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稿
已經下班了,在地鐵上蹭到個可以靠的位置,想聽會兒音樂,一條微信過來了。「那個活還要改一下,我給你把修改版打包發過來。」一個碩大的文件。你看著,呼吸凝了幾秒,都沒有勇氣去點開它。
「我他媽一出辦公室,就該把手機關了!」
早起,寢室裡其他人還睡著。洗漱,盤算今天有哪段時間沒課,可以騰出點空檔的;電話來了:是還不太會手機打字、堅持要打電話的老家親戚。「哎呀讓你定下來的事定了沒有啊?快點回來吧!」「我還沒考慮好,再考慮考慮。」「哎呀要快點決定啦!你在那裡反正也挺麻煩的,要不要回來?」你默默聽了會兒,不知道該說啥,「哦哦哦,我要去上課了。」掛了手機。天氣挺好,但你大概知道,一整天都不會開心了。
吃著飯,你假裝不經意看手錶。別露怯。別急。你從這裡打車到另一個局大概半小時,現在離下一個局還有47分鐘,這裡餐桌上的三位好像快要談完了,一會兒可以很從容自如地散局趕另一邊……正斤斤計較計算的時候,來了條語音信息。你氣得嘆了口氣。當著人聊事呢,怎麼聽語音信息呢?能不能考慮下我?
在停車位停好了車,看看外面,忽然不太想出去。一是冬夜寒冷,二是,想到進了家門,就要面對加班趕工的活兒、孩子待輔導的作業、「這幾個計劃你看一看我們要儘快決定了」、「你說好了今天要給家裡修水龍頭的」。
如果能有一刻自由,多好啊。
可是為啥這麼難得呢?
「張佳瑋,你是自由職業者吧?」你問,「是不是比較自由?」
「根本沒自由。」張佳瑋說。
「不是都說你們自由職業者很輕鬆?不用交際,沒有領導,隨時工作隨時娛樂?」
「沒有領導,那每個合作方都是領導,不能得罪;不用交際,也意味著基本24小時待命,隨來隨做。」張佳瑋搖搖頭嘆氣,「最大的壓力來自於自己。哪怕閒下來沒事做,也想著拳不離手曲不離口。你不也是?」
你回憶了一下。的確。哪怕閒下來,也不敢完全放鬆。因為,不知道什麼事兒在等著你。
「所以,是不是有時連玩兒都有罪惡感?」張佳瑋問。「覺得自己這一刻沒創造效益,沒撿著錢就算是虧了的感覺。」
「我算是明白了。」你憤憤然,「都怪現代科技。以前哪用得著24小時待機?」
「倒也不是。」張佳瑋說,「現代科技讓你找樂子也容易,煩惱也容易。別人容易找到你,你也容易找到別人,或者其他樂趣。喜和憂都更密集了,放大了,所以覺得煩惱多了。」
「那,怎麼能每天偷一小時出來呢?只有我自己跟自己獨處。」
「挺難的。」張佳瑋說,「我也試過。你每天給自己一小時,對別人說你在幹正事,不會受打擾。但別人怎麼信你呢?以及,你怎麼說服自己呢?真正最難過的,是自己那關。多少人都是在一邊痛苦一邊拖延,卻又沒力氣改變。 當然,世上有許多勾當,你做了,就可以與外部世界隔絕,停留在自己的世界裡。在酒吧裡喝酒,在遊戲廳打街機遊戲,到電影院看電影,都能讓你暫時忘記世界,沉浸在你自己的世界裡。畢竟人大多數痛苦,來自於能力不足——說到底就是,缺乏控制力,無法給自己安全感,無法給自己以力量。躲到虛擬世界裡一會兒,很開心。但這總有結束的時候 ,你會有罪惡感:因為自己也知道,躲避歸躲避,並無法解決問題。」
「那你是怎麼辦的?」
張佳瑋思忖了一會兒,說:「這事不能讓我的編輯知道,但我一般是說……我在跑步。」
「啊?」
「而且我的確在跑步。」張佳瑋說。「或者做無氧。鍛鍊身體保持健康天經地義,沒人能管得了你,沒有人會說『那麼你別運動了吧』,不會的。」
「哦?」
「然後呢,運動的時間,都是你自己的。有個好耳機,你就能聽音樂,你喜歡的歌也好,你喜歡的相聲也好,你喜歡的廣播劇也好。你可以跑去這個城市任何你喜歡的地方。用什麼節奏隨便你。」
「那這個跟自己一個人待著做點別的有啥區別?」
「生理上來說,提高體表溫度,刺激多巴胺分泌,促進新陳代謝,改變體型——這些都是改變激素分泌的事。人的情緒由激素左右嘛,所以運動等於是給自己身體餵興奮劑了:只是這激素是自己分泌,不是口服的。心理上來說,運動能讓你明白自己有多強壯,於是加強控制力和信心;或者讓你明白自己多脆弱,於是懂得放下許多偏執。人不是全知全能的,只是會疲倦、會疼痛、會力不從心的這麼一具肢體,想明白後,心情反而會放鬆許多。所以運動可以讓你過自己那一關。做其他任何事虛度時光,你都會多少有些罪惡感,覺得消失了一小時,就是浪費了一小時。但運動這事,你沒有浪費,而是實打實地將每一分鐘都用到位了。你確認自己在做有意義的事,同時可以名正言順地遠離一切幹擾。畢竟,我們最後要過的,是自己那一關。運動時,你就是你,你可以躲在自己的世界裡,卻又確確實實地加強著自身。你可以名正言順地不與外界做任何接觸,專心加強自己——多好?」
對很多人來說,如果消失一小時,去看電視、打遊戲、看網文、聊微信……,越快樂越會有虛度光陰的負罪感。唯有健身運動,雖有「自虐」的嫌疑,卻會褒獎自己的「自律」。所以,生活在聚光燈下的職業模特王子喬,固然有著體重上的嚴苛要求,卻願意用每天一小時淋漓盡致的運動,來換回活得瀟灑,吃得盡興。王子喬告訴我們,每個人的身材都有可塑性,只要不停地探索和付出,就能遇見更完美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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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ep 今年推出了一套主題為《每天消失一小時》的運動系列紀錄片。王子喬就是其中一位熱愛健身的職業模特。這個系列還記錄了籃球訓練師 @扎提zatzatzat的衣食住行和生活態度。不論工作多麼辛苦,扎提都會堅持每天健身一小時,因為這是他保護自己不受傷的方式——儘管他的一天幾乎都在球場度過,每天訓練8小時。
紀錄片正片一共 6 集,每集 3 分鐘。每支片子都有一個主角,除了職業模特王子喬和職業籃球訓練師扎提,還有球鞋設計師、熱愛極限運動的辣媽、堅持健身四十年的爺爺和減脂50斤的博士,每個人都代表了一種生活方式,我們可以從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過於簡單便捷的聯繫方式,讓現代人很少擁有屬於自己的時間和空間。但維持自己的狀態、保持獨立的生活態度又非常重要。當你和世界暫時失聯,運動不會讓你感覺到浪費,反而能讓你確認自己在做有意義的事。你可以盡情躲在自己的世界裡,名正言順地遠離一切幹擾。因為你確信,每一分鐘,你都在實打實地提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