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齡大熊貓「雷雷」去世：再道一聲「你好嗎」

2020-09-12 新京報

2020年9月9日，雷雷回了熊貓星球。

據推測，雷雷生於1989年，今年約31歲，相當於人類百歲高齡。她的一生經歷過野外受傷，前掌被截肢，用一隻斷掌哺育了5隻幼崽，第四女就是著名的贈臺大熊貓「圓圓」。她的多名後代作為友誼大使旅居海外，粉絲親切地稱呼她「雷外婆」。

2013年的雷雷。圖片源自網絡

最後的日子，雷雷在癲癇發作的痛苦中煎熬，身上新傷添舊傷。飼養員、獸醫想盡辦法挽救她的生命，粉絲在微博中祈禱願她少些傷痛。

她死於癲癇引起的呼吸系統衰竭，死於家鄉四川。

對於陪伴雷雷走過生命最後時光的飼養員「劉奶媽」來說，送走雷雷就像送別一位老友。11年後久別重逢，半年多悉心照顧，她期盼的奇蹟沒有在雷雷身上出現。

在寫給雷雷的悼念文章中，劉奶媽說，「人生道路上，能夠與老朋友相遇，輕輕地道一聲『HI，你好嗎？』就已足夠。」

英雄「母親」

1992年冬，四川涼山州雷波縣。一隻野生大熊貓獨自遊蕩在山野中，她的一隻手掌被竹子扎破，走路一瘸一拐，瘦得皮包骨頭。她很可能死於這個離開母親後獨自度過的第一個冬天。

下山，闖入人類村寨，這隻大熊貓幸運地得到救助，保住了性命。她被送到臥龍保護區進行治療，因為被竹子扎破的前掌長時間不能癒合，導致嚴重感染，危及生命，她不得不接受了截肢手術。

從野外進入人類社會，這隻譜系號為374的雌性大熊貓有了自己的名字——雷雷，紀念她的劫後餘生地。

雷雷是個性情極其溫和的熊貓姑娘，從青春期後就進入繁殖序列，經歷6年空懷，多次治療，終於在2000年步入中年時第一次做了母親。

雷雷僅有一隻前掌抱孩子，常常摟抱不穩把孩子掉在地上；抱著孩子，就無法用手拿食物，進食不得不依靠飼養員投喂。即便這樣，雷雷也從不讓孩子離開自己半步，她用三條腿走路，用嘴叼著孩子，大小便時把孩子放在一邊，眼睛時刻不離。

哺育幼仔的雷雷。圖片源自網絡

做媽媽，雷雷很出色。從2000年初產到2005年，雷雷共生產5胎，全部成活。

那些年，在臥龍保護區，如果有直播，粉絲可能看到：一隻長相漂亮的大熊貓用斷掌的胳膊摟著孩子，用完好的前掌拿取食物，或者將孩子放在腹部下方，用兩隻腳勾住孩子。

後來，雷雷成了外婆，如今已是子孫滿堂。作為野生大熊貓，雷雷為大熊貓圈養種群的擴大立下了汗馬功勞，是一位真正的「英雄母親」。

雷雷的粉絲說，有了「雷外婆」，才有這麼多後代，「她在斷了一隻手掌的情況下撫養孩子們長大，是一件值得敬佩的事情。」

去年上半年，這位粉絲專門去福州熊貓世界看望雷雷，由於場地正在改建，未能如願，這也成了她的遺憾，「我當時想著雷雷年紀很大了，不知道以後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她，沒想到這麼快，她就去熊貓星球了。」

大熊貓雷雷。圖片源自網絡

久別重逢

雷雷老了，連步伐也變得緩慢，她像老年人一樣，不愛走動，喜歡躺著曬太陽。在平均壽命只有25歲的大熊貓世界中，30歲的雷雷不可避免地患上了老年病，她的雙眼因白內障幾近失明。

她回到了自己的家鄉，被送到中國大熊貓保護研究中心頤養天年，照顧她的飼養員是11年前與她共同度過了四個多月時光的舊友「劉奶媽」。

2019年的一天，劉奶媽得知一隻叫「雷雷」的老年雌性大熊貓要來中國大熊貓保護研究中心居住，「不會是我認識的那隻斷掌媽媽『雷雷』吧？」得到肯定答覆後，劉奶媽就一直期待著這場久別重逢。

她將圈舍清理乾淨、消毒，做好了一切接收準備。作為中國大熊貓保護研究中心的一名飼養員，劉奶媽已經工作了12年，專門負責照顧一些老弱病殘的大熊貓。

劉奶媽說不出心裡是激動還是感動，不停地重複著一句，「沒想到十年後我們還能再次遇到」，同事說，這是她和雷雷的緣分。

2020年端午節時的雷雷。圖片源自飼養員「劉奶媽」微博

2019年12月的一個中午，劉奶媽終於盼來了雷雷。雷雷坐在運輸籠裡，緊張而警惕，進入獸舍後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劉奶媽輕聲對她說，「雷雷，不怕，你還記得我不？沒想到我還能再看到你。」

11年後再見面，劉奶媽明顯感覺到，雷雷比以前老了很多。為了讓雷雷多運動，增加食慾，劉奶媽把食物藏在各處，讓雷雷慢慢找、慢慢吃。

劉奶媽把雷雷當「老小孩」一樣照顧，樂此不疲地和雷雷玩著你找我藏的遊戲。「雷大媽，你要多吃東西哈，適當的運動對你是有好處的，人家都說生命在於運動」，被嘮叨煩了的雷雷有時會走出內舍，找個草坪躺下曬太陽。

「你要好好的，長命百歲。」

2019年的雷雷。圖片源自網絡

最後的守護

雷雷癲癇發作得猝不及防。一天，劉奶媽剛做完圈舍的打掃消毒工作，聽到外場「咚」的一聲，只見雷雷背對著門，頭不停地抽動著。

蒙了幾秒後，劉奶媽馬上喊來同事。很快，獸醫趕來給雷雷打了一針安定，雷雷安靜了下來，張著嘴巴，喘著粗氣，蜷縮在牆角，兩眼無神地盯著前方，下嘴唇被磕出了一些血跡。

這是劉奶媽第一次見到大熊貓癲癇發作。之前，老年大熊貓生病、死亡對劉奶媽來說只是抽象的印象，「我感到特別無助，也不能幫她減輕痛苦，只是控制不住地掉眼淚。」

劉奶媽走到雷雷身邊慢慢蹲了下來，右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雷雷，不怕哈，是我。」聽到熟悉的聲音，雷雷似乎沒那麼緊張了，頭又轉向了牆面，任由劉奶媽摸著她的頭，念叨著，安慰著。

雷雷已經無法食用原來的飼料了。就像照顧胃口小的老年人一樣，劉奶媽每天變著花樣製作營養餐，只要看到雷雷吃進去，劉奶媽甭提有多高興了。

八月開始，雷雷的癲癇發作頻次增加，狀態越來越差，身上新傷添舊傷，傷痕累累。這對雷雷來說是痛苦，對劉奶媽來說是煎熬。飼養員、獸醫們商量、交換著治療方案，用盡一切辦法想讓雷雷活下去。

8月12日，中國大熊貓保護研究中心發布了一條微博，「雷雷，加油！我們會盡全力多挽留你一天。」照片中的雷雷身形不再圓潤，皮毛不復往日光滑，微博下有數百條網友祈福，「願她少些傷痛」。

病重的大熊貓雷雷。圖片源自中國大熊貓保護研究中心官方微博

奇蹟終究沒有發生。9月以來，由於癲癇及老年病的綜合影響，雷雷運動能力喪失，採食、進食困難，需要人工輔助進食，身體日漸虛弱。9月9日，雷雷癲癇持續發作，引發呼吸循環系統衰竭，經全力救治無效而去世。

如今，劉奶媽還在陪伴其他老年大熊貓走完生命的最後一程。老友已遠去，她也只能道一句：雷雷，願你安息。

再見雷雷，潘達（panda諧音）星球都是竹筍。

見習記者 彭衝 實習生 鄭雪婧

編輯 劉倩

校對 楊許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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