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重溫】
只有當社會經濟航船平穩駛向「有限的折衷」這個新的海域,我們才有可能確保全球經濟恢復到充分就業的理想境界。在那裡,社會經濟進步的果實將能更加公平地為栽培它的人們所分享。
——保羅·薩繆爾森
保羅·薩繆爾森是世界經濟史上最令人矚目、也最有人氣的經濟學家之一。1915年,薩繆爾森出生於美國印第安納州。20歲在擁有雄厚的大學本科數學背景後,到哈佛攻讀碩士和博士學位。薩繆爾森成名很早,32歲成為麻省理工學院教授,同年獲得美國經濟學會克拉克獎。1947年出版的博士論文《經濟分析基礎》被認為是數理經濟學劃時代意義的著作,助其55歲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
薩繆爾森的經濟學成就體現在其對微觀經濟形式主義的革命中,但為薩繆爾森帶來廣泛聲譽,令其家喻戶曉的並非其的數學天分或是數理經濟學造詣,而是他在1948年出版的《經濟學》。從1948年首版面世到2009年薩繆爾森離世前出版的第十九版,《經濟學》走過了60多個春秋,被譯為40餘種文字,銷售量超過一千萬冊。作為經濟學暢銷書、大學本科教育的範本,《經濟學》被尊為宗師級的教科書。
《經濟學》倍受國內讀者喜愛的原因有兩個:其一,與慣常的經濟學教科書不同,《經濟學》語言表達生動,善於運用明喻、暗喻等修辭手法,規避了沉悶枯燥的邏輯推理,實現了思想傳播寓教於樂、深入淺出的目的。其二,《經濟學》集眾家之長,且在不斷地完善之中。薩繆爾森在建立了形式化的凱恩斯主義後,把凱恩斯的宏觀分析與傳統的微觀經濟學分析結合起來,構建並統一了宏觀經濟與微觀經濟的理論結構,這一做法被稱作「新古典綜合」。為了增加《經濟學》的解釋力,薩繆爾森不斷更新書稿,剔除陳舊的觀念,綜合新的思想。《經濟學》在保證初學者能夠快速概覽西方主流經濟學全貌的基礎上,不斷刷新財政學、金融學、發展經濟學、環境經濟學、制度經濟學的相關知識,被西方譽為「流動的經濟學百科全書」。
作為20世紀中葉的產物,《經濟學》映射出薩繆爾森時代的精神狀態,也是他思考和研究西方經濟社會突出矛盾和問題的結果。除了學者的身份,薩繆爾森在職業生涯中也做過政府的經濟顧問。也許正是為政府服務的經歷,影響了薩繆爾森的思想,形成了其獨特的「折衷」氣質。薩繆爾森的折衷,是在親身體驗中西方經濟演進的過程中,以包容的心態吸納更適應現代經濟發展、更吻合經濟發展規律的理論。在筆者看來,《經濟學》中他的對政府和市場、經濟科學的折衷值得細品。
關於政府和市場關係,薩繆爾森的「折衷」是對無管制的資本主義制度和過渡管制的中央計劃體制的糅合。薩繆爾森指出:漫遊了經濟學領地後,我們的心得是,無論是無管制資本主義制度還是過渡管制的中央計劃體制,二者都不能有效地組織起一個真正現代化的社會。這一點已經為經濟史所證實。在他看來,「市場+政府」的現代混合經濟是一種常態。「所有的社會都是既帶有市場經濟的成分也帶有指令經濟(計劃經濟)成分的混合經濟」。薩繆爾森認為,只有在完全競爭成立時,市場機制的優越性才能充分體現出來。但存在三種可能的市場不靈——壟斷及其他形式的不完全競爭、市場的外部性(如環境汙染)以及公共產品的供給。「在每一種情況下,市場不靈都會導致生產或消費的低效率,而政府在醫治這些疾病中往往能夠扮演一個很有用的角色。」薩繆爾森倡導現代混合經濟的價值,建議將嚴厲冷酷的市場運作規律與公共熱心的政府監管機制巧妙地糅合成一體。從某個角度看,薩繆爾森的觀點回應了國內支持自由放任經濟的一小部分人。在現實中,市場經濟必然會遭受制度不完善之苦,「還不曾有一種經濟能夠完全依照『看不見的手』的原則順利運行。」
對經濟科學的認識,薩繆爾森眼光獨特。他認為,「經濟科學的最終目的是改善人們的日常生活條件」。提高國內生產總值不是數字遊戲,其意味著人們能過上更好的生活,可以使政府更多地開辦學校,有更多的財力支持科研,確定適應本國氣候和土壤的農業技術。追求市場效率固然是好,但「一個自由和有效的市場並不能必然地使收入分配得到全社會的認可」,過分追求效率導致的巨大的分配差距,在政治上和道義上是無法接受的。社會必須致力於兼顧無情的「市場規則」與慷慨的「國家福利」。經濟科學要在充滿熱情的同時保持冷靜的頭腦,才能為一個富有效率、繁榮和公正的社會尋找到恰當的平衡點。
除了以上兩點,《經濟學》還有很多精彩的內容。全書(第十九版)包括七篇三十一章,從微觀經濟學、要素市場、宏觀經濟學、經濟發展、經濟增長與全球經濟、事業、通貨膨脹與經濟政策等角度,對經濟思想進行了系統的闡述。整本書的結構安排、內容銜接和邏輯自洽也都剛剛好。
經濟新常態下的中國,身處世界經濟蕭條的大背景,肩負著經濟轉型的巨大壓力,中國經濟何去何從的爭論不絕於耳。1999年薩繆爾森在《致中國讀者》的親筆信函中寫道:地大物博人口眾多的中國,在其迅速發展的今天,特別需要我們這本教科書來為您服務。」《經濟學》或許正是我們探尋前路的一面鏡子,把強有力的思想用於人類社會核心問題的分析,是薩繆爾森撰寫《經濟學》的初衷,也是我們眼下需要的。
(本文作者系四川省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副所長、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