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很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一狗,兩人,三餐,四季。
只有芸知道這部影片取材於真實的愛情故事,西式的外殼,憂鬱的中國心,平凡的人物,不平凡的格局。某種程度上,像抽取了芳華的一條支線加以後續;咱們流浪吧:文工團「活雷鋒」劉峰與林丁丁的後現代人生,採用「回頭看」的敘事方式,打亂了時間發生的先後順序,運用倒敘與插敘,將回憶與現實穿針引線式巧妙地結合,同時在每一個關鍵的時間節點,做好足夠的鋪墊,銜接與過渡,循序漸進,環環相扣,使得整個故事情緒隱忍,內斂,克制,節奏平穩,舒緩,流暢,錯落有致而不紊亂。
故事語言沒有黑色幽默,沒有現實意義的調侃與揩油,簡單,平淡,純粹,像一杯奶茶,在午後的陽光下細細品味著奶香的氣息與溫暖,像一瓶陳年的老酒,一滴又一滴細細回味著被歲月流失掉的甘苦味道,像一碗清淡的白開水,真水無香,人走茶涼後的蒼海滄田與人生無限的況味,在寒促的命運面前,人物宏大的悲憐與相互取暖,相互慰藉。一幀幀畫面像一幅幅畫,每一筆一觸都在細膩而深刻地描繪著尋常人平凡的世界與人生歷程,撩撥著心弦,故事情節如涓涓細流,流水潺潺,細水流長,靜水流深,不事張揚,不起波瀾卻波光粼粼,傳遞著無限的訊息與意蘊。
風剪云:破碎的擁抱
影片開始,一個深情款款的中年男子,在妻子的遺像前,喃喃自語:小芸,如果你回來了,就把這個戒指挪個地兒。伴隨戒指落地的擲地有聲,青花瓷旁的玻璃門外,小芸一席紅裙的倩影斑駁陸離,入骨的思念讓東風產生一種恍惚已經陰陽相隔的妻子小芸還在身邊,未曾走遠的錯覺,風與芸情意綿綿,深情相擁,愛如空氣,而此時的現實,風與芸早已飄散在歲月的風聲。東風一直停留在對往昔妻子的眷戀中不願醒來,一直等著芸,並決定帶著亡妻小芸的骨灰,回到一個又一個兩人曾經流浪過,生活過的地方,也是小芸生前喜歡的地方,這些地方也似乎代表了小芸在塵世中一個又一個的故鄉,伴著東風一路的腳步,娓娓道來,瀰漫開來。
一朵芸的背後:烏雲背後的幸福線
伴隨東風帶著小芸的骨灰一路歷程的第一個故鄉-清淨恬淡的小鎮克萊德,這個美麗,安靜的小鎮也見證了風與芸幸福的十五年,東風與小芸在小鎮盤下了一棟房,開了一家「芸家館子」的中餐廳,為了還清上學貸款的本地女孩梅琳達進入了他們的生活,在餐館做服務生,梅琳達在此期間,間斷性出沒他們的生活中,像一朵自由飄逸,飄忽不定的雲,去印度探尋佛教的奧秘,出走非洲看動物大遷徙,在肯亞領養黑人女童為自己的孩子-凱茜,教英文,攢夠錢就到世界的天涯海角去看看,體驗各種生活的可能性。
這個時間階段的東風留著較長的頭髮像個辛勤勞作的市民,在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平淡日子裡,每日忙於生計賺錢的東風不再吹長笛,和很多平凡的中國人一樣,勤勤懇懇想趁著年輕氣盛多賺錢,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雖然會偶遇到醉漢吃霸王餐,日子總體還算平平淡淡,此時的小芸在歲月的消磨中,一面享用著平淡與清靜,一面又覺得日子缺少點什麼,好像被什麼困住了,生命與生俱來的深藍憂鬱宿命與渴望在蔚藍的天空自由飄逸,不被束縛的內心。東風雖然還不懂小芸心思的原因,也在盡一切力量滿足,彌補小芸。日子平淡如水,靜水流深,溫馨,甜蜜蜜,細細碎碎。
藍與黑:自由或憂鬱
在梅琳達去非洲的時間,風和芸收養一條「blue藍色」的黑色流浪狗解悶,風把臥室裝飾成海洋的顏色,並在床頭放著一幅鯨魚的壁畫,為芸營造一個藍色的夢。梅琳達一直還在世界遊走,像一朵自由的雲,芸的日子一切照舊,與梅琳達的通信讓芸想起雲,想起風,自由自在,不被束縛。故事整體的色調看似天藍藍,風與芸在家附近的老樹下漫不經心地談論為什麼只有這棵老樹大, 因為別的樹都沒有它想活的決心大。
草原的鐘聲響起,暮色四合,芸倒在家裡,因為這次流產事件,風也知道了,芸生命的黑色。同時,流浪狗布魯一天不如一天,不久安樂死,故事表層的基調從天藍逐漸過渡黑藍色,狗葬在樹下,碑文是藍色的狗腳印,就像天空的腳印,狗和樹都沒伴,相互依偎,相互取暖。梅琳達的日子一直是芸想體驗的日子,這個時期的芸生命接近黑藍色,每天都在與上帝那裡爭奪活下來的權利,有生之日,想多看看世界,體驗生活的各種可能性,或許也是芸為什麼多年前千裡迢迢從北京飄到紐西蘭,從北半球漂到南半球的原因之一。
極光的秘密願望:星語心願,不能說的秘密
風想進一步滿足芸的願望,帶芸一起去看極光,這是風與芸長達幾十年的人生歷程中唯一一次的長途旅行,也是兩人生活中淺層次最浪漫的事,芸隱藏了極光下不能說的秘密願望,秘密的背後是對風始終不渝的愛。願望成真,餐館失火,像一陣風吹動了風和芸在克萊德小鎮表面貌似風平浪靜的的生活軌跡,風與芸也決定重新回到青春安放的喧囂大城市-奧克蘭,也為最後風生活在奧克蘭埋下了伏筆。
咱們流浪吧:回家的路,別送我
告別生活十五年的地方,芸像對待自己孩子一樣對著印有布魯藍色腳印的墓地進行告別,禱告,指著自己的心臟說「你的家在這,媽媽去哪都帶著你,你永遠都有家的。」時間在此節點,雲生命的足跡早已褪去潔白,幾乎鉛灰色,也知道自己可能時日不多,沒有機會再懷孕,孕育一個孩子,芸完全把布魯當做了自己的孩子,並在內心深處給布魯私設了一條回家的路,在心中給布魯給下了一方溫暖的故鄉。
雲一朵,雲兩朵,此去歸期未有期,故鄉已在漸行漸遠的身後了,別送我,別送我。
我們好像在哪兒見過:有風吹過的夏天
奧克蘭一個華人林太愛梅的家中,租著一對年輕的華人男女風與芸,風一邊學語言一邊送外賣,芸在漁市上晚班,因為時間差,兩個人一直擦肩而過,在一個風和日麗,晴空萬裡,有風吹過窗臺的夏天,留著長長頭髮的文藝青年風沐浴著陽光吹長笛,風與芸相遇,相知,一對男女一見如故,並確定在千裡之外的北京相互遇見,兩個年輕的生命在各自的人生軌跡忙於奔波,疲於奔命。
下過雨的奧克蘭:風中有朵雨做的芸
在千裡之外的異國他鄉,奧克蘭下過雨的街面,一個女孩給故鄉的老父母打電話:一個男孩向我求婚,可是我拒絕了他。聲音戛然而止,欲言又止,電話的兩頭,弦弦掩抑聲聲思,此時無聲勝有聲,勝有聲。此時電話亭外面的街面剛剛下過甜甜蜜蜜,黏黏膩膩,綿綿密密,淅淅瀝瀝的雨絲,欲語還休的寂寥,連雨都忘記下了,整個世界安靜地像睡著了一樣,於無聲處聽驚雷。更大的雨下進芸的生命裡,一滴又一滴,甜甜蜜蜜,黏黏膩膩,綿綿密密,淅淅瀝瀝,淅淅瀝瀝,,,
有多少雲化作雨滴,有多少雨滑落天際,有多少雨潤澤大地。
假如愛有天意:留在半路的異鄉人
芸把與風的這段愛交給天意,在一次小概率的賭局中押中了自己喜歡的鯨魚,命中注定的兩個人在一起了,風再次押中了熊貓,換取了用以迎娶芸的嫁妝,在風芸喜結連理的日子,醉酒的林太愛梅女士,吐露多年的相思:異鄉人,半路上留下的,最苦。林太的名字:愛梅,一語雙關,雖然是遠離故土的異鄉人,對於祖國的思念,一個永久的赤誠與熱愛之心,國人之間相互幫助的優良品質。風在林太的建議下,風與芸盤下了位於小鎮克萊德的餐館與房子,離開了人海茫茫的奧克蘭城市。
芸和鯨魚有個約定:愛要勇敢說出來
弗洛依德說過:鯨魚象徵著給人安全感的子宮。在奧克蘭大城市,因為爭車位,看鯨魚變成了看自由搏擊,芸錯過了看鯨魚的機會,此時海面上的鯨魚,供人們欣賞,觀摩,自由,歡騰,吐露水花,風與芸這個時間節點的情與愛剛剛萌生,發芽,愛情的美好剛剛孕育,滋養。在克萊德小鎮時的芸,缺少安全感,時常夢到鯨魚,芸錯過了和小鎮眾人拯救一隻被擱淺的鯨魚的機會,再次與鯨魚擦肩而過,這個階段的鯨魚是一隻擱淺,危在旦夕的鯨魚,鯨魚在這次眾人營救中得以脫險,這個時期的芸在一次暈倒中也被一直名叫布魯的黑狗發現,讓風察覺,芸雖流產,得以救助,風與芸這個時間節點的情與愛在芸每況愈下的身體下,看不見的擱淺與觸礁逐漸襲來。
雲生長在天空,鯨生活在海洋,背靠著同一片蔚藍,在風帶著芸的骨灰終於來到凱庫拉看鯨魚時,船長一對老夫妻的隔空示愛,嘮嗑後,海風吹拂,海水彷徨,海面上遊來一群來接芸回故鄉的鯨魚,芸骨灰的一部分化進深海,隨著飄蕩的鯨魚遠遠地遊走,在另一個世界相遇了,一段被擱淺的情與愛,像風與芸在生命歷程的沙灘上一串歪斜的腳印,在歲月的侵蝕與打磨中,洗盡鉛華,被海風吹平,海水湮滅。
感恩的心跳:一個人的北京
「夢到鯨魚噴水,代表你渴望愛情。」芸第一次在公交車上見到風的時候就夢到了,如今物是人非,重歸故裡的風帶著一部分芸的骨灰回到兩人最初共同生長的地方,在親人那裡,懂了芸,也懂了兩個人最初的愛意與平凡的世界。芸有先天性心臟病,二十年後每一天的生命都是交給上帝,而風的愛也讓芸在二十年後的每一天,勇敢地與上帝搶奪著活下去,並不斷得以心靈的癒合。
風剪云:想把風吹給芸聽
作為影片最後一發催淚彩蛋,有風吹過的窗外,恍若隔世,恍如一夢的風終於敢於拿起了多年未碰的心愛長笛,吹起過去和芸的愛情,也是往昔的鳴笛,曾經引起了芸的注意,兩個人正式相遇,芸被上帝偷走的幾十年,風用愛從上帝的手裡替芸奪了回來。而人到中年,花開花路,雲捲雲舒,風吹風停,在笛子嗡嗡的聲音中,風看到了芸還沒來得及和自己說的悄悄話:當你看到這張紙條,我就放心了。帶著我的那份,好好地活下去。
春夏秋冬又一春:故鄉的第五季
在春夏秋冬又一春,春光熹微,萬物復甦,春意盎然的季節,一朵流浪,遷徙的雲飄遠的日子,跨越一萬多公裡送小芸回到一個又一個「故鄉」後,已經重返奧克蘭當社區警察的風,決定把第4份芸的骨灰,和多年老去後的風一起安葬在奧克蘭,奧克蘭作為第4個故鄉,也見證了風與芸,相知,相識,相戀,相愛的美好,與芸因為手術意外的離去,風繼續活下去,一直到老死的地方,陰陽相隔的多年後,東風坐在天藍色的椅子上,就像坐在芸的懷裡,感受著芸殘留的一絲絲溫度,就像在故鄉的第五季,在風與芸每一個愛過的地方,,,風似乎完全懂了小芸的內心。
最浪漫的事:芸用所有報答愛
回顧這部充滿慈悲,仁慈的影片,一對勤勞而平凡的中國人,歷經半生情與愛的婚姻故事,沒有轟轟烈烈,驚天動地,真水無香,平平淡淡就是真。如涓涓細流,流水潺潺,細水長流,靜水流深,寧靜致遠,蘊含在生活中每一個平凡而輕微的細節與平淡無奇的日子裡。在雲淡風輕的細微歲月深處裡又充滿了各種生活中最浪漫的事,我個人覺得,最浪漫的片段在小芸手術的前夜,彌留之際,在生命幾近漆黑時,芸還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告訴風,希望在風散步的地方,捐一把椅子,椅子的顏色是天藍色的,芸像天藍的椅子永久地陪伴在東風的左右,最長情的陪伴告白語是:「你在哪兒,哪兒就是我的家」,天藍自由遼闊,椅子靜若處子,每次風累的時候或老的時候,歇一歇,就像躺在芸的懷裡,躺在雲之鄉,夢之路。
這把天藍色的椅子是芸在大城市奧克蘭生命臨近漆黑時,即將撒手人間前留給風的一個藍色的夢,既蘊含著芸對於生命蔚藍的渴望,又有對風的依依不捨,也與多年前風在克萊德小鎮為芸把臥室裝修成藍色,床前掛一幅海洋中鯨魚的壁畫形成呼應,兩個年輕的生命,兩個相互賜予的藍色的夢,相交輝映,這次的浪漫很深厚,很有溫度。就像《項脊軒志》中「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永失我愛的一聲嘆息,無聲無息地融入平靜的敘述,蓬勃的愛欲,入骨的相思,深厚的眷戀,深藏在最平凡的事情中,蘊含著強大的力量,很有厚度。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禍復旦兮,活在當下,要常懷感恩之心,珍惜眼前人。
同一片藍天下,白雲(芸)漂飄,
如果·雲知道,
如果·沒有芸,
你藏在哪一朵雲的背後,望著我,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愛綿綿無絕期。
有多少風吹過窗臺午後的夏天,依然還有雲在天際遊蕩,芸來芸往。
風芸的芳華:此生不負遇見。
「如果有來世,願做一棵樹,站成永恆,沒有悲歡的姿勢。一半在土裡安詳,一半在風裡飛揚,一半灑落陰涼,一半沐浴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