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多數學者認為,風水中存在迷信色彩有其認識和社會方面的根源,但不能因此就將風水-概冠之以「迷信」。我們不應苛求古人,而應對風水中的封建迷信內容進行實事求是的分析批判,去粗取精,去偽存真。對風水不加研究就否定,這本身就是一種迷信。中國傳統的思維方法是直觀感性的和實用理性相結合的,當我們站在以西方思維模式為基礎的現代科學的角度來考察我國傳統的風水理論時,便會感知它的科學特點。然而中國傳統思維的特點又是整體的、系統的,風水理論談建築空間,從來就是與人的因素和時間因素綜合考慮的。這種思維特點的整體性和思維方法的直觀性,雖然不乏經驗科學的理智,卻也給風水理論蒙上了一層神秘的外衣,並為大量明顯屬於巫佔的迷信活動提供了容身之地,故此李約瑟(Joseph Needham)稱之為準科學。準科學的概念包含科學的實質,又摻雜了偽科學的內容。這樣,既指出了風水術中迷信成分的存在,又劃出了二者的界限。人們在長期的生活體驗和經驗積累中,即使對自已生活環境產生了較為合理的感知,但總會受到歷史條件的局限,也總會不可避免地對之加以假說性的甚至荒的解釋。同時也應看到,即便是那些模糊的猜測成分,如天、地、人之間的感應,就目前科學發展的水平也難以做出更為合理的解釋,但卻不能否認這種聯繫的客觀實在性。在醫學界,就已經開始注意到交叉科學的研究,如環境醫學、醫學地理學、醫療氣象學等,探討天文、氣象及地質、地理環境對人體的影響。如據科學統計證明,一個人出生時的天文氣象等環境條件,對於此人一生的健康狀況有很大影響;至於這些環境因素對於住宅及居住者的命運有何作用和如何作用的,現代科學也不能做出明確的解釋(參見《人類生物氣象學》。由此看來,如果只看到理氣宗的闡釋方法難以納人現代科學的思維模式中,就概冠之以「迷信」,也並不是真正科學的態度。 毫無疑問,風水理論中「迷信」的內容,有很大一部分是古代巫術活動的歷史積澱。巫術較科學而言,是人們對客觀世界虛妄的反映,但科學發展的相對性,即是巫術存在的必然性。英國著名人類學家馬林諾夫斯基在談到巫術的產生與存在基礎時,精闢地指出:「無論有多少知識和科學能幫助人滿足人類的需要,它們總是有限度的。」人們可以採用最新的科學技術,選取最好的結構材料及完善的營建手段,創造最舒適的生活環境,但「人事中有一片廣大的領域,非科學所能用武之地,它不能消除疾病和朽腐,它不能抵抗死亡,它不能有效地增加人和環境間的和諧,更不能確立人和人間的良好關係。這領城永久是在科學支配之外,它是屬於宗教的範圍」(《文化論》)。可見,巫術是人們在現有的知識和科學技術不能完全控制環境及機會的時候產生的,目的是想動搖及轉變自然的秩序,它是人們對自然及命運的一一種抗衡。在居住生活中,人們通過開斜道,安假門,放鎮物等手段,增強自己抵抗災難的信心,從而獲得一種有益的生理功效,提高希望勝過恐懼的信仰,這樣做往往可以達到類似於「心理暗示」
的精神治療效果。「迷信」存在的另一個原因是,在古代社會裡,風水理論作為一種經驗的積累、 知識的總緒,即使有著合理的內涵,但為了增加說服力,強迫人們去執行,便要染上神秘的色彩。無可否認,在科學技術飛速發展的今天,風水理論中迷信的成分越加明顯。對於這種歷史的產物,我們站在過去、現在、未來不同的角度進行分析,便會得出迥異的結論。因此,作為理論研究與探討,既要從歷史角度挖掘其產生的根源,也要運用當代科學世界觀與方法論為武器以批判的態度去審視、剖析其積極的或消極的作用,還要以發展的眼光闡明其揚棄的可能,為現實生活、為當代科學技術的發展服務,這樣才是真正的唯物論的態度。 風水理論以傳統哲學觀念與方法為基礎,架構起理論思維體系的框架,在歷史上確立了其存在的價值與作用,在今天亦被當作可以再發掘的一門學術,但在肯定它的時候,也必須對其迷信成分持以清醒的認識和冷靜的捨棄、批判。 風水迷信產生的原因很多:中國古代社會長期停滯於封建專制時代,生產規模小,自然科學未能充分發展,封建統治者及江湖術士愚昧人民的需要等,與此固有不言而喻的關係;而在認識論和方法論上,中國傳統哲學觀念與思維方法的巨大缺陷,也在相當大的程度上為迷信的存在提供了容身之地。事實上,對風水的迷信成分,自古以來,就有不少有識之士如王充、才、朱襄等,曾予以激烈批判,然而也正因為這種認識論和方法論的局限,他們的批判終未徹底。 中國傳統哲學雖以其樸素的唯物主義與辯證法見長,閃爍著古代民族智慧的靈光,但其概念與範疇的模糊,缺少嚴密形式邏輯體系下的精確分析綜合與實證,重實用而輕純理性的思維模式,局限於類比方法認識世界,只注重宏觀整體上類比性地表象萬事萬物序列關係,而乏於更深層次內在規律性的探究,在天人合一觀念下,更對表徵萬物序列關係的宇宙圖式賦以象、數、理的意義而無限制地推演,附會以諸多牽強無稽的成分,等等,無不造成了中國傳統哲學體系的明顯缺陷。而這種種缺陷,反映在風水理論中,也正是其迷信成分的認識論根源所在。 例如在風水理論中,「地靈人傑」的觀念是得到世人普遍認可的,其正規自然條件對人文活動的影響,固然具有唯物主義的可取之處。然而,直線化、簡單化、誇大化的外推類比,卻把它推進了迷信的泥坑。如果說:「山厚人肥,山瘦人飢,山清人秀,山濁人迷,山寧人駐,山走人離,山雄人勇,山縮人痴,山順人孝,山逆人虧」(《青 囊海角經。尋龍理氣篇》之說,尚屬真理與迷信參半的話,「龍穴端正,富貴天定。左右直長,退敗倉惶。前後尖峰,富貴三公。...明堂掌心,積玉堆金。明堂傾瀉,退敗兇絕,四畔山飛,父子東西」云云(同前引處),悉系迷信無稽之談,當不言而喻。但這類說教,卻充斥於大量理氣宗的風水書中。
另外如諸多風水術書言及葬法,每以傳統哲學觀念來為其死者蔭福後人的說教打掩護。最常見的,就是把死者與後人的血緣延續,納人陰陽二氣的交互作用而加以申說,實際上卻是無稽之談,是把巫術性的上古祖先崇拜的迷信理論化,但由於傳統哲學「陰陽」與「氣」的範疇本身所具有的模糊性和無限類比外推的取向,既難澄清是非,也無法阻止風水迷信振振有詞地濫用。我們不能苛責古人,在今天,當我們以當代的科學及認識論來批判風水迷信糟粕的部分,發掘其合理內涵,也應以歷史唯物主義的態度來對待它。事實上,無論如何,風水理論畢竟是古代社會的產物,其以中國傳統哲學為其世界觀和認識論的基礎,在較低層次上展示了在當今及未來亦有生命的真理,但它的稚嫩,無法擺脫迷信的糾纏,真理的光輝更常被迷信的陰影籠罩。 風水理論應當研究,也值得研究,這是不言而喻的。當然,應該著重指出的是,風水理論不乏迷信色彩,和-切傳統文化一樣。尤其在風水的一大流派理氣宗,在民間流行的風水術中,更其如此。但歷史上,風水從來就有流派之分,如形勢宗和理氣宗;也有雅俗之分,正同中國古代歷來有士文化與民俗傳承,有宗教迷信和無神論-。樣。素有「子不語怪力亂神」、「敬鬼神而遠之」優良傳統的中國古代士人,事實上也每每涉人風水理論,一面無情批判其迷信無稽之說,一面也弘揚其合理內涵,促進了它的發展。自漢以來,如張衡,王景、郭璞、蕭吉、李淳風、呂才、一行、王珠、朱熹、蔡元定、劉基,及至晚清的魏源、翁同穌等大學者、大文人致力於風水,就是典型。 由於社會發展水平和科學發展水平的限制,風水理論也同一切傳統學術一樣,沒能完全擺脫迷信的桎梏和羈絆,沒有發展成為完全科學的理論體系。此外,在專制的封建時代,為維護職業生存及尊嚴,往往也不可能發展成為完全科學的理論體系。此外,在專制的封建時代,為維護職業生存及尊嚴,往往也不得不披上神秘外衣。同理,在風水所觀照人與自然環境交互感應的很多事象,也未嘗沒有如中醫之經絡或氣功一類的天才直覺或潛科學成分,以至於以今天的科學也未必全能揭示其真諦。這些,當然都是今天研究風水理論應當正視的問題。重要的是我們應當尊重古人而不苛求古人,以今天的科學認識論為武器,去發掘和揭示傳統建築文化的奧秘,去粗取精,去偽存真,以發展具有中國特色的現代建築理論及實際創作,為嶄新的當代中國建築文化走向世界做出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