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進入拐子角的那一刻,我的靈魂就被綁架,心甘情願。每眨一次眼睛,我總擔心錯過一刻的美景。每次按下快門,總覺得下一個畫面才更完美。我祈禱日頭慢些落下,以定格絕美的夕陽;又迫切期待黑夜來臨,讓我直面南半球的漫天繁星。如果人生只剩最後一場球,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拐子角。如果可以選擇離開的方式,我的決定是:從拐子角第16洞發球檯旁120米的峭壁頂端,朝著藍色的南太平洋縱身一躍……
「前半輩子白活了!」
「拐子角」這名字來源於一個故事:第一個登陸紐西蘭島的西方人,是荷蘭的庫克船長。而他的一位水手在登陸時遭到當地毛利人綁架。於是,這裡被命名為拐子角。
在拐子角農場的48小時,我的作息時間極有規律。去過十幾個國家的頂級球場打球,但在幾年來的奔忙行程中,每天都自願早起還是頭一遭。原因很簡單:我無法容忍自己錯過地球上最美的日出。
紐西蘭是地球上空氣最為純淨的國家,被西方世界稱為「上帝為自己預留的養老所」。記得中學時的化學課本裡寫著:純淨的空氣,是一種無色無味的透明氣體。直到二十多年後的今天,來到紐西蘭北島的東海岸,站在拐子角的懸崖邊,我才真正體會到這句話的意思。
對於一個攝影發燒友來說,只有在這樣的空氣裡,才不會錯過美景的任何一個細節。在拐子角的兩天兩夜裡,我回想起北京、上海、廣州這樣的城市,感覺只有兩個字:地獄。
酒店床頭櫃的檯燈下,每天都會有一張溫馨提示的小紙條。不僅告訴你明天的氣溫、溼度、風力和果嶺速度,還會準確地標出日出和日落時間。秋季的紐西蘭,日出不算太早,6點48分。
每天清晨,窗外還是一片漆黑時,我就歪在了露臺的躺椅上,眺望遠處的海天一色;太陽落山前,我又會靜靜地候在會所前的草地上,依依不捨地望著落日消失在海平面,並期待著南半球的繁星升起。
和我一樣不敢睡到自然醒的同行者是南方某傳媒集團總編輯老蔣。預訂的開球時間是8點30分。7點15分,我在酒店會所點了一杯卡布奇諾,正要打電話催他起床,老蔣卻突然出現在我身後,拍了拍我的肩膀。
「真受不了,太美了!」四十多歲的老蔣興奮得像個孩子,一邊放下手中的相機,一邊喃喃自語,「這部相機近兩年基本沒動過,來這兒一早上,已經拍得快沒電了。我也算全世界跑過不少地方的人,但現在回想一下,前半輩子還是白活了!」
「極致的原生態才是最美」
8點15分,一輛咖啡色大福特停在酒店會所門口。
「先生們,可以開球了嗎?」大個子湯姆走下來,麻利地將我們的球包擺放在後車箱上。兩分鐘後,一座老舊的小建築展現在我們眼前。
「這是倉庫嗎?還是會所?」
正在我們納悶時,湯姆拉開了這座建築巨大的木質大門。
和莊園的主會所一樣,高爾夫會所也是一座年輕的「老建築」。兩座會所均在2007年才投入使用,但無論內外,看上去卻像是歷經了百年的古老建築。
拐子角投資者羅伯森兄弟雖然是美國富豪,但哥倆兒在一次旅行中被紐西蘭的原生之美所吸引,決定在這裡投資,打造一座夢想中的完美球場。度假村所在地原是一片古老的牧場。羅伯森兄弟相信,原生態才是最美的。因此,他們決定儘可能地保留這裡的一切,包括與牧場相關的建築。他們聘請了頂級的美國設計師,負責會所的結構和功能;同時又請來最好的紐西蘭設計師,負責會所的風格和裝飾。
兩位頂級設計師的完美組合,帶來的是一次仿古建築的奇蹟。古老的木材和石材,牧場味十足的修飾,鏽跡斑斑的鐵製吊燈,在會所裡用餐時,我們在懷疑:它誕生一點也不像只有短短5年,應該是150年才對。
除了建築風格,投資者將這裡的牧場也完整地留存了下來。散落在球道邊、荒草區中的3000頭成年牛羊,不僅讓你體驗到紐西蘭原生態的牧場文化,還讓每位客人在餐桌上都能吃到新鮮的牛羊肉。
工程完工後,羅伯森兄弟還給度假村起了一個無比原生態的名字:拐子角農場(The Farm at Cape Kidnappers)。如今,農場也是世界聞名的豪華度假村,在很多媒體的全球奢華度假酒店榜單上名列前茅。農場裡共有22套木屋別墅,以及一幢包含四間臥室的主人別墅,一座水療館,露天泳池以及別致動人的池畔涼亭。
原來的牧場主名叫麥可,是地道的紐西蘭人。他的牧場廠房也被完整地保留了下來。走在第二洞球道上時,當你抬眼遠望,遠處山間一排紅色的低矮建築,就是麥可曾工作了半輩子的廠房。會所裡提供的牛奶、奶酪等乳製品,正是在這裡完成從擠奶到加工的全過程。
「資本家過的什麼日子?」
當我們恍若夢境地欣賞會所時,大個子湯姆再次用溫柔的聲音問到:「先生們,你們計算距離時,習慣用米還是用碼?」
拐子角的球道碼數本有兩個版本,設計完全一樣,標識的距離單位卻有兩種:米和碼。還用問嗎?因為這裡的客人來自世界各地。
在拐子角的主會所,服務員也是全球化的。講中文、法文、德文的,會荷蘭話、瑞典話、西班牙語的,這裡全有。我們到達的第一個晚上,主人特地安排了一位華人小夥子吉米為我們服務。不得不提的是,拐子角農場的美食和美酒名氣很大,2011年還獲得《康泰納什旅行者》金榜「最佳美食(Best for Food)」的榮譽。
「你是臺灣人嗎?」吉米的口音有濃重的臺灣腔,我們好奇地問。
「請不要稱我為臺灣人,我是紐西蘭人,I am a Kiwi(我是奇異鳥)!」
Kiwi是紐西蘭的國鳥,奇異鳥(也譯為基維鳥)。在強調自己是紐西蘭人時,他們往往會說,我是奇異鳥。吉米出生在臺灣,五歲時便隨家人移民到紐西蘭。
「你對這兒最熟悉。還是你給我們推薦吧!」拿著厚厚的菜單,我們不知如何下手,於是把難題拋給了吉米。
沉思良久之後,吉米認真地回答:「如果讓我推薦,初次來這裡的客人,最好嘗嘗我們拐子角的『tasty menu』吧!」
「什麼叫tasty menu?」一行五人齊聲問道。
「就是把拐子角最有特色的菜品都嘗一遍。今天的menu有九道菜。」
「九道菜?那得吃多久啊?」
「得看大家吃的速度了,通常要花一個半小時左右。」
「這老外的吃法,也太漫長了吧!要不咱們吃點別的?」
正在我饞得直掉口水時,老蔣卻提出了反對意見,並且得到了其他三位的支持。為了不錯過tasty menu,我只有耐心地做起大家的思想工作。
「我們大老遠飛過來為什麼啊?」我抬高了嗓門說,「不能只是為了體驗頂級球場,還得享受一下資本家們的腐敗生活啊!」
這個提法似乎很奏效,第一道菜很快出現在餐桌上。第五道菜端上來時,老蔣感慨:「雖然有點兒慢,但確實全是沒吃過的東西。不俗!」
九道菜過後,肚子已經吃不消。吉米看我們享受得不行,做出了一個讓人驚訝的決定:「請稍等,今天還有一些特色小點心,你們也嘗嘗吧!」
可是,五分鐘後,當吉米興衝衝地再次出現時,餐桌上只剩下獨自品著咖啡的我。
「魯先生,是菜不好吃嗎?還是我的服務做得不好?」吉米無助地問。
沒有啊,菜太好吃了,你的服務也非常棒。」
「那大家為什麼都走了?」
「今天吃得太豐盛,他們已經吃不下了。而且現在都快10點了,大家趕了一天路,都困了。」
「洞洞不同才叫18洞」
等待晚餐的時候,我和老蔣回憶起當天的打球經歷。
「第1洞是右狗腿,開球平打,攻果嶺時球道和果嶺間隔著一片凹地。第2洞是五桿洞,你第一桿開球到右邊長草裡,沒找到,我第二桿打到了左邊沙坑……」
講到第5洞時,我發現老蔣的眼神有點怪異。
「哥們兒,你的復盤能力也太強了吧!只打了一遍,怎麼每個洞都記得?」
雖然自認球洞記憶力不賴,但在打過一次之後便能記住18洞的球場,生平只有拐子角,所以我沒法不相信:這是我見過的最好的18洞設計。
「球道就生長在那裡,我的工作只是努力找到它!」
這是湯姆·多克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也是他設計理念的完美闡釋。
據說,如果你想請湯姆設計球場,他首先不會跟你開價,而是要求親自去現場看地。十之八九,看完之後他會婉言謝絕你的邀約。如果你非要追問「為什麼」,他的回答通常是:「這裡沒有球道。」所以到目前為止,湯姆在中國只有一件作品,就是還未開業就被炒得沸沸揚揚的海南山欽灣。
從空中俯瞰後9洞,五方百丈懸崖仿佛一張伸向太平洋的巨掌,五根手指長短變化,但寬度卻全都正好放在一條球道,分別是10、12、14、15和16洞,而11和13洞則像是跨越巨指的兩個三桿洞。
果嶺,五成以上的推擊,你腳下的線路和洞口前的線路相反。也就是說,球出去時是左線,到洞口附近八成是右腳。反之亦然。
老蔣的球齡不短,80多杆的水平,打起球來慢條斯理,節奏穩定且極度認真。拐子角的果嶺成為他記分卡的最大殺手。36洞下來,每場球至少有三次,他的推擊完全走反了方向。力道完全準確,但10碼的球推完了剩8碼,去了另一個方向——這是怎樣的折磨?怎樣的挑戰?怎樣的樂趣?
梁文衝的教練凱爾是澳大利亞人,出發去紐西蘭之前,我問他是否打過拐子角。「當然打過。那是我們澳洲的驕傲!」凱爾的回答很堅決。
球場信息
拐子角高爾夫球場 Cape Kidnappers Golf Course
18洞,Par-71,全長7119碼
設計師:湯姆·多克
網址:capekidnappers.com
霍克斯灣乃至全紐西蘭最出名的球場,在GOLF雜誌評出的「世界百佳球場」榜單中位列第33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