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奇幻養魚業

◎阿子｛作家 北京｝·灶下書

在北京很少人吃淡水魚，不知道是水質的原因，還是養殖的技術問題，買到的淡水魚總是有股揮之不去的土味。家裡長輩越過網絡給的長途建議，是買活的回家，用清水好好養幾天，應該能把土味去掉一些。但那就意味著需要自己殺魚去鱗掏內臟，對於一個每次掏內臟都掏破苦膽，簡直掏出心理陰影的手殘選手來說，這個過程想一想都覺得有點恐懼。所以乾脆懶得吃了，湊合吃點海魚得了。

於是，好久好久好久沒有吃鯉魚了。這種魚本身刺很多，土味兒還尤其大，印象裡吃到最好的一次是在老家貴州的苗寨裡，水稻田裡新鮮撈起來的吃雜草和小蟲的小鯉魚，肉很緊實，毫無土味兒，簡直不敢相信是水田裡長大的。在北京的名店裡吃西湖醋魚，也有隱隱揮之不去的土味，肉也非常疲軟鬆散。

前些天閒來把最喜歡的古代致富書《齊民要術》翻了翻，以前沒注意過養魚的部分，只看做醬菜滷肉的部分，才發現古代至少到魏晉為止，養魚業都非常奇幻。書裡收錄的是《陶朱公養魚經》，按照書裡的意思，養魚是範蠡發家致富的原因之一，他才是歷史上最成功的「塘主」。

按照這位漁業巨子的安排，魚池裡要堆出「九州」，也就是九個島，還要養鱉作為「神守」。「神守」這種漢代流行的厭勝術，被學者利用來考證出這本書多半是漢代人託偽之作，作者不會真正是範蠡。其實整個布置魚塘的方案都很玄幻，堆出九州的目的，和養鱉的目的一樣，都是為了讓鯉魚們不要被蛟龍帶走。因為作者認為（很有可能也是古訓），魚池裡的魚一旦滿了三百六十條，就會喚醒蛟龍，帶著魚飛升上天。有鱉就不會有蛟龍，鯉魚們在與天下九州相仿的環境裡巡遊，就如同在真正的江湖之間遨遊，也不會去尋思上天的事情。

古代人對鯉魚應該很熟悉，不過也一直將鯉魚當做某種神異的生物。鯉魚跳龍門的傳說，可能可以接續上假陶朱公文章裡「蛟龍」帶著鯉魚們越獄的傳統，顯得鯉魚大概也是水族裡的貴族了，隨時都有可能跳過龍門，變身蛟龍一族。鯉魚分布也極廣，古人不了解其中原理，認為鯉魚會在人們看不見的時候飛起來，從一個水系飛到另外一個水系。總而言之，對於身處內陸的古代人們來說，鯉魚就是他們心目中的飛魚。

鯉魚應該也是很受歡迎的魚類，不然孔子恐怕不會給自己的兒子起名孔鯉。當然他是因為魯昭公賜了一條鯉魚給他，感念之下才給兒子起名孔鯉的，不過一國的君主賜予臣下的東西應該也是很珍貴的東西，好奇孔子是怎麼處理那條鯉魚的，曬乾了做成標本呢，還是心懷感激地煮來吃掉了？還是說，給兒子起名叫「鯉」之後，就再也不吃了？不管怎麼想，都覺得隱隱有什麼地方不太對，感覺教訓應該是最好不要拿可以吃的東西來給孩子起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