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這是一種野外僅存一隻的小鸚鵡——同時也只有這一種。近幾年來,隨著一隊科學家正嘗試各種方法讓它去繁衍生息,整個巴西都開始關注它的一舉一動。這份報告就講述了斯皮克斯金剛鸚鵡如何成為令人關注的國際事件。
正文
我們從公路拐到泥濘的小路上,探尋世界上最稀有鳥類的蹤跡。地表散布著碎石,呈現微紅色,是這個巴西東北部偏遠地區的典型地貌,到處是乾旱的景象,還有瘦高而堅挺的樹木,和面目猙獰的仙人掌。
我們下了車,小心翼翼地爬到一條小河邊,幾棵高大的Caraibeira樹出現在岸邊。我們用枝條與樹葉製作了一個約寬高一米的偽裝小屋,導遊,攝影師,和我,擠在這個小屋裡,開始了我們的監視。
不久後的黎明,非常準時地,我們聽到了一種與眾不同的鳥鳴聲。我們的導遊,一個生物學的學生,目光開始變得興奮,然後,一隻藍鸚鵡優雅地落在河對岸的一顆caraibeira樹上,約20分鐘後,它發現了我們正在盯著它,便溜進了樹上的巢。
在萬千生物中,有些景象令人扼腕。那隻鳥,那隻斯皮克斯金剛鸚鵡,是唯一一種野外僅存一隻的鳥。託他們的福——他們的殖民擴張侵略了它們的棲息地,然後捕捉這些鳥兒淪為私人的寵物,直到現在剩下最後一隻公鳥,生活在Curaça,這個距離裡約熱內盧以北1300英裡的地方。這是他們走向滅絕前的最後一步。
儘管它的處境很空前絕後而且聽起來非常誇張,但是它使得鸚鵡成為令人熟知的國際保護工作。他已經成為野生動物保護與動物走私鬥爭的象徵。孤獨的斯皮克斯也許成為了最不孤獨的鳥類——四名全職員工從太陽升起開始,每隔兩分鐘記錄一次其活動情況,直到它感覺無聊的一天結束,日落時鑽回巢穴為止。而附近的村落居民,生活在赤貧之中,但凡認得幾個字的,當看到那隻鳥兒從視野飛過,都會拿筆為之記錄下來。
"人們總是問為什麼我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拯救一隻鳥,但是我想說這像是戰前的號角,"小藍金剛鸚鵡區域項目中的協調員Yara Barros,曾在森林小屋中蜷縮了三年來尋找她藍色羽毛的朋友。"這是對全世界的一個警告,這警告讓我們知曉自己離毀滅是如此之近,而斯皮克斯金剛鸚鵡就是這樣一個真實的案例。"
金剛鸚鵡是鸚鵡家族中的標誌性長尾鸚鵡,分布區域從墨西哥一直到阿根廷,是美洲熱帶的象徵,但正是由於它們的美麗使它們不由得走向毀滅。成千上萬的金剛鸚鵡被通過國際第三大非法市場——野生動物貿易(排名前二的是毒品與軍火交易),被迫背井離鄉。目前餘下的16個金剛鸚鵡種,有九成被認為已經到了滅絕的邊緣。
斯皮克斯金剛鸚鵡是三種藍鸚鵡中體型最小的類型——在巴西,它被稱為ararinha azul(little blue macaw,小藍金剛)。它們的種群數量從未發現龐大過,甚至在鳥販子盯上它們之前,推測的鳥群數量也只有60隻。自1819年命名後的一個世紀內,都沒有人注意到這種鳥類,直到20世紀80年代,歷史學家認為,活著的斯皮克斯金剛鸚鵡,也只剩被關在私人動物園裡的的幾隻了。
1990年,巴西一個農民在Curaça地區附近發現了一隻與照片極其相似的鳥——有著長長的深藍色尾巴以及灰白的頭部。這一消息讓整個小藍金剛鸚鵡保護委員會興奮起來,並計劃將15隻人工飼養小藍移至巴西內陸安營紮寨。
從那時起,該項目便開始致力於這隻鳥進行研究與觀察,希望通過這隻野生小藍幫助其他人工飼養出的小鳥回歸自然。「這隻雄鳥是唯一一隻鳥,一隻知道如何在叢林中生存下去的鳥。」Barros說道「他知道在哪些地方有食物,哪些仙人掌上可以安全地棲息......」
該項目集中力量希望能為這隻孤零零的雄鳥組建一個家庭,因為金剛鸚鵡需要成雙成對地生活。關於這隻最後的雄鳥的婚姻指導與生育計劃就像一部熱播的愛情劇一般迷住了鳥類愛好者、動物學家與環保主義者。愛情劇的開場是要為他找一個漂亮的妻子,然後在結局期望他們能夠產生後代,過上人們所期望與計劃的幸福生活。但是,這裡有一個問題——他已經「有了妻子」。
在他1990年被發現時他已經有了一個女朋友:一隻靚麗的藍翅金剛鸚鵡。作為世界上最後一隻野生小藍,他找不到任何一隻可以依靠的同類,只好選擇了離自己相近的物種。
這對兒奇怪夫婦的日常生活倒是與其他對鳥一樣典型。雄性斯皮克斯金剛鸚鵡會睡在facheiro仙人掌林中央的仙人掌上——就像住在一個封閉的公寓裡——然後會飛去會見它在一棵樹的樹洞中居住的藍翅金剛夫人。這對兒鳥兒在白天會比翼雙飛,直到日落時分他護送自己的夫人回到她所居住的樹洞,然後奔回到自己在仙人掌上的家。
不過研究人員決定還是為他找一隻同一物種的雌鳥。他們相中了飼養在400英裡外的累西腓(Recife)的一隻雌鳥,在人工條件下生活了七年之久。她被帶到了Curaça,在這裡生物學家為她定製了一個「野外生存速成班」,餵她野生的果實,鍛鍊她翅膀的肌肉。
1995年3月,她被釋放到野外。此時研究者們正在糾結是否要捕獲他的藍翅金剛夫人,以方便為剛剛釋放的雌性斯皮克斯金剛鸚鵡指定明確的方向。Barros說:「最終我們決定不這樣做,這可能會使雄鳥感到迷惑。」而事情的結果是,首先,進展非常順利,雌鳥很快就開始向雄鳥示愛,然後,兩隻斯皮克斯便與那隻藍翅金剛開始一起活動。
不過,蜜月僅僅持續了一個多月,之後一天,那隻剛剛被釋放的雌性斯皮克斯金剛鸚鵡突然失蹤了。為此投入了30個人進行搜索,但是未找到任何蹤跡。直到最近(1999年末,譯者注)真像才出來——一個放牛的牧童發現了死去的鳥兒,但是一直沒有敢說出來,因為他害怕這種鳥兒的恢復項目會因此而終止。
於是研究者設計了另外一種策略,他們決定在這對兒跨越物種的愛情鳥身上重拾信心。1996年,第一次,藍翅金剛雌鳥第一次產下一些蛋。不過當研究人員注意到其中一個蛋開始裂開時,他們便將這枚開裂的蛋取了出來並進行分析。這枚蛋中包含了一個混合了二者基因的胚胎,然而早已失去了生命跡象。
在1997-1998年間的繁殖季節,研究人員開始進一步去扮演上帝的角色,他們將另外一對兒純種藍翅金剛產下的受過精的蛋,替換掉它們產下的白蛋。不過很不幸的是,最終那些蛋還是被食肉動物給吃掉了。
一年前(1998年末。譯者注),Barros嘗試了另外一種方式。她在藍翅金剛再次產卵後,在蛋的孵化期用「木頭鳥蛋」替換掉了那些白蛋。那隻藍翅金剛像往常一樣日復一日臥在蛋上,直到當正常受精蛋應該破殼的那天,Barros取來兩隻剛剛破殼的小藍翅金剛幼鳥,趁雌鳥出去散步的區間,替換掉那些「木頭鳥蛋」放入了她的巢中。
「當我們第二天偷偷去看望這些小鳥的時候,發現小傢伙們被餵得飽飽的。換句話說,她接受了它們,這對兒夫婦擁有著養育子女的基本技能。」
這兩隻小鳥習得飛行技能後便一直跟隨著養父母,直到年齡足夠大離開這裡獨立生活。雖然它們的基因是完全的藍翅金剛基因,但是小鳥能夠發出它們的養父,即斯皮克斯金剛鸚鵡的聲音。
最後幾年的實驗中Barros希望這種方法能夠同樣撫育得到野生的斯皮克斯小鸚鵡。但是問題在於當時幾乎所有的能夠繁殖的人工飼養下的斯皮克斯金剛鸚鵡都在北半球,所以它們的繁殖期與巴西差了六個月。明年(2000年,譯者注)六隻斯皮克斯金剛鸚鵡將會轉移到Curaça附近的鳥舍,來嘗試通過這種方法讓它們在正確的時間進行繁殖。
然而小藍金剛-藍翅金剛夫婦依然還是幸福的一對兒。它們依然會交配,它們依然在一起飛翔,雄鳥依然每天清晨迎接它起床然後在靜謐的夜晚到來之前護送她回到安全的巢。但是他現在已經約15歲大了,人工飼養條件下可以活到35歲,而野生物種會更少——如果有一天他死去了,那麼同時死去的還有這個曾陪伴了他下半生的項目。
但是最近另一種為了保護該物種的策略已經出現,這個想法就是讓人工鳥搬進更大的鳥舍,餵給它們野外的食物,然後最終將它們從籠中釋放。這項試驗在兩年前就開始了,而且同樣使用藍翅金剛先行試驗。九隻人工圈養的藍翅金剛在Curaça地區的鳥舍經過一年的野化訓練,被以電子晶片標記後釋放到野外。一年時間過去之後,九隻鳥中有七隻依然還活著。
「如果沒有當地居民的支持,該項目將不可能工作下去。」保護區助理Alexander Gomes說道「我們依賴民眾來監測鳥的飛行路徑,當它離開巢飛翔很遠的時候。」
斯皮克斯金剛鸚鵡恢復項目不僅僅直接幫助鳥本身。項目為貧窮而發展緩慢的Curaça地區修建了一所小學、翻新了鎮裡的劇院以給這裡的居民提供一種自豪感。孩子們因此而扮成小藍金剛鸚鵡參加遊行。
一名51歲的農場主已經開始為這隻鳥製作雕刻並為它寫讚美詩;另一個人,Jorge de Sousa Rosa,42歲,已經將他的本命工作從牧師變成全職的鳥兒監視者。「我喜歡一整天坐在這兒,」他說「我希望能了解它的一切。我記得當我還是十幾歲的時候,大約有十幾隻這種的鳥兒在這裡飛翔,我還記得鳥販子隨之而來。我們當時並不知道這些鳥兒是多麼地珍貴。
Barros補充說道:「萬幸的是我們有人來教育人們讓這隻鳥兒活下去是多麼地重要。當我第一次看到它時我的第一感覺是恐懼,你能看得出目前的情況是多麼地脆弱。但是,同時,它被首次發現是在九年前,而現在它依然堅強地活著,這就是希望。 」
成天陪著一隻鸚鵡會感覺要瘋掉嗎?有時也許會有一點兒寂寞,或者厭倦了不間斷的窺探,但是這樣可以使它重新振作起來——因為這一次,人類站在了它的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