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川實花(Ninagawa Mika)
她醒來的時候不是在清晨,一睜眼逼仄的灰就壓迫進視覺。遮光窗簾把陽光擋得嚴嚴實實,一絲光都沒逃脫。
她轉過身,面朝著天花板。大概過了幾分鐘,或者十幾分鐘,突然響起了一點聲音,準確的說,是類似鑰匙插進金屬孔摩擦的聲音。
她瞬間從床上坐了起來,而在大腦做出下一步反應前,響聲停止了。
她下了床,卻不想走到門那裡看看。那扇門像一個忠實的雕像,她不知道它能守衛她多久。
蜷川實花《遊記》系列
心情有時候不能更糟糕,但生活還得繼續。心口陷了下去,低氣壓的氣旋窩在那,卻不知道湧出去的出口在哪。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內部像一個嘔爛的沼澤,無數的記憶在那裡發酵,沉下去,然後再翻出來。
肚子很餓,她走去客廳拿甜餅乾。桌上的金魚突然引起了她的興致,她饒有興致的看著透明魚缸上方的一串剛剛呼出清脆的氣泡,突然羨慕起來,羨慕起這些明日可能就會死去,某天主人忘記餵食或換水就會死去的金魚。
因為記憶只有七秒,它們就沒有回憶,沒有恐懼。它們度過的每一刻,都那麼真實和新鮮。它們不知道快樂和痛苦的感受,水流也不會傷害它們,這點比人好太多了阿...無人倖免的痛苦是上帝唯一給予的公平。
她拿出相機,咔嚓——
蜷川實花《金魚》系列
父親蜷川幸雄給她起這個名字時,「Ninamika」 他叫她,這個有明亮眼睛的嬰兒似乎與生俱來上帝的恩賜。
父親是日本電影導演及話劇泰鬥,母親是拼縫作家真山知子,堂姐是舞臺劇女演員蜷川有紀,堂兄是構成作家夜鯉利光。
他們住在大田區的田園調布,日本藝能界很多知名的人物居住的地方。蜷川實花的天賦從17歲時第一次拿起相機開始顯露出來,她的眼睛像是能捕捉光,在濃豔混雜的色彩裡找到美的線索,一朵花開放的姿態在鏡頭裡蕩漾著,,這麼尋常的風景卻好像被賦予了魔力般妖嬈得要命。
蜷川實花《花》系列
蜷川實花很快地成為東京炙手可熱的一線攝影藝術家,她被人們稱為"魔力攝影師",她鏡頭下女模特身體的曲線,像富士山春日融化溫柔的河流。她的名字,開始和村上隆,奈良美智這些日本最知名的藝術家一起並列。
而仔細看蜷川實花的作品,那些濃烈的紅,豔麗的粉,妖嬈的深紫,墨狀的綠,鮮活的寶藍,它們像鋪蓋了這個世界所有的顏色,背後滲透著一種悲觀的疲倦。
她還需要什麼?美貌,才能,財富,名望,她什麼都不缺了,但在這些極致的色彩裡,又總覺得缺了些什麼。
蜷川實花,人像系列
蜷川實花在她拍攝的電影《狼狽》裡講了一個故事, 莉莉子是一個胖女孩,但她通過全身整容成為了一個真正的美人,成為了一個超級巨星,生活在螢光燈的閃耀裡。莉莉子肆無忌憚地揮霍著虛假的美麗給她帶來的榮耀,但卻變得更加饑渴和空虛。即使有了那麼多真實的擁戴,她還是不知滿足地渴求著更真實的肌膚之親來確定,自己是被愛著的。直至一天,莉莉子發現自己身上出現了可怕的黑斑。美麗沒有了,她也瘋了。
生之為人,即使擁有再多,也不可能被欲望填滿。我們永遠在與自己對話,那些快樂時光對應著的痛苦,永遠無法消除。如同貫穿蜷川實花的作品極致的美豔和頹廢的氣息,這種雙向伴隨著我們,最終變成背部的黑痣,自己看不見卻一直背負到死。
蜷川實花《狼狽》劇照
蜷川實花拍攝的男人
[編輯、文/王藝迪][本文由《芭莎藝術》新媒體原創,未經書面許可不得轉載]
喜歡我們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