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市小動物保護協會流浪動物收養基地,志願者在給小狗剃毛。 記者 唐俊 攝
位於長沙縣金鼎山村的基地。
核心提示
他們出錢出力志願做些別人嗤之以鼻的「貓事狗事」。
「拿那麼多錢去救狗,為什麼不去救人?」他們常常面對這樣的質疑,在他們眼裡,「貓狗再小,也是生命。尤其那些流浪的、被遺棄的、被虐待的小貓小狗,更需要有人來給它們溫暖。」他們說,保護動物也是保護人們的心靈。
一場玉林「荔枝狗肉節」,讓國內動物保護人士出現在人們視野。在長沙,也有一幫動物保護人士。去年長沙市小動物保護協會志願者花萬元救贖千隻小貓,讓我們看到了身邊的動保力量。
這些動物保護人士有著怎樣的故事?近日,多次溝通,長沙市小動物保護協會志願者終於同意三湘都市報記者「貼身」採訪。
疑問
為何屢拒採訪?
不希望「被不務正業」
7月6日,周日,上午9時許,長沙大雨傾盆。
長沙市小動物保護協會會長「亨特」開著協會唯一的車,在長沙市萬家麗路一家醫院附近接了5名志願者後,加大油門開往馬王堆蔬菜批發市場。這是給基地狗狗們採購一周食材的日子。
「要買豬肺、雞架。」半個小時,食材採購完畢。
「說實話,我們真不希望接受媒體的採訪。」一邊忙碌,「亨特」一邊解釋會員們多次婉拒記者採訪的原因,「所有會員都不是專職,都是因為喜愛小動物而走到一起。儘管我們是利用業餘休息時間保護小動物,可把時間和精力花在貓狗身上,這在很多人看來有點不務正業,大家不想在單位同事、領導眼裡留下這樣的印象,所以都不會透露自己的真實信息。」
「現在很多人都知道我們協會,但很少人知道協會會員是非專職的。很多人一談論起來都問,加入協會有什麼好處有什麼特權啊? 協會工作人員有多少錢工資啊?「亨特」說,這樣的問題讓他非常地無語。
現狀
找個家難?
不到9年基地搬了6次
長沙市小動物保護協會2005年9月成立,如今基地位於長沙縣春華鎮金鼎山村泉塘組。從長沙城區行駛了40多分鐘後,拐上一條泥濘的山路,約十多分鐘後,基地在一座山的偏僻處出現。
「租地、建房花了六七十萬,除社會捐款外,都是我們會員籌集的。」「亨特」說,因為地處偏僻,離長沙較遠,交通極為不便,志願者們只能一周來一次。「沒辦法,這已經是我們近九年來第六次搬家了。」
「想開一個收容貓狗的基地,太不容易了。」「亨特」 說,因為總是被鄰居投訴,不得不一次次搬遷。這個新基地佔地約5畝,不會影響到周圍的村民,2011年11月,小動物們搬到了這裡。
基地裡,犬吠聲此起彼伏。約30間被單獨隔出的圈舍裡,一些狗衝著記者叫,一些狗病懨懨的一點精神也沒有。
一條缺腿的絲毛狗怯生生地看著人們。「亨特」撫摸著它的頭,眼裡滿是憐愛。「它叫茜茜,兩年前收養的。」「亨特」說,「茜茜」被車碾傷腿後,主人就把它遺棄了。「我們給它做了截肢手術後帶回了基地。」
基地裡有100條狗和5隻貓,其中80%都是遭人遺棄或傷害後,被志願者和好心的市民救助送來。
「一個月能有3例收養就不錯了,有的被收養一段時間又被送回來了。」「亨特」說,對這裡的大多數小動物而言,基地就是它們最後的家。
問題
為什麼救貓狗?保護人們的心靈
在基地放好食材,「亨特」又準備去一公裡外的米廠買米。「我們恨不得將一分錢掰成兩半來花。」在一旁給狗狗剪毛的志願者「彩虹」笑著調侃。
「每月開支很大,1000元能買來500斤大米,只夠小傢伙們吃一周。給它們買吃的、治療、請飼養員等,每月至少要花一萬多,這還不包括愛心人士捐贈的狗糧等物質。」「亨特」說,很多人知道協會能救助流浪貓狗,但很少人知道協會是靠大家的愛心捐款和義賣收入在艱難維持。
「拿那麼多錢去救貓狗,為什麼不去救人?人不比狗更重要嗎?」面對這樣的質疑,「亨特」有點無奈。他們被這個問題問了近10年。
「貓狗是人類最親密的朋友,理應得到人們的善待。貓狗再小,也是生命,尤其那些流浪的、被主人遺棄的、被壞人虐待、在事故中受傷的小貓小狗,更需要有人來給它們溫暖。」
在「亨特」 等志願者眼裡,保護貓狗等動物,也是在保護人們的心靈,「通過努力讓善良成為社會主流,如果我們對那些弱小的生命都不能懷有一些真誠和善良的話,如何想像人與人之間能建立起信任和關懷呢?」
「瀟瀟」是位資深的「動保人士」。她說,這些收養在基地的貓狗只是「幸運的少數」,還有「不幸的大多數」期待著人們去善待,這也是她和同伴們存在的價值。
對於來自社會上不喜歡貓狗的人士的反對與質疑, 「瀟瀟」說,他們這些小動物保護志願者一直秉持的一個信念是:「你可以不喜歡貓狗,也可以不理解我們的工作,但請你不要傷害它們。」
心願
不再有遺棄,不再有殺戮
在不少市民眼裡,小動物保護協會就應對流浪貓狗的求助來者不拒。
「由於主人不負責,如今街頭流浪貓狗還真不少,如果敞開收,一晚上至少可以收二三十隻。但我們能力有限,只能優先救助老幼病殘的小動物。我們收養貓狗的目的是讓它們活得更好。」
志願者們一向不主張不自量力的濫收養。可不收養,就常會被指責為推諉、不盡職。
「譬如前不久有市民撥打我們的電話說,有隻貓困在20多層高的小區樓上的空調機上,消防沒辦法,讓我們去救。我們不是高空施救專業人士,也沒有專業設備,總不能魯莽地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吧。聽說我們無法去解救,對方就表示很失望。」這樣的市民,在「亨特」看來還算客氣的,「如果運氣不好,碰上了不講道理或者講不清道理的『愛心人士』,就會面臨訓斥和拷問。」
儘管前路艱辛,在「亨特」和每個動物保護志願者的內心深處,永遠有一個最柔軟的角落留給那些可愛的生靈們。
對話
Q:被遺棄的小動物很多,一味收養應該不是根本?
「亨特」: 有些求助電話讓我氣得想揍人,譬如有市民打電話來要我們收留他養的狗,因為家裡有小孩或孕婦。如果我們收留了,這不是在縱容甚至支持這種遺棄行為嗎?
被遺棄的小動物很多,被救助的只是少數,如果不能從觀念上改變人們對動物的態度,單純的收養又有什麼意義?我們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讓社會樹立正確的養寵物觀念,不遺棄、不殺戮,才可以救更多的動物。
Q:你對玉林「狗肉節」事件怎麼看?
「亨特」:有些愛狗人士的行為有些過激,譬如為了護狗衝進狗肉店、圍堵屠狗場、對狗肉販子拔刀相向……使得護狗行為變成了一場集體情緒宣洩,失去了保護動物的最初意義。愛狗護狗要理性,「尊重人」應是前提。
Q:如何看待玉林「狗肉節」中救狗的是與非?
「瀟瀟」:我不想評價,這是一場炒作,通過這件事,各種人物、各種思想都站出來表演了一番。有關「狗肉節」的事,我一直不評論、不轉發。
■記者 陳月紅
志願者日記
心中有沉重
但絕不悲傷
中午接到求助電話,說火車站附近有隻流浪狗趴在路邊,情形殊為可憐。求助人雖有惻隱之心,但對流浪狗頗多忌憚,僅以電話通知為己任,而對協會的諸多難處則有微詞,讓人略感不爽。
午飯後前往。狗狗的樣子悽慘:天剛下過雨,一身打結的毛沾滿了泥沙,雙眼渾濁,一隻眼睛貌似失明,嘴巴下部有很大一塊傷口,一條後腿瘸了,趴著幾乎不動,精神很差,去抱它也基本上不做掙扎,只是無力地哼哼兩聲。地上扔著幾根火腿腸,都是完整的。我在眾人的圍觀下把它放進單車籃子裡,送往寵物醫院。
給它清洗時,誰知清洗到頭部時突然發飆,咬住我的手指,讓猝不及防的我很受傷。檢查傷口時,醫生說這是腫瘤,病變得很厲害,鑑於手術的複雜程度、將來的康復前景以及它那孱弱的身體所承受的痛苦,我不得不下狠心做出了幫它永遠擺脫病痛折磨的選擇。
看著它平靜地離開,我心中只感到沉重,或許還有幾分釋然,但絕無悲傷。賴活不如好死,離開這個只能給生命個體帶來身心痛苦而不是愉悅的世界,不管在旁人眼中是不是殘忍或者不負責任,在我看來至少不是最壞的結局,人狗皆然。晚上,把狗深埋在綠化帶內,算是送它最後一程。
已給它建檔案,取名「小可憐」。生前沒有人關心,走了以後在這裡還有個記得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