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貓咪,請原諒我》感悟

2021-01-08 樓蘭飄雨

為動心,為安心,為了隨性,為了文字,為了貓咪任性,當然,也為了插畫。

前陣子總想找出佐野洋子的《無用的日子》一讀究竟,買來堆上待讀書區又擱置至今,反倒先讀《貓咪,請原諒我》,如果讀者真能受到作者若干影響的話,我大概很難達到佐野洋子那種讓我可望不可及的豪邁與犀利,而且,很難就很難,為什麼會使用「大概很難」這麼軟趴趴沒個性的文字?此外也發現自己近來益發地遲鈍被動,一度積極之後,多少因為無常的隨機擺布,顛覆少時的進取態度,未讀《無用的日子》,已漸漸朝著人生的松懶末梢靠攏。

偶爾,難免想起曾經弄擰的人際是非,如果當時不是這樣、那樣,往後會不會有些不一樣,明知這世上沒有如果,過去無從假設假替,想得心虛時,只能拾筆寫下歪斜醜字:「不念往昔,無畏將來。」隨後啪地扔筆,無可改變就是無可改變,強迫自己儘量前瞻。日前看到《貓咪,請原諒我》的書介便勾起濃厚興趣,怎麼,爽利如佐野洋子,也有且腹黑且慚愧的回顧嗎?

那些遇過的貓咪、錯待的人與事、暖心的交集、黑心的腹語、異鄉的風花雪月寂寥與排拒,借十四篇隨筆,非關次序地,錯落著互通聲息,無論是平凡無奇卻在日後閃閃發光的往日曆歷,或走過艱辛困頓以為不再自卑,而羞恥卻填滿生命縫隙,自卑隱隱存在於意識深深,還是那一年我就是這麼不假思索的言行舉措,終究不能說是無悔無過無愧我心… …,這類點點滴滴的追憶,沒有尖銳稜角,仍然充滿洋子式坦率,即使偶爾羞慚也沒有迴避,是我喜愛卻囿於顧忌多多而不可得的直爽無偽,有別於一般般的回憶錄,別人想學也學不來。

對我個人來說,佐野洋子的主要魅力便是那分直白坦率,雖然說,人們常嚷嚷著「做自己」,幾個人真正做回自己?放眼望去,如今這世道極差,充滿過猶不及的極端,不是充斥著自詡誠實卻傷人的批判,以及為批評或引人注目而批評的刻意與做作,就是在社會化過程中以普世眼光來衡量自己作為,以至於長恨此身非我有的侷促甚或吞忍,不乏想要忠於本心又將眾口鑠金擺在自我之前的四不像(是我是我),而佐野洋子不諱言心靈不總是那般正向光明,誰沒有醜陋面?不斷強調應該如此應該那般的俗世教條及座右銘難道不是種強迫症?且在面對主流價值觀的張狂固執時,她可以直書:「他的正常度讓我感到毛骨悚然的異常。」

面對落漆的現況、不好吃的食物,難看的穿著,走樣的身材… …你不好意思在當事人問自己意見時坦承無諱,你若寧可違心滋養他人信心便說還不錯,OK啊,沒什麼不好,可你不想,要是不想勉強便索性無視無語轉移話題耍冷總行唄,轉眼驚見其他人留言說你圖文俱佳繼續努力就是大師啊,天啊整個場子這麼童子軍天使般bling bling是啥鬼真有人踢館又受不了,要是你習慣即使無感都不敢說出真心話,反而「真摯誠懇地」給予對方正面回應與鼓勵,面對不那麼贊的東東卻狂按贊,長久下來,真不知累積了多少社會化後的婉轉病毒,所謂圓融婉轉和虛偽只有一線之隔,走岔了豈不是太浮誇又何必!

偶爾來點腸胃型病毒又何妨,只怕尋求認同而犧牲小我的心因性病毒堆累出沉痼,而佐野洋子的文字教會我別急著吃拉肚藥,痛快的拉一拉不失為解決之道,免得積久成病態。曾有人說我講話直接,曾有人問我是否喝毒絲本長大,但那是剛成為新鮮人的我,步入現在的年齡才發現傷人自傷的時候太多,有了小孩後更為了身教言教,如今的我好中庸、好圓融、好計較口德、太鄉愿,很多時候怕波及無辜傷了柔弱地球人(即使對方假裝柔弱),選擇吞忍選擇性不說,不吐為快的細胞受壓抑,根本不直接不痛快不自在好嗎,偶爾也有拐彎抹角到自我厭棄的時候,怒吃~

這本輕薄短小的《貓咪,請原諒我》,說是漫談、雜記、圖文書未嘗不可,某些篇章不無散文詩的況味,有些孤單,有些懊惱,有些可愛,也有些任性,管它是玫瑰的喧囂,菖蒲的靜寂,《去年在馬裡昂巴德》的很難懂,陌生城鎮的雪,永遠的男朋友們,貧困艱苦生活費無著的學生時代,美麗到不像話的風景的拒絕,新年專用的空氣,在搔撓我的癢處。某些小介意你未必說得出口,他人的尖刻無情讓你既受傷又羨慕他們怎麼能夠,你讀了被討厭的勇氣仍然沒什麼勇氣被討厭,即使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你今天還是會講究隨心所欲擺脫不了「不逾矩」的緊箍咒,且罷,那些說不出口的腹誹,其實很介意卻執意堅強的小傷痛、小羞愧、小惡魔,就隨著佐野洋子的散文輕盈釋放,讓它們隨風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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