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核武首席被暗殺,誰是主謀?
以色列到底有多狠?
伊朗首屈一指的核科學家法赫裡扎德(Mohsen Fakhrizadeh),光天化日之下,在伊朗首都德黑蘭東部小鎮阿布薩德(Absard)的一條鄉間主幹道被暗殺。
從網絡上流傳的現場視頻可以看到,一輛尼桑汽車的擋風玻璃上有多處彈孔,側窗被炸開,路上還有血跡、玻璃和金屬碎片。
事發時,法赫裡扎德所乘坐的汽車遭到了伏擊。據現場目擊者稱,他們在聽到爆炸聲後,接著是猛烈的機關槍掃射。媒體報導說,有5-6名槍手向法赫裡扎德的車開槍,法赫裡扎德的保鏢身負重傷。
當時還有一輛日產卡車停在馬路對面,運載著藏在木頭裡的炸藥。炸彈損壞了電線桿和變壓器,爆炸的威力將碎片至少拋出了300米。
伊朗國防部在一份聲明中證實了法赫裡扎德之死。聲明表示:「法赫裡扎德的保衛人員與恐怖分子發生了激烈的交火,之後法赫裡扎德身負重傷,被送往醫院。不幸的是,最終法赫裡扎德不治身亡,這位科學家經過多年的努力與奮鬥,才取得了如此的高度。」
59歲的法赫裡扎德一直以來都是以色列和美國情報部門的「重點關注對象」, 也被認為是伊朗核武器項目的設計師。1988年,法赫裡扎德負責伊朗的物理研究中心,然後成為了應用物理研究所的負責人,並且在那裡進行了伊朗的秘密核計劃。也是伊薩姆·海珊大學的物理學教授,而他的其他身份一直神秘莫測。
伊朗政府從未允許聯合國核武器監控項目的官員對法赫裡扎德展開問詢,因為伊朗政府認為法赫裡扎德從事的是學術研究。但是他的名字還是出現在一些有關核武器的報告中,包括2007年美國中情局對伊朗核武的分析報告中,並指出學術身份只是法赫裡扎德的掩護。在美國的制裁名單上,法赫裡扎德被認為是伊朗所有核計劃的領路人。
2008年在國際原子能機構的報告中指出,法赫裡扎德負責了伊朗最複雜110和111工程,旨在解決核彈頭設計的問題,讓核彈頭可以小到足以安裝在飛彈頂部,並重新返回大氣層。
2018年的4月以前,法赫裡扎德的照片無人見過。而在伊朗另外幾位核武器科學家被刺殺後,法赫裡扎德身邊被投入了更多的安保人員。
伊朗誓言展開報復
▲ 誓言報復!伊朗最高領袖:嚴懲殺害伊朗科學家的執行者、指揮者
據美聯社報導,當地時間28日,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內伊發推強烈譴責殺害伊朗核科學家法赫裡扎德的行為,呼籲對那些殺害法赫裡扎德的幕後黑手予以「明確的懲罰」。哈梅內伊還承諾會展開報復,並稱法赫裡扎德進行的相關核工作將會繼續進行。
▲ 圖源:路透社
路透社報導稱,伊朗當天在寫給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和聯合國安理會的信中稱,有「強烈跡象表明以色列對暗殺一名伊朗科學家負有責任」,伊朗保留自衛的權利。
伊朗武裝力量總參謀長穆罕默德·巴蓋裡(Mohammad Bagheri)在一份聲明中說,我們將保證,只有在追捕並報復事件的兇手後,我們才會罷休。
伊朗外長穆罕穆德·扎裡夫(Mohammad Zarif)認為,以色列是這起刺殺事件的罪魁禍首。他在推特上寫道:「恐怖分子今天謀殺了一位著名的伊朗科學家,這是一種懦夫的做法,而以色列很有可能是背後的始作俑者。伊朗呼籲國際社會,尤其是歐盟,結束這種可恥的雙標行為,並譴責這種國家恐怖行徑。」
「兇手」是誰?
誰幹的?西方普遍認為,這是美國和以色列主使,具體執行的是以色列情報機構摩薩德。
2018年,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在演講中說:「請記住這個名字,法赫裡扎德,他是伊朗核武器計劃的負責人。」內塔尼亞胡指責伊朗在隱藏其擴大核武器的行動。
以色列軍方發言人表示:「我們不會對外國媒體的報導發表任何評論。」 而長期以來,法赫裡扎德就是以色列情報及特殊使命局摩薩德(Mossad)的頭號目標。而摩薩德十幾年來都在針對伊朗的核科學家下手,暗殺對象包括了法赫裡扎德曾經的副手。
《紐約時報》引述一位美國官員和兩名情報人員的消息說,以色列是這次襲擊的幕後主使。《華盛頓郵報》引述一位中東情報官員的消息,同樣表示以色列是幕後主使。目前不清楚的是,美國對於這項計劃知道多少。美國和以色列在伊朗方面的情報一直都是密切共享。美國白宮和中情局拒絕對事件發表評論。
不過美國怎麼脫得了關係呢?川普11月12號才在橢圓形辦公室詢問高級顧問,他是否可以在未來幾周對伊朗核基地採取襲擊行動。幾天後,美國國務卿蓬佩奧就訪問了以色列,並和內塔尼亞胡會晤。同時,蓬佩奧還會晤了沙特王儲薩勒曼。薩拉曼拒絕了以色列提出空襲伊朗的行動,因為伊朗可能會針對沙特的石油基地進行報復。
川普的推文是目前美國政府唯一的「官方表態」。
據《華盛頓郵報》消息,美國總統川普27號轉發了以色列資深記者約西·梅爾曼在社交媒體上的發文。該記者在文中稱,對伊朗來說,法赫裡扎德的死亡是一次的重大心理和業務層面的打擊。
據今日俄羅斯27日消息,法赫裡扎德遇襲身亡的幾個小時前,伊朗司法部門宣布成立了一個特別委員會,以找到今年1月暗殺聖城旅指揮官卡西姆·蘇萊曼尼的幕後黑手。
暗殺事件發生後,美國國務卿蓬佩奧發表了一份申明,但內容並非是回應暗殺事件,而是宣布對支持伊朗飛彈項目的外國企業進行制裁。
人狠話不多:摩薩德暗殺史
可以說,這次暗殺可能是年初美國斬首伊朗革命衛隊頭目蘇萊曼尼之後,伊朗遭遇的又一次重大打擊。因為法赫裡扎德作為伊朗核武發展計劃——「AMAD計劃」的負責人,已經有20餘年,普遍被外界認為是伊朗核武計劃之父。他也是國際原子能機構在2015年發表的「伊朗核計劃最終評估報告」中唯一點名的核科學家。
當然,不用介紹其實也知道,能夠上大名鼎鼎的摩薩德的暗殺名單的人物,絕對不會無足輕重。苦逼的伊朗,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矢志不渝的研究核武,屢屢揚言要把以色列從地球上抹掉。結果每每到關鍵時刻,負責的科學家們總是意外身亡。此前在2010年至2012年間,已經有四名伊朗核科學家遭到摩薩德暗殺——為教棍們當愛國科學家真的是一件朝不保夕的事情。還有2011年11月導致伊朗17名技術人員身亡、飛彈發展計劃受阻的「莫達勒斯飛彈基地大爆炸案」,其實也是摩薩德所為。
摩薩德(The Mossad),全稱為「以色列情報和特殊使命局」。歷史其實並不長,1951年才成立,主要任務就是海外情報收集和執行暗殺。作為情報界的後起之秀,摩薩德短時間內就以「人狠話不多」的出色戰績,和美國中央情報局、英國軍情六處、蘇聯克格勃一道,被當做全球諜海四強。
摩薩德的成名之戰就是追殺納粹餘孽阿道夫·艾希曼。1961年,摩薩德特工持假護照進入阿根廷,通過仔細比對,硬是找到了已經整容多年,隱姓埋名的艾希曼。最終神不知鬼不覺的把艾希曼綁架迷暈,通過偽造的病歷,大搖大擺的把艾希曼帶回以色列受審,送上了遲來的絞刑架。
讓摩薩德揚名天下的則是我們熟悉的慕尼黑慘案後的「天譴行動」——11名參加奧運會的以色列運動員被巴勒斯坦「黑九月」恐怖分子殺害,摩薩德以牙還牙,隨後成立多個暗殺小組,在全球追殺了10名與慘案有關的「黑九月」恐怖分子。直到第11次在波蘭華沙的暗殺行動,目標身中五彈、大難不死引發國際反彈才終止。在持續長達9年的暗殺行動中,摩薩德特工使用了槍殺、毒殺、美人計、汽車炸彈、床鋪炸彈、電話炸彈等無所不用其極的招數,絕對比電影上的007還要精彩。
比如在黎巴嫩貝魯特暗殺「黑九月」首席策劃薩拉馬的時候,摩薩德就動用了美女特工佩妮洛普,偽裝成巴解組織支持者,用美色接近薩拉馬,套取了他的行蹤,最後用汽車炸彈將其炸死;在法國巴黎暗殺巴解組織代表哈姆沙裡的時候,摩薩德特工在其家的電話機裡面裝了一個遙控炸彈,在哈姆沙裡接電話確認其身份後,引爆將其炸死;在賽普勒斯暗殺阿巴德希爾的時候,摩薩德的爆破專家專門研製了一種床鋪炸彈,人躺下後會觸發壓力開關,在外的特工遙控引爆……
天譴行動現場
摩薩德的完美代表作之一,就是1976年的「巧克力暗殺案」。1976年,巴勒斯坦人民解放陣線領導人瓦迪埃·哈達德策劃了震驚世人的法航劫機案。為了營救飛機上的猶太乘客,以色列制定了幾乎完美的千裡奔襲計劃,在烏幹達成功解救了大部分乘客。但幕後策劃哈達德事後逃到伊拉克巴格達隱匿。摩薩德經過長時間追蹤,策反了哈達德身邊的人,根據他喜歡吃巧克力的嗜好,專門定製了一盒產自比利時的高檔巧克力下毒送出。這種慢性毒藥不會立即讓人身亡,而是會誘發類似白血病的症狀。哈達德在半年後不治身亡,很長時間外界都以為是病故。
這種神不知鬼不覺的招數在2010年1月針對哈馬斯首領馬巴胡赫的暗殺中用到了極致。摩薩德11名特工以遊客身份,分別持英國、法國、德國和愛爾蘭等國的假護照,從不同國家飛抵目標藏匿的阿聯杜拜匯合。他們分工明確,只用5個小時便用下毒的方式,毫無痕跡的炮製了目標「突發心臟病身亡」的假象,甚至一度瞞過了屍檢的法醫。然後各自離去。直到事後杜拜警方在酒店的監控系統中發現異樣,才懷疑這是場暗殺,然而至今也不知道是何種毒物。
兩名以色列特工尾隨哈馬斯高官走進電梯(紅圈為目標)
為避免引人耳目傷及無辜,摩薩德對於目標大部分時候會選擇悄無聲息的暗殺,但偶爾為了威懾恐怖分子,也會和本次暗殺伊朗核科學家一樣,選擇動靜極大的「明殺」。比如1988年4月,為了幹掉巴勒斯坦解放組織的幹將阿布·傑哈德,摩薩德特工潛入突尼西亞,先是用高科技的幹擾裝置切斷了目標所在地區所有通訊信號,然後破門而入,十幾個搶手對著朝傑哈德連開52槍。又如2004年在公眾場合用直升機發射3枚飛彈直接將哈馬斯精神領袖哈辛炸的粉身碎骨。其繼任者蘭提西僅僅上任25天就同樣被飛彈追魂。對其後來者的追殺,大多也採用這種震懾手段。
時至今日,你看那些曾經豪言壯語的恐怖分子,誰還敢拋頭露面大放厥詞?
《猶太法典》中的一句話據說是摩薩德的行動信條:「如果有人要殺你,必須先下手為強。」
據2018年1月,以色列記者羅恩·伯格曼推出《先下手為強:以色列暗殺秘史》中統計,摩薩德進行過2300餘次有針對的暗殺。其中有據可查的,包括2008年黎巴嫩真主黨首腦穆格尼耶在敘利亞首都大馬士革遭遇汽車炸彈身亡;2010年哈馬斯武器運輸高管巴胡赫在杜拜酒店中被枕頭窒息而死;2013年真主黨軍事指揮官拉克奇斯在黎巴嫩貝魯特被射殺;2016年為哈馬斯製造無人機的突尼西亞工程師祖阿里殞命……這一切行動的幕後主使,都是摩薩德。
摩薩德徽章
當然,摩薩德的行動也有很多失手的案例,比如在「天譴行動」中就因為錯認目標、動靜過大,禍及一些無辜的路人。雖然以色列政府作出了賠償,卻也導致摩薩德毀譽參半,承受了很大壓力。但摩薩德是為以色列國家安全服務而不是為世人的口碑服務,相對於他們為以色列作出的貢獻,外人的評價可能並不會改變他們的初衷。
摩薩德先發制人、人狠話不多的暗殺到底有沒有作用,以色列在強敵環伺的中東,這幾十年的發展之路也許是最有力的回答。牛逼轟轟的巴解組織、哈馬斯、真主黨……相繼式微,再也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就是明證。當恐怖分子只聽得懂子彈、也只懼怕子彈的時候,說什麼程序正義和道德約束並沒有卵用。可以肯定的說,美國近年來一改往日作風,開始大力推行「頭頂三尺無人機」的斬首戰略,有很大的動力來自以色列的示範效應。
當然,可以想像伊朗的口炮還會一如既往,在某些國家明裡暗裡的支持下,他們抹掉以色列和打敗美國的叫囂一定還會在血旗下繼續,但是世界回應他們的,可能只有越來越多的耳光。
美國會對伊朗採取軍事行動嗎?
留給拜登的窘境
此次謀殺事件的兇手是誰也許永遠無法查明,但無論是誰都不會改變一個事實:伊核項目將嚴重受挫,美國重返伊核協議也將受到重大打擊。前五角大樓的中東政策官員Michael Mulroy表示,法赫裡扎德是伊朗最資深的核項目科學家,是伊核秘密計劃的負責人,也是伊斯蘭革命衛隊高級官員。他的死亡將會迫使伊朗以武力作出回應。
更嚴重的是,隨著拜登政府即將上任,原本希望重返伊核協議的拜登將會面對更加棘手的伊核問題。首先,事件已經在伊朗國內引起了強烈反應,就像今年1月3日,美軍襲擊伊朗軍事將領蘇萊曼尼一樣。其次,事件可能進一步堅定伊朗繼續研發核武的決心,而不是按照拜登的意願,重返2015年以前。而且伊朗也可能不再願意恢復到2015年以前的談判條款。
對於川普政府來說,法赫裡扎德的死是伸張正義,世界又少了一位恐怖分子。而在1月20日前,美伊緊張關係將會加劇,讓拜登與伊朗的任何外交行動都不得不面對更加複雜的現實:中東局勢已經發生了變化,以色列與兩個阿拉伯國家(阿聯和巴林)實現了關係正常化,並且可能還有更多國家加入。
那麼未來兩個月,美國可能對伊朗採取軍事行動嗎?美軍目前的評估是不會,除非伊朗對美國的財產進行直接打擊。有美軍官員表示,目前他們正在密切監控局勢,並認為現在是高度敏感時期。美軍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與伊朗發生衝突,美軍目前在中東大約50000名士兵,不足以對伊朗展開持續的軍事行動。
而明年的1月3日,正好是蘇萊曼尼被暗殺一周年紀念。未來兩個月內,美伊緊張局勢升溫是必然的,伊朗採取什麼樣的報復行動將決定美軍如何回應,而伊朗是否會克制,將反映出他們對拜登改善美伊關係有多大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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