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覃晚每個周一的晚上,都會收到一束含苞待放的紅玫瑰。
花苞被撒了清水,水滴順著翠綠的枝幹,緩緩流到透明玻璃瓶口。
洪司遠表達愛意的方式,比起旁人來總是那麼詩意一點。他叫她洪太太,不是老婆,不是小晚。這種把自己姓氏冠在前面的叫法,有種專屬感。
樓下花店漂亮的老闆娘不止一次在覃晚面前誇讚洪司遠,言語裡滿滿的羨慕。是了,雷打不動堅持送花五年,不是隨便一個男人就能做到的。
覃晚承認,她在洪司遠身上得到的愛是飽和的,因此,她總是那麼的容光煥發,神採奕奕。她是個有福氣的人,公婆健在,丈夫體貼,兒子可愛。世間再沒有比這更讓人覺得完美的了。
如果不是那場家長會,她相信她會一直這樣幸福下去。
兒子文文指明要她去開這次的家長會,理由是,班上同學不相信,他有一個比電視上女明星還漂亮的媽媽,他要證明給他們看。
覃晚忍俊不禁,耐不住文文磨,應允下來。
文文出生後,她確實是沒操什麼心。公公婆婆將他照看的很好,學校的一些項目活動,多半也是洪司遠抽時間去參加。她打理著和朋友合夥的服裝店,愜意自由。
而洪司遠,在覃晚父親創辦的私人牙醫連鎖工作,工作體面,收入客觀。
周三下午,她驅車前往。文文上的是私立幼兒園,學費是高一些,環境、教育要比公立幼兒園好上許多。
她陪著文文參與了幾項親子項目,看著文文昂著頭得意的跟別人介紹她。她心裡好笑,小孩子又哪裡辨別的了什麼美醜。
家長會的最後一個環節是要家長教孩子畫一幅畫,主題是花朵。覃晚不假思索的選擇了自己最愛的玫瑰。九筆構成簡筆玫瑰的畫法,還是洪司遠教給她的。
洪司遠每次畫完,都會習慣性的在玫瑰花的右下角標註一個H,久而久之,覃晚也有了這個習慣。
展示環節,覃晚和文文一起參觀。展示板最下方,竟出現了一張神似的畫,也是一朵玫瑰,畫風和手筆和她的玫瑰如出一轍。
更令人驚訝的是,玫瑰花的右下角,也有一個H。
這張畫的主人,是一個叫做劉子瑜的小女孩,是她和她的媽媽一起完成的。
文文自然也注意到了這張畫的蹊蹺,努著嘴說:「媽媽,劉子瑜怎麼能抄襲我們的畫呢?」
覃晚看著那個再熟悉不過的H,好奇不已。她拉過文文到一旁,小聲問道:「告訴媽媽,哪一個是劉子瑜?」
文文環顧四周,最後將目光定格在了窗邊。他指著坐在窗邊的一對母女說:「媽媽,她就是劉子瑜。」
覃晚抬頭,剛好和劉子瑜的母親對上視線。劉子瑜的母親淺淺笑著,向她微微點頭。
那是一個白淨清秀的女人,不施粉黛,卻出奇的讓人覺得舒服耐看。
覃晚很想要上前去問問,為什麼她也會那樣的筆法,還會標註那樣的記號。明明,剛剛作畫的時候,兩家人離得很遠很遠,她是不可能抄襲到的。
可這時,家長會宣布結束,一眾人散去,等她再回過頭時,那對母女已經走出教室了。
2
不知是怎樣的緣分,覃晚和那個女人再次相遇了。
家長會結束後,她帶著文文去超市採購。卻不想,在生鮮區和那位劉子瑜的媽媽再次遇見。
彼時,她正低頭挑揀著牛腩,一隻纖細的手遞過一盒色澤鮮紅的肉,那人說道:「買牛腩可不能只看日期,盒子上的標籤超市是可以隨時更換的。這盒不錯,要比你手裡的新鮮很多。」
覃晚接過牛腩,點頭致謝,她想了想,還是打了招呼:「是劉子瑜的媽媽吧,您好,家長會見過的,我是洪文的媽媽。」
劉子瑜的媽媽點點頭:「我知道,你可以叫我劉菁。」
覃晚很想問問玫瑰花的事情,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劉菁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竟主動提及。
「真是巧啊,我們畫的玫瑰花竟出奇的相似。我的畫,是我先生教我的,他是個非常棒的業餘繪畫愛好者。」劉菁笑眯眯說道。
「那還真是巧,我的也是我先生教我的呢。」覃晚有些驚愕,因為洪司遠,也是個業餘繪畫愛好者。她繼續問道:「冒昧問一句,請問您先生是做什麼工作的?你畫裡標註著H,是因為喜歡這個字母嗎?」
「我倒是對這個字母一般,只是我的先生,他名字縮寫裡裡有H。他在醫院工作,不過不是那種傳統的死板大夫,他很有情調。」劉菁盯著覃晚的眼睛,愉悅地說道。
劉子瑜抱著一包薯片跑來拉扯劉菁的衣角,覃晚發愣時,劉菁已經帶著女兒走開了。
醫生?名字裡有H?業餘繪畫愛好者?
這與洪司遠的吻合度簡直是100%。
如果不是知道洪司遠的為人,知道他已結婚有妻有子,她簡直要懷疑劉菁口中的丈夫,就是洪司遠了。
3
洪司遠聽到「劉菁」這個名字時,眼裡絲毫沒有波瀾。
他笑笑,說道:「居然有這麼巧的事情?那個玫瑰花的畫法也不過是早前我在一本雜誌上學來的。至於這個劉菁,不會是我接待過的患者吧?因為暗戀我,所以模仿我的畫,還編排出一套故事,臆想我是她的丈夫?」
覃晚被逗笑了,她推了一把洪司遠,說道:「你能不能不這麼自戀啊?」
洪司遠拉過覃晚的手,深情一吻。縱使已經結婚五年,洪司遠對待覃晚,還是如同剛戀愛時一樣。
懷疑什麼呢?覃晚看著花瓶裡開得正豔的玫瑰,竟埋怨起自己的小心眼。
她暫時忘記了這件事,也忘記了劉菁這個人,一切如舊。
可那個叫劉菁的女人,註定是要她不太平順心。
覃晚正在店裡盤算帳目,已經晚上11點,基本不會有什麼顧客時,劉菁卻走進了店裡。
覃晚看到她時,十分驚訝。她眼角淤青,嘴角的疤痕觸目驚心。
「發生什麼了?你這是……」覃晚走上前去。
「沒事,習慣了,是我先生,總會為了些小事動手,不值一提。」劉菁笑笑。
「家暴?說什麼習慣,這你都能忍?」覃晚拉著劉菁坐下,遞給她一杯水。
「我愛他,他那樣優秀的人,我能和他在一起已是高攀,他心情不順暢打我幾下,也不會怎麼樣。」劉菁接過水,抿了一口。
覃晚這樣被捧在手心的女人,是真的不能夠理解家暴這種事的。
「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到這裡?」覃晚問道。
「我就住在這附近,出門散心,剛好路過,看到你在裡面。這是你的店?真不錯,我想,一定是你先生給你開的吧?」劉菁又喝了一口水。
「原來是這樣。是我的店,不過是我和另一個朋友一起合夥開的。」覃晚說著,也坐了下來。劉菁出門散心,想必也是想找人說說話的吧。
「對了,你做什麼?」
「我?算是家庭主婦吧,照顧女兒,偶爾照顧我的丈夫。」
「偶爾?」覃晚疑惑。
「是啊,他太忙了,一個月也只能來看我幾次。」劉菁笑笑。
覃晚沒再說什麼,哪有醫生會忙到一個月只回家幾次的?想必他們婚姻不順,他不想回家,又或者,劉菁的丈夫在外面有了別的「家」吧。
相比之下,自己的婚姻實在是幸福完美。她不禁有些同情起眼前這個女人來了。
她沒開口,女人卻自顧自的說起來:「你知道他為什麼會打我嗎?因為他在外面有別的女人,還和那個女人有孩子。他不回家,也是因為在那個女人那裡。我嫉妒,我生氣,可他不允許我生氣,我想讓他和那個女人斷絕來往,他就動了手。」
「這樣的男人,你為什麼不選擇離婚呢?」覃晚只覺得,劉菁口中的男人,太不可理喻。
「我為什麼要離婚?去便宜外面的女人?我愛他,我相信,總有一天,他會一直呆在我們的家裡。」劉菁略有些激動地說道。
覃晚知道了,不可理喻的不止是她的丈夫,還有劉菁自己。
算了,不過是孩子同班同學的母親,本就是兩人素不相識的人,她又何必多費口舌去勸導?大概人家有人家自己的想法吧。
她匆匆收起帳本,整理手提包,作出一副「送客」的姿態。劉菁沒有動,洪司遠卻走了進來。
「洪太太,請問現在可以下班了嗎?」他溫柔的問道,一如既往。
覃晚甜蜜一笑,上前挽住了洪司遠的胳膊。想到一旁的劉菁,又趕忙放開了手。人家婚姻不順,她這樣會不會讓劉菁誤以為是故作姿態?
「那個,這是文文班上同學劉子瑜的媽媽,剛好路過我的店,進來說說話的。」覃晚介紹道。
洪司遠微笑地點點頭,說了句:「你好。」
劉菁一言不發,轉身出了店。
「這女人有些奇怪呀,大晚上的,臉上還有傷,以後還是少來往吧。」洪司遠接過覃晚的包。
「她就是上次我跟你提過的劉菁。你別計較,她遭遇家暴,可能心情不好所以沒有理睬你,也是挺可憐的一個人。」覃晚嘆口氣。
洪司遠沒再說什麼,接上覃晚便一起回了家。
4
這天,覃晚惦記著文文,主動去學校接了他。一路上,小孩子耷拉著臉,很是不高興。覃晚多問了兩句,他便哭鬧著以後不肯再去幼兒園了。
問及原因,原來是和那個叫劉子瑜的小女孩吵了架。
又是劉子瑜,覃晚嘆口氣,怎麼開了次家長會,就和這對母女有了這樣多的聯繫。
文文哭鬧著說,劉子瑜說他馬上就要變成沒有爸爸的野孩子了。
覃晚有些生氣,小孩子怎麼可以講出這樣惡毒的字眼?會不會是那個劉菁說的呢?
「好了,文文不哭,文文怎麼可能變成沒有爸爸的野孩子?不要聽小朋友亂說話。」覃晚安慰道。
「不是的媽媽,我昨天放學看到了,爸爸抱著劉子瑜,還給她買了棉花糖。爸爸是不是要去做劉子瑜的爸爸了?」文文擦著眼淚說道。
「你爸爸?怎麼可能呢,爸爸又不認識她。」
「奶奶也看到了,不信你可以問她。我本來要上去叫爸爸的,奶奶帶我走了。」文文委屈不已。
覃晚心裡抓撓一般的亂,文文這孩子,是不論如何也不會撒謊的。洪司遠怎麼會認識劉子瑜呢?聯想到之前與劉菁的相遇,加上她說的話,覃晚隱隱覺得不安。
她給洪司遠打了電話,洪司遠沒有接。覃晚驅車到醫院,卻發現今天洪司遠根本沒去上班。
她一向不在意洪司遠行程的,兩人彼此信任,她從未有這麼一刻想要迫切的見到他。
第一次,洪司遠沒回家,沒有跟覃晚打任何招呼,手機也處於關機狀態。覃晚擔心著他,一夜未眠。
次日,送了文文去幼兒園,她再次驅車前往醫院。
找不到人,覃晚買了婆婆最喜歡的那家榛子蛋糕,去了兩位老人家。婆婆看到她,一如既往的熱情,接過她手裡的蛋糕,忙招呼著覃晚的公公再去添兩個菜。
飯間,覃晚猶豫再三,還是問了婆婆:「媽,文文說,前天看到司遠了,抱著個小女孩,還給她買棉花糖吃。」
婆婆愣了一下,隨即說道:「沒有的事,司遠工作那麼忙,怎麼會有空閒去給什麼小女孩買棉花糖。想必文文是想爸爸了,才會看錯。」
覃晚不肯死心,她繼續說:「媽,司遠昨天一夜未歸,手機也打不通。」
婆婆給覃晚夾了一塊魚肉,搖頭道:「沒事的,他一個大男人還能丟了不成?想必是工作忙吧。」
覃晚知道了,婆婆這裡,她什麼也問不出。
飯畢,婆婆去洗碗,覃晚則陪著公公去拾掇他新弄來的幾個盆栽。她去廚房拿小鏟子,無意間聽到婆婆在打電話。
「你怎麼回事!怎麼還跟那個女人有牽扯?」
「你怎麼能徹夜不歸呢?覃晚今天都找到我這裡來了。」
「你別忘了,今天這一切是怎麼來的,可別做傻事!」
……
她默默從口袋摸出手機撥打了洪司遠的電話,還是那個冰冷的女聲: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婆婆明顯是在跟洪司遠通電話,可為何她打得通,她卻打不通呢?
5
覃晚在家等到了傍晚,文文去了奶奶家,她沒什麼胃口,索性省了晚飯。
密碼鎖傳來按鍵聲,洪司遠終於回來了,一臉疲憊。
「你去哪裡了?」覃晚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抱歉老婆,朋友出了點事,我送她去醫院了。手機不小心被摔壞了,一直忙到現在,我都忘記給你打電話了。」他上前,攬她入懷。
老婆,不是洪太太,覃晚揪著這一個細節,心裡有些難受。
「哪個朋友出事了?發生了什麼?」覃晚繼續問道。
「沒多大事,醫院的同事,不小心摔下了樓,摔斷了腿,我去拉她時,也摔壞了手機。」
「哦。文文說,周一下午放學看到你了,你抱著他們班的劉子瑜,還給她買了棉花糖。劉子瑜,就是我跟你提過劉菁的女兒。」覃晚盯著洪司遠的眼睛,試圖看出些破綻來。
「哦,那天啊,我剛巧路過文文學校,去那附近辦點事。碰到一個小女孩,盯著棉花糖很久了,我只是好心給她買一個,抱了抱她。」洪司遠笑笑,絲毫看不出任何破綻。
婆婆說,沒有這回事,洪司遠卻承認了,覃晚心裡越發沉重起來。
「你真的不認識她們嗎?」
「老婆你今天怎麼了,怎麼總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好了,我有些累,想去洗個澡,這些不重要的事不值一提。」洪司遠在覃晚的額頭輕輕吻了一下,鑽進了浴室。
覃晚從他的外套口袋翻出手機,果然,屏幕碎裂。她嘗試開機,卻沒能成功。看來,手機的確是壞了,只是,為什麼婆婆可以打通呢?
覃晚覺得,這些亂七八糟事情的答案,或許那個劉菁可以告訴她。
次日,覃晚給婆婆打了電話,讓她不用再去接文文了,她打算接文文去吃披薩。
覃晚盯著校門口的人流,終於,看到了那個叫劉子瑜的小女孩。穿著粉色的小裙子,蹦蹦跳跳的向馬路對面跑去。
覃晚急忙跟上前去,看著她撲進了一個男人懷裡。那是劉子瑜的爸爸,劉菁的先生嗎?覃晚心裡想著,看那個男人的面相,也不像是個會家暴的男人。
她顧不得唐突,小跑上前攔下了兩人的去路。
「子瑜,還認得阿姨嗎?之前咱們在超市見過的,我是洪文的媽媽。」覃晚笑道。
劉子瑜點點頭。
「這是你爸爸吧?今天爸爸來接你放學呀?」覃晚想到這個男人的暴力傾向,下意識的後退了一小步。
劉子瑜搖搖頭:「這是隔壁張叔叔,我爸爸上班呢,在醫院,給病人看牙齒。」
看牙齒?覃晚一愣,腦海裡竟浮現出洪司遠的臉。
「那阿姨考考子瑜,知道爸爸的名字嗎?」覃晚繼續打問。
「我說你這個女人怎麼回事,怎麼扯著個孩子問東問西的。你到底是誰?」抱著劉子瑜的男人有些不悅了。
「抱歉,我是孩子媽媽的朋友,我沒有惡意。今天也只是想找孩子媽媽聊聊天,不巧,她不在。」覃晚連忙道歉,生怕對方防備。
「你是劉菁朋友?」男人狐疑問道。
「是的,不知道她臉上的傷好些沒。」為了取信男人,覃晚刻意提到了這件事。
「唉,你要是她朋友,想必也知道她家那些事兒,那男的真不是個東西,竟把那樣好的女人推下樓。我們剛好要去醫院探望,要不一起?」男人聽了覃晚的話,放鬆了戒備。
推下樓?覃晚心裡忽然有了猜測,莫非……
她點點頭,正好開車送男人和孩子去醫院,省的他們費勁打車了。
6
劉菁看到覃晚的到來,似乎有些意外,但那絲意外轉瞬即逝。
她渾身多處纏著繃帶,臉上更是舊傷添新傷。
「那個,我想和劉菁單獨聊聊,可以嗎?」覃晚問道。
男人很是識趣,藉口去打飯,帶著劉子瑜走開了。
「開門見山吧,你來找我,想必是知道了什麼。」此刻的劉菁,居然還能笑出來。
「我的先生,叫洪司遠,我想問問,你是否認識他?」覃晚攥緊背包帶子,希望不要聽到不好的答案。
「當然認識,他是我孩子的父親,是我的先生。」劉菁緩緩說道。
覃晚的心沉了下去,她猜測到了這些,卻沒想到劉菁如此直接。
「所以,你是他在外面的第三者?」覃晚鼓起莫大的勇氣問道。
「他不僅是我的先生,還是另外兩個女人的先生。只不過,我們三個人裡,只有我和他有愛情的結晶。哦對了,我差點忘記了,你也有他的孩子。」劉菁繼續說道。
覃晚後退了幾步,差點跌倒在地。這一切的一切,似乎越來越複雜了。
「這麼快就撐不住了?那樣出色的男人,總不能你獨享吧?我說過,我愛他,這麼多年,我在他身邊,我很快樂。」
「這麼多年?你們……在一起很多年了?」覃晚聽到自己聲音在顫抖。
「你真是蠢,難怪結婚五年了,還沒有發現我們的存在。我和他的孩子,和洪文一般大,你說我們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你口中其他兩個女人……又是怎麼回事?」
「洪司遠那樣深情的男人,他的情意自然也不會只用在你身上。他喜歡送我玫瑰花,他說我就像玫瑰花一樣嬌嫩。沒有女人不愛花的吧?他還教我畫畫,教我彈吉他,他帶我去兜風,去看日出日落。當然,我知道,他也送其他女人玫瑰花,她們和我一樣,都深愛著他。即使我們都知道,他有暴力傾向……」
「夠了!」覃晚打斷她,眼睛通紅。許久,她開口:「偷偷摸摸這麼多年,為什麼選擇現在告訴我?從家長會那日,你就處心積慮的暗示我。」
「因為我不想我的孩子再被人說沒有爸爸,我也不想無名無份帶著她。更重要的是,你爸爸和洪司遠之間的約定,已經到期了。」劉菁說道。
「什麼約定?」覃晚問道。
「你爸爸起初不是反對你們在一起嗎?是你鐵了心要和他一起,還不惜未婚先孕,逼你爸爸妥協。你爸爸那時身體已經出現問題,知道自己活不過半年,所以私下和洪司遠籤了份協議,要他一生對你好,對你服從。
你們的婚姻能維持5年以上,你爸爸的連鎖醫院就將全部屬於他。因為他了解你,你從小過慣了舒心的生活,是斷然受不了一丁點委屈的。只要你不開心,這段婚姻就經營不下去。
只可惜你爸爸賭輸了,洪司遠這個男人,遠比你爸爸想像得能忍。畢竟,他可是小時候從能餓死人的窮山惡水爬出來的人。」劉菁冷笑道。
「不會的,司遠他,對我是真心的。」覃晚再也撐不住,跌坐在地上。
「你真的了解他嗎?他對你那樣關懷備至,挑不出一點錯處,你就沒想過,世上哪有沒脾氣的人,有哪裡有人能事事做得完美?除非他是刻意的去假裝。每次在你這裡窩了火,他都會找我們發洩,所以,我身上的傷,很多情況下是因為你……」
男人帶著劉子瑜回來了,打了兩份盒飯,看到覃晚跌坐在地上失了魂的樣子,一頭霧水。
7
像是揭掉了還沒癒合傷口上的疤,裡面是觸目驚心的。
覃晚將自己關在房間兩天,不吃不喝,任憑文文怎麼哭鬧敲門,都無動於衷。
她果然是被捧在手心呵護大了的人,不知人心險惡,對於一切是那麼高要求,追求的永遠是極致的純粹。她對洪司遠的信任,對她的依賴,遠超過了自己想像。
那個深情款款叫她「洪太太」的男人,從頭到尾一直在欺騙她。他對她的好,對她的愛,都是有目的性的。
多可怕?劉菁說的對,她的確蠢,蠢的徹頭徹尾。
她終於,還是正面和洪司遠見了面。洪司遠帶著一隻她從未見過的手機,不過不像是新的。覃晚終於明白了那天她打不通電話,婆婆卻能打通的原因。
洪司遠異常平靜,還是那樣好聽的聲音,他說:「覃晚,你知道的,你離不開我。這些年,你要什麼我都儘可能的去滿足你。你差不多快要失去自主生活的能力了。除了你那家勉強能開下去的服裝店,你還有什麼呢?又或者說,你還會做什麼?」
覃晚抬頭看著他,眼神淡漠。
「相信我,離婚不是你最好的選擇。房子我佔一半,車子在我名下,現在你爸的五家連鎖醫院也已經遵循你爸和我的協議完成了變更。只要你不鬧,也願意接受這一切,我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我們還可以做夫妻。畢竟,以你的條件,站在我身邊,我也是體面的。」洪司遠咧嘴笑著。
覃晚將手邊滾燙的咖啡潑在了他的臉上,換來了一記響亮的耳光聲。終於,那個有暴力傾向的男人還是對她動手了。
覃晚回到家時,發現這周新換上的玫瑰有一個花苞已經完全綻放了。她揪著花瓣,一片片,一朵朵,最後,躺在了一地的玫瑰花瓣中。
她自殺了,選擇了最懦弱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洪司遠還是高看她了,她做不到繼續裝聾作啞和他生活,她比他想像的更沒用,她無法接受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完美婚姻是這樣的面目。作品名:周一玫瑰,作者:芄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