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新聞客戶端 |記者 王玉賓 王世琪
時隔13年，鄭永剛再次「回歸」。
2020年12月28日，杉杉股份發布公告稱，公司於當日召開董事會，選舉杉杉股份企業創始人鄭永剛擔任新一屆董事長。
十三年前，2007年6月，鄭永剛辭去公司董事長職務。
「該項任命表明，作為杉杉股份實際控制人，鄭永剛將親自操盤上市公司，其發展重點是鋰電池材料和新收購的偏光片業務。」有市場人士稱，他的復出，主因或為杉杉股份對LG偏光片的收購。
目前，LG化學、日東電工、住友化學是全球偏光片三大巨頭，其中，LG的市場份額多年穩居第一。
2020年6月，杉杉股份宣布打算以約54億元收購LG化學旗下LCD偏光片業務及相關資產。在鋰電材料之外，此次收購被視為杉杉股份擴張核心業務的重要舉措。
做西服起家的杉杉股份，是如何玩轉高科技的呢？且聽湧金君慢慢道來。
中國服裝上市第一股
說到鄭永剛，避不開杉杉股份。
今天，湧金君便從「服裝大王」與杉杉股份的結緣談起：1989年，剛滿31歲的鄭永剛，出任寧波甬港服裝廠的廠長。
這裡已經連續三年更換廠長，瀕臨資不抵債。然而，鄭永剛的商業帝國卻從這裡開啟。
當時，服裝廠的衣服全部出口，由於產品加工費有限，一年也只能生產八九個月，設備和財務成本都比較高。
接手工廠後，鄭永剛做了第一個影響企業發展的決定——做內銷，並去上海尋求銷路。
在大多數人沒有品牌意識的情況下，同一年，思維活躍的鄭永剛創立了「杉杉」這個品牌，並憑藉其高品質、時尚精緻的製作，在短時間內快速成長。
「杉杉牌西服，不要太瀟灑」，1990年，鄭永剛借了3萬元去央視做廣告，憑藉這樣一句廣告語，杉杉西服在國內一炮而紅。
1996年，杉杉股份掛牌A股上市，成為中國服裝行業第一家上市公司。到 1998年，杉杉品牌市場綜合佔有率達到37.4%，成為當之無愧的中國服裝第一品牌。
「服裝行業的巴頓將軍」，這是鄭永剛的另一個稱呼。他18歲高中畢業參軍，在軍隊待了三年。
許多知名浙商都有過從軍經歷，比如儲吉旺、蘇增福、吳建中、丁毅等，他們打造出一個個非凡的企業。
剛毅果決，這個常形容軍人的詞，不能說適用於以上所有企業家，但描述鄭永剛，絕對適合。
「我有東北人的豪爽，也有軍人雷厲風行的作風。同時，我又有南方人、寧波人的經商意識和精明。」鄭永剛這樣評價自己。
這一自我評價也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了，同樣的工廠，為什麼到鄭永剛的手裡就能「起死回生」？
「說到底，做服裝，我幹的就是一件事——將原來的生產型工廠改變成經營型的企業，用經營理念去做。」他自己總結說。
「同一個市場，別人做生產，我做經營；別人做代工製造，我創建品牌。」
當時，大多數中國人對服裝的追求，還停留在乾淨、整潔的階段，鄭永剛則率先帶領公司推行品牌戰略，推動杉杉成為國內服裝行業的知名品牌。
盯著「下一個周期」
在中國服裝產業最火、杉杉品牌最輝煌的時候，鄭永剛毅然開始杉杉股份的轉型。
1999年，鄭永剛將杉杉股份總部遷往上海。當年5月，杉杉股份與鞍山熱能研究院籤署合作協議，共同投資成立上海杉杉科技有限公司。
在當時看來，拋開打下的天地，去探索一個不甚了解的行業，這無疑是個瘋狂的舉動。「我進入鋰電池材料行業時，10個人裡有11個說我瘋了。」鄭永剛自我調侃道。
但若站在當下去審視這次被看做「瘋了」的轉型，無疑是一手妙棋。
在旺盛的國民消費需求之下，塑造一個品牌並不是件難事。但隨著國際大牌湧入這片廣闊的市場，在服裝業的紅海中，國民品牌何去何從？不如去尋找下一個具有爆發性和增長潛力的產業。
鄭永剛透露，在1999年前後，自己其實已經思考了兩年的轉型，偶然接觸到了鋰離子負極材料的生產技術，「我不是科學家，不懂技術，但我能嗅到這將來是一個很好的東西。」
事實的確如此，作為國內首批進入鋰離子電池材料市場的企業，從負極材料起步，並先後進入鋰離子電池正極材料和電解液領域，杉杉股份在鋰離子電池材料領域做到了世界領先。
「任何產業都有周期性規律，服裝產業已經走完它的周期。鋰電池行業從孵化到現在，經歷了20年的爬坡，現在才到舒服的時候。」
「但這樣一個高峰期可能也只有8到10年，接下來依然是下坡路。行業好的時候，我已經在準備下一個周期了，舊的產業衰退，新的產業已經起來了。」鄭永剛曾這樣說。
十年周期論，聽上去很有道理。但是，鋰電池之後，下一個周期是什麼？其實，鄭永剛也並不清晰。
此後，杉杉股份開始了走馬燈般的多元化布局，在全國各地建設並運營奧特萊斯、進入醫療行業、進行旅遊開發……如果一定要找出這些布局的背後邏輯，那就是——現代服務業，這似乎是鄭永剛為杉杉股份找到的下一個金礦。
然而，2019年，鄭永剛又改變主意了，他對外表示杉杉股份要調整戰略，要加快瘦身，聚焦核心競爭力，做精、做強、做專鋰電材料業務。
面對瞬息萬變的市場，杉杉股份的下一個黃金十年究竟在哪裡？似乎難以定調了。
如今，借收購LCD偏光片業務之際，鄭永剛選擇復出，這是否意味著杉杉股份的又一次戰略調整呢？
聽聽鄭永剛自己怎麼說。在2020年11月的世界顯示大會上，鄭永剛表示，杉杉股份收購偏光片具有重要戰略意義，隨著中國乃至全球面板市場的迅速增長，偏光片作為液晶顯示面板的關鍵核心材料，是極具競爭力、極具未來性的產業。
會上，鄭永剛說：「杉杉股份此次通過併購LG化學旗下偏光片及相關專利實現了高端偏光片的本土化，參與到快速發展的顯示產業中並成為頭部企業。下一步，杉杉股份將不斷加強自主創新能力，以更高的技術、更強的自信尋求持續發展和壯大。」
未來豐滿，而現實骨感。在鄭永剛的掌舵下，杉杉股份瀟灑走過了服裝業的十年，瀟灑而又糾結地走過了鋰電池行業的二十年。未來能否繼續瀟灑走過偏光片的十年？湧金君無法預言，唯有對這位不斷追尋的浙商報以敬意和祝福。
不斷求變的杉杉
「我基本不做具體工作，主要研究企業發展戰略」，鄭永剛認為，他在杉杉股份扮演著戰略定位的角色。
縱觀杉杉股份的幾個重要發展階段，主動求變、提前布局的原則一直貫徹其中。
「出口轉內銷」「不做產品做品牌」，根據鄭永剛自己的說法，「誤打誤撞」進入服裝行業，一個員工不到300人、虧損超過1000萬元的服裝廠成為杉杉集團的發源地。
除了他本身活躍的思維和超前的眼光，當時不斷釋放潛力的中國市場，無疑是一片大有可為的天地。
1979年，北京民族文化宮，皮爾·卡丹帶來新中國歷史上第一場嚴格意義上的時裝表演；同年，寧波一家名為「青春」的服裝廠草創成立，後來發展成在中國市場縱橫三十餘年的雅戈爾。
此後，僅是寧波這片土地，又陸續誕生了杉杉、博洋、太平鳥……
「那時候一些人還沒有意識到中國的市場前景，先進入的就有優勢。」浙江工商大學浙商研究院副院長楊軼清認為，杉杉股份能夠成長起來，離不開特定的時代背景。
現在的中國市場顯然是更複雜、競爭更激烈的。「以前很多企業做出口，只要產品質量好、找到合適的渠道，一般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要轉到國內，就面臨著全新的挑戰。」
但同時，中國作為一個有著超大容量和開發潛力的消費市場，發展的機遇也是不可估量的。
「在新發展格局下，國內出臺的一些利好政策、營商環境的不斷優化，勢必會給企業發展提供不少助力。」楊軼清認為，對於企業而言，國內的市場依然大有可為。
對於彼時的鄭永剛，「中國服裝業必定迎來紅海」，這代表著中國市場的強大吸引力，也是他給自己的預警。
離開風生水起的服裝行業，鄭永剛的目光投向了「前途難料」的高科技行業。當時，鞍山熱能研究院正在研發「中間相碳微球」，即鋰電池負極材料，而全國甚至沒有鋰電池這個產業。
在上海杉杉科技有限公司成立不到兩年時間，863發展計劃項目—年產200噸的「中間相碳微球」正式投產，終結了日本企業對鋰離子電池負極材料的壟斷。
2003年，杉杉股份又開始涉足鋰電池正極材料；2005年，杉杉股份進入電解液領域……
2013年杉杉股份的鋰電池營業收入首超過服裝。從2014年起，杉杉能源連續四年蟬聯鋰電池正極材料產銷規模全球第一。
如果說杉杉股份的起家伴隨著國內服裝市場的興起，現在依然走在鋰電池材料領域的前列，則是依靠自身所掌握的技術。
以正極材料為例，無論是手機電池還是汽車動力電池，它都是關鍵影響因素。此前，在鋰電池材料領域，日本和韓國一直走在世界最前列。可如今，杉杉能源打敗他們，問鼎全球第一。
「杉杉股份第一個階段的優勢在於品牌，現在技術成了推動發展的主要動力。」楊軼清提到，杉杉股份在細分行業的市場份額和技術手段都具有領先優勢。
「以前說『一招鮮，吃遍天』，現在不管用了，技術的迭代是非常快的。」在他看來，杉杉股份更難得的地方，在於能夠在保持領先的同時，不斷去開拓新的業務。
LCD偏光片是液晶顯示面板的關鍵材料之一，通過本次收購，杉杉股份能夠進入全球由少數幾家公司主導的 LCD 偏光片市場。
楊軼清認為，作為企業的靈魂人物，鄭永剛再次出山，可以看出他對此次收購和新業務的重視，也意味著杉杉股份將持續向高科技行業發力。
「從另一個角度看，類似品牌這些軟實力固然能夠為企業發展打開空間，但鄭永剛的經歷告訴我們，能夠推動企業長久發展的基礎，永遠是科技創新這種硬實力。這也是浙商在打造『百年企業』中應該牢牢把握的方向。」楊軼清說。
而在鄭永剛自己看來，企業發展，「用技術或者是用創意來升級，那是最棒的。」
的確，這是一種值得追求的「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