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來沒有在一個無概念的地方生存過,任何圖像都是一種已經存在的東西。一個新生兒,他/她勢必已經在母體和環境(語言和父母的內在性)中形成了一種「先天性」,他們之間存在著某種共同的圖像,所以也就如維根斯坦所言,不存在「先天真」的圖像。
在國家與國家之間,語言就是第一個扼殺「先天真」的原因,這也就是人類存在最危險之處,他們用語言構成概念,把道德用概念來完美闡釋,只要產生了概念,就會產生崇拜這些概念的人,而這樣只會讓某些有價值的人遭到貶值。
一個房間的擺設是先於「我」的想像和記憶的,當你走進房間,映入眼帘的就是你的「先天性」。這種過去的想像與記憶變成了偏見,擋住很多人看見真理的視野。當你湊近一朵花,本能讓你想湊近去聞聞,這個時候沒有第三者在場,這是偶然。當你拒絕成為另一人視野中的裝飾物時,你就越接近你自己。這個時候才有偶然的美感,而所有標準的概念都是阻斷一切美感的原因。
我基本上不把「善」或「道德」等視為最高概念的人當作是一種「正常人」,他們可以是海德格爾口中的「常人」,即無內在和平庸的人。「善」固然是一種本質上的好東西,但它卻是令人厭倦的東西,因為我們已經有了法律,人們遵守法律,遵守這個「善」的複製品,這個最大的權力概念,沒有什麼是真正的善或道德。
道德削弱人的本能,對自然的模仿削弱了藝術性,只有完全的本能人才能更動物性,而完全的動物性才是完全的藝術性。用勞倫斯「骯髒的小秘密」來形容道德十分貼切,人若把自己當作最有道德之人,那麼他道德的美感遠不如路邊為了爭一根骨頭的兩隻野狗。
如果人成了非道德主義者,那麼他一定是絕對尊重他的本能的,但本能是兩極化的,比如一個人在還未真正看清自己的本能時。此時他是一個空虛的書架,他無法知道他該拿起哪本書放進自己的身體中,這時候它會隨手拿起一本,而書架會以為這一本是成就其自身的唯一一本,對於書架來說無疑是極度危險的。人在面對本能時就會產生絕對的利己主義者,而利己也是兩面的。
宣揚利己主義,其實宣揚的就是「自私」的偉大之處,當然這種「自私」絕不是向下的(衰退的)自私,而是一種向上的自私。什麼是向下的自私,即舉報狂歡中的自私。這種自私是向下的,深淵式的,另外向下的自私還包括「大一統」的妄想症,他們從未站在那片土地生活過,卻總妄想收養那片土地的孩子。
自私是一種「先天性」,這裡的「先天性」是海德格爾所說的「先天性」,如果人把這種先天性拋棄了轉而只求無私,那麼他自己最本真的東西就丟棄了,接下來的一切都是謊言。如果一個社會過分宣傳「無私奉獻」,說明他們在宣傳一種遠離他們真實本能的東西,宣傳一種他們也不信任的語言,那麼他們的宣傳目的就是為了讓所有自私者變成無私者,這樣一來宣傳者就能自私地享受這種無私帶來的權益。
而宣傳的過程就是激情的過程,激情能帶來毀滅,帶來阿茲特人用活人獻祭來揮霍無度,向下的自私者都是激情之人,激情等於獻祭,帶來的結果就是人們都贊同這種激情,從而無限上漲的殺戮浪潮。這個社會需要向上的自私者,他們無視概念,他們在脫離道德和蒙昧中反抗一切,簡單來說,向上的自私者是反柏拉圖式的,因為柏拉圖是以選擇性教義的方式出現的,而反柏拉圖式就是反對一切教義。一旦向上的自私消失了,那這個社會也就沒有了最好的(最真的)東西。
如今的自私者無疑是被社會概念摒棄的,他們是人自身的陰影,你鄙視它但是你無法否認它就是你的影子,而按德勒茲的話來說,「我們是通過我們的陰影來認識自身的」。集體的靈魂總是以「偽善」來包裝的,它說服你要道德和善良,而我們需要找到一根從集體概念中返回「自我」的一根線,若無法及時從一個道德集體中分離,那麼整個集體的邏輯和審判體系也只是錯誤的謬論。
如果你還在發問,說明你還未放棄人自私的本能,因為發問就是尋求,尋求一種更美的生活方式。如果用美德這個概念來綁架一切,那麼概念會帶來頂級災難,人淪為概念的奴隸,人在這種漩渦中失去了動物性和個體特徵,人就變成了螞蟻。帝國社會主義的螞蟻因為自身的道德感和被宣傳概念所綁架,默默為國王築起寶座,只可惜寶座上的國王卻不識字,他深知螞蟻是拿來幹嘛的,但是他的本能卻不會寫「螞蟻」二字,於是他看見一隻就踩死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