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梅花獨自開 文:劉佳琳
寒風吹開冬天的門,萬物捧出赤誠的心。深沉的冬季裡,品一杯思念的濃茶,讓心靈深處的浪花,不斷升騰。
冬天來了,我看著桌上熱氣騰騰的餃子,這煙火氣味的人間,氤氳更多的往事,更多的流年。空曠的大地上,幾棵枯樹,幾朵殘花,凋零的小草,都深深觸動我的心,這些殘敗的事物,總讓我想到白髮蒼蒼的祖母。
果樹如今真是寂寞了,它奉獻出累累果實,守著一顆清澈的心留到冬天。祖母也是奉獻了一輩子的青春年華,養兒育女,祖父走後這幾年,她更顯孤單。
冬天總是信守承諾的到來,年年如是。九旬古稀的祖母還能有多少個冬天?每每想到這個問題,我的心裡就冰霜雪雨,在摯愛的親人面前,有些問題不願提起。祖母的一生坎坷,但她有著傾城的容貌,堅強的性格,總讓我聯想到冬天的梅花。我喜歡王安石寫的「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想念祖母是從這一株梅花開始的,冬天的梅花總是堅韌不言敗,總是冰雪風華,總能在嚴酷的環境裡,豔麗地綻放。梅枝如劍,蒼勁剛強的姿態像極了祖母的氣質。祖母在命運的河流裡,總能自己掌舵,在一切苦難的環境中生存。
在我的記憶裡,祖母總會談及一些讓我刻骨銘心的事情。清明節前,她會神秘地取出一張相片,平靜地告訴我,這是我的四叔。兒時的我不知何意,長大後才知道,四叔在二十歲的時候生病早逝了。每每回憶祖母那時的平靜,都讓我心驚。這是悲哀到極致的淡然嗎?是堅強性格的表現嗎?我的問題一個個冒出來,望著窗外的梅花,一朵朵綻放的容顏,感覺哪朵梅花都像我的祖母,有種樸實無華的美,有種傲然於寒的骨氣。
祖母是文盲,每提此事,她就搖搖頭地說:「真遺憾,誰讓我是家裡的老大呢。」祖母的弟弟妹妹都念過私塾,做縣長的父親給了其他孩子的教育,唯獨遺忘了祖母,忽視了祖母。乃至多年後,祖母認真地學習小學課本的時候,挑燈夜讀的背影,總是激勵著我。
祖母一生勤勞節儉,總能把家裡打掃得窗明几淨,收拾得規整如新。從清晨到夜晚,她挪動著一雙裹足的小腳,從院子東邊挪到院子西邊。冬天來了,梅花又開了。祖母也喜歡梅花,鄰居從他處剪了幾枝臘梅給她,她不好意思地收下,找出青瓷花瓶,把臘梅放進瓶中。
臘梅能生存多久?很遺憾,時間並不長。這臘梅花落葉不生,連根也不發。每到丟棄臘梅的時候,祖母總是情緒低落。她說:「臘梅再堅強,也不能離開它的樹根。遊子再發達,也不能忘記自己的故鄉。」文盲的祖母說起道理,總是簡單中透著深刻。
我的祖母如今更衰老了,得了老年痴呆症,但是在她清醒的時候,仍然力所能及地做事情。這梅花的美麗,何止在容貌,更是美到了光陰的河流裡。我似乎聽到了梅花在說:每一個冬天,我都會回來。祖母還有多少個冬天?想到這裡,我的眼淚默默地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