩迪設計的星戰打戲是最棒的」

「格恩迪把反派刻畫得比真人電影版還要駭人」

油管評論

這種打戲往往有著固定、但百試不爽的節奏感：先展現敵對雙方安靜又漫長的對峙時刻。

其中一方會猝不及防突然一招，打破對峙局面。

然後雙方才開始「發了瘋一般」快速過招，同時，這裡的每一招細節觀眾仍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這樣一張一弛的場面設計，先充分調動起觀眾們的情緒和注意力，之後再銜接上一組快節奏打戲，讓觀眾看得腎上腺飆升。

另一方面，在每一個具體的打戲動作設計上，格恩迪也是獨具匠心：他所描繪的動作，不是當時大多數美國動畫中展現的那樣，偏寫實主義的、動作偏軟綿，雖也有一些有設計感的Pose，但它們總感覺「不夠好看」「不夠勁兒」或者「不夠帥」。

比如2000年動畫《成龍歷險記》中的動作

但格恩迪展現的是另一套東西：每一個動作在視覺呈現上，不僅漂亮清晰，還都有著固定的節拍：觀眾先會看到一段快速的過招動作，然後在這些次要動作之後，則是一個非常漂亮又有力量感的定點動作，這樣的定點動作也會被格恩迪分配到更多的時間，因此給觀眾的印象也就格外深刻。

格恩迪創作另一部動畫劇集《合金泰坦》中的動作

這種節奏感不僅擁有觀賞感，還往往與動作者的情緒統一。換言之，格恩迪的打戲不僅是打鬥，還在敘事和訴情，並且依靠這些直接與觀眾的眼睛和心進行了交流，這一刻如果多了臺詞，反而打破了一些意境。

有關格恩迪動畫的動作解析，有興趣的讀者可以詳細參考油管UPAny-Mation的視頻解說，連結https://www.youtube.com/watch?v=iZAcRJafmD4

除此之外，格恩迪的其他優秀視覺演出設計還有很多，但限於篇幅和《Primal》這部動畫的針對性，筆者也只挑選了以上兩項來簡單陳列——即他明確的視覺元素安排，與傳情達意的人物動作設計。

以上這兩樣特色，最終匯集到了《Primal》中。

這場野外生存動作冒險大戲，其粗糲但有質感的視覺元素，吻合了「原始世界」應有的純粹感，濃烈的情緒又附著於主角們的行動之中，這一切讓成人觀眾可以拋棄雜念，回歸兒時狀態，單純享受史前世界的刺激。

而老動畫人格恩迪爐火純青的二維演出手法，在今日以成人動畫的姿態，迎來了一輪復甦。

結語

粗暴爽快，就是《Primal》的這部動畫審美標籤。

在當下美國成人動畫劇集被情景喜劇統領的背景下，相信一定會有觀眾，不再想看一些「圍繞著家庭、人際、親密關係等等」的東西。

《Primal》就能滿足這一點，並且連字幕都不需要。

全方位以觀眾視聽感受為第一位的老動畫家格恩迪，其爐火純青的技藝讓人心生敬意，不過也許有些觀眾也會嫌棄一些鏡頭「過於直白」。

情緒在臉上一覽無遺

但《Primal》帶來的潛力仍是無限的，我們可以從中看到一些創作者盡力破局，力求創新的勇氣，也看到了未來成人動畫劇集的更多可能。

「光是想像著人類騎著大恐龍這一點，就讓人熱血沸騰啊！」

- END | 動畫學術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