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AshuraSJ@bigfun社區
《對馬之魂》是一個將真實歷史要素與架空內容相結合的遊戲,典型例子就是遊戲內的各種傳說任務。遊戲內共有7個傳說任務,分別為「天之一刀」、「內經的詛咒」、「遣川的幽靈」、「堅不可摧的吾作」、「忠賴的傳說」、「小次郎的六把刀」和「長明之焰」,這些傳說任務中或多或少地都糅合了真實的日本傳說故事;除此之外,一些角色的支線任務中也包含了真實的傳說情節。當然,鑑於劇情需要和製作組的國籍差異,這些傳說並未以真實的面貌展示在遊戲內。本文將粗略探尋遊戲內提及的數個傳說,簡要介紹那些流傳已久的故事。
(註:本文將主要講述傳說故事,與史實內容存在一定差異)
·源賴政與鵺:被詛咒的源氏朝臣
傳說任務「內經的詛咒」中,樂師大和介紹了一位名為內經的傳奇射手的故事。內經曾一箭射殺騷擾天皇宮闕的怪物,卻被怪物所詛咒,陷入幻覺而射殺平民,最後流放對馬島、孑身死去。這個故事參考了平安時代後期的傳說,其主角乃是大名鼎鼎的源賴光之玄孫、人稱「源三位入道」的源賴政(1104-1180)。
源賴政
《列猛傳 源三位賴政》,歌川國芳作
據《平家物語》記載,第76代近衛天皇在位期間(1142-1155),天皇所居住的清涼殿上被一頭怪異之物所盤踞。這頭怪物長有猿猴的面容、狸貓的身軀、老虎的四肢和蛇的尾巴,發出的叫聲如同虎斑地鶇般令人毛骨悚然,故被稱作「鵺」、「奴延鳥」(奴延鳥)。鵺妖在皇居上空作祟,驚擾天皇每夜噩夢連連,御體逐漸衰弱;朝廷遍尋高僧法師前來驅邪除魅,均無成效,一時恐慌無措;
此時,有公卿想起百年前的天皇也曾被妖祟所擾、每夜夢魘不斷,而當時的武勇之士——源氏棟梁·八幡太郎義家(源義家)手執弓矢立於天皇寢宮門外,拉滿弓弦,朝空中猛地放弦、猶如霹靂驚動,並大喝三聲「陸奧守源義家在此!」(陸奧守、源義家!),成功嚇走作祟的邪物,使得天皇得以痊癒。因此,朝中大臣建議天皇尋得一位武藝冠絕的武士,效仿往日舊事為天皇驅走邪祟,天皇便選中了同出源氏一門的源賴政。賴政得知此事,自是不敢怠慢,偕家臣二人——丁七唱(ちょうしちとなう)、豬早太(いのはやた)前去拜請神明、祈求得其加護,並令豬早太攜太刀「骨食」、丁七唱取出攝津源氏家傳寶弓——「雷上動」(雷上動/らいじょうどう,*注1),以待鵺妖。
《芳年武者無類 八幡太郎義家》,月岡芳年作
鵺妖並非尋常之物,凡弓不可傷其分毫,必須有神明加佑、有神兵助陣,才可確保萬無一失;而這「雷上動」,恰好是一把來頭頗大的神兵。相傳此弓乃是中國春秋時期楚國神射手·養由基所持之物,養由基乃文殊菩薩化身,尤擅射術,曾拉滿勁弓一箭射穿7名身著甲衣的兵士,更是有一箭射中蜻蜓翅根和「百步穿楊」的傳說;然而如此精妙絕倫之射術在自己亡故後就將失傳於世,著實令養由基寢食難安,在自己七百歲亡故之時將「雷上動」交給女兒椒花女(枡花女);椒花女雖能精心守護此弓,卻也無法長存不逝,於是在自己也不久於人世之時,託夢與大名鼎鼎的驅鬼大將——源攝津守賴光,將雷上動託付給賴光。此後,雷上動便成為賴光的至寶,經源賴光、源賴國、源賴綱、源仲政一路流傳,最後傳入源賴政手中;如今討伐鵺妖,正是要用到雷上動、一現神弓威力之時。
又到一日夜中,賴政主從三人來到皇居待命。夜色濃重之時,賴政窺見皇居東北方的東三條處騰起一股黑雲,黑雲中浮現出一個身形怪異的巨大身影,其吼叫聲尖厲恐怖,令人心驚膽戰;賴政心中向八幡神祈禱,口中頌念「南無八幡大菩薩」之詞,取出一支飾以山鳥尾羽的箭矢(*注2),將雷上動拉滿,放矢一射,正中那怪物的要害;怪物從雲端跌落地面,豬早太箭步上前,拔出太刀「骨食」,對其連刺九刀,見怪物不再動彈才收手。賴政忙叫隨從前去請來天皇,挑燈一看,地上的怪物猿面、狸軀、虎爪、蛇尾,正是那危害皇居作祟的鵺妖。天皇由衷佩服賴政的勇武和神妙射術,下令將太刀「獅子王」(獅子王)賜予賴政;賴政之武勇,經此鵺妖退治一事也得以傳開。
《源賴政鵺退治之圖》,歌川芳員作
《源三位賴政鵺退治之圖》,歌川國芳作
太刀·獅子王及其黑漆刀拵,現藏於東京國立博物館
源賴政討伐鵺妖,名聲大振;然鵺妖之怨念不散,臨死前誓要報復賴政,最終導致了賴政的毀滅。當時,朝中大權盡為平氏一門所掌握,滿朝重臣皆出平氏;賴政身為源氏長老,侍奉二條、六條、高倉三代天皇,後來更是侍奉後白河法皇,乃是當時唯一的源氏朝臣,被授予從三位之職,因而有「源三位」之稱;但正是這樣的一位老臣,最後在七旬高齡起兵對抗平氏,落得兵敗身死的下場。
事情起因於平大相國(平清盛)那不成器的兒子——平宗盛。據說,當年的鵺妖被源賴政討伐後,其殘魂化為一匹遍體黝黑的寶馬;賴政見這黑馬與眾不同,心生喜愛,遂將其視為至寶,起名「木下」,並傳給了兒子源仲綱;而平宗盛無意間在治承四年(1180)得知仲綱的這匹寶馬,遂搶奪過來據為己有,甚至在馬身上烙上「仲綱」之印,以示羞辱(*注3)。賴政對平氏專權不滿已久,得知長子遭遇奇恥大辱更是怒不可遏,遂擁立後白河法皇的第三皇子·以仁王起兵反抗平氏獨裁。不料風聲走漏,平氏一門派人前去搜捕以仁王;以仁王從園城寺逃出,與源賴政軍隊會合,去往宇治的平等院。此時平氏大軍襲來,源賴政遂率部於宇治川與平氏交戰,因勢單力薄而落敗,最後在平等院的鳳凰堂從容切腹,由家臣渡邊唱(即上文提到的丁七唱)介錯,終年77歲——據說,賴政自戕時使用的刀,正是當年御賜的名刀「獅子王」(*注4)。
《芳年武者無類 源三位賴政》,這幅浮世繪描繪的是窮途末路的賴政吟詠辭世句的場面
被賴政討伐的鵺妖化為寶馬,引來平宗盛的垂涎覬覦,並引發了源氏一門對平氏的反抗;然而作為反平先驅的賴政卻兵敗身死,最後以當初終結鵺妖的同一把刀結束了自己的性命——或許這就是鵺妖死前許下的毒咒,最終為這位曾以武勇聞名的暮年武者帶來了命定的報應。
·俵藤太:得龍神護佑的東國武藝之祖
傳說任務「忠賴的傳說」中,提到了對馬島上最為傳奇的射手——長尾忠賴。長尾忠賴以過人的智慧和精妙的射術而聞名,因而得到了八幡神的護佑。八幡神賜予忠賴一幅甲冑,忠賴以此單槍匹馬對抗侵擾淺藻灣的海寇,卻無人能破壞他那得到大神庇佑的鎧甲。最後,忠賴憑藉其神乎其神的箭術擊退海賊,成功保衛了淺藻的安寧。
「忠賴的傳說」和「堅不可摧的吾作」中,兩人所得到的甲冑都有堅不可摧、無人可破壞的特點;但考慮到忠賴以射術見長、以及得到八幡神護佑這兩個特點,忠賴傳說中的這幅鎧甲應該參照自人稱「俵藤太」(たわらとうだ)的藤原秀鄉(891/?-958/991)傳說中的神寶「避來矢」。
藤原秀鄉乃是出身藤原氏名門的武將,歷任從四位下武藏守、下野守、鎮守府將軍。糅合諸多民間傳說及文獻、於室町時代基本定型完成的《俵藤太繪卷》中,記載了秀鄉受龍神之託、討伐盤踞於近江三上山的大百足的故事。
《和漢百物語 田原藤太秀鄉》,月岡芳年作
相傳,近江國瀨田的唐橋上臥著一條身形巨大的大蛇。來往行人皆驚懼不已,紛紛繞道而行;唯有藤原秀鄉一人毫不畏懼,視大蛇為無物,跨過大蛇走到橋的另一邊。此時,大蛇化身為一名女子,向自己化為大蛇的緣由向秀鄉娓娓道來。
原來女子的一族居住於近江的琵琶湖,原本相安無事;不料某日突然出現一隻龐大的百足,盤踞於附近的三上山(一說比良山);這百足身形之大,仿佛在連綿不絕的山上點滿數千根松明,也遠不及其全長。大百足為害一方,甚至還放出毒液,使得女子的族人們苦不堪言;女子只好化為大蛇、臥於唐橋,希望能尋得武勇卓絕、膽識過人的勇士,幫助他們討伐大百足。
秀鄉得知緣由後,爽快的答應此事。只見秀鄉手握強勁長弓,取出箭矢張弓搭箭射向大百足;但第一支箭、第二支箭紛紛被百足堅硬的甲殼所彈開。秀鄉見狀便心領神會,取出第三支箭,口中默念「南無八幡大菩薩」,以求得到八幡神的加護,隨後猛地放箭。這支得到八幡神加護的破魔之矢比前兩支箭飛得更高更快,徑直射入大百足被甲殼保護的要害,將為害近江國的大妖一擊斃命;
《藤原秀鄉龍宮城退治蜈蚣》,月岡芳年作
秀鄉射殺大百足後,向女子匯報此事。為表感謝,女子希望秀鄉能接受自己的謝禮,請秀鄉跟隨自己前往一族的住處;秀鄉跟著女子一路來到琵琶湖邊,被女子引領進入湖泊之中,驚訝地發現湖中居然有富麗堂皇的殿宇樓閣。進入宮殿,秀鄉見到龍神,才得知女子原來是琵琶湖中龍神的眷屬。龍神為表感謝,贈予秀鄉永遠不會用盡的大米(首結俵,*注4)、絲絹和金銀財寶,以及一個能不斷湧出美味佳餚的鍋(小早鍋,*注4)。因為日本古代用稻草包裹大米、以草繩綑紮成桶狀,這種存放方式和存放的容器被稱為「米俵」,故藤原秀鄉因此得到了一個「俵藤太」的逸名——所謂「藤太」,即「藤原的太郎」,意為「藤原氏之長」。
米俵
除了一生都享之不盡的財寶,秀鄉還從龍神處得到了被稱為「蜈蚣切」(むかできり)和「遲來矢」(遅來矢/ちくし)的太刀,以及兩具以黃金裝飾的金札之鎧。其中,有一領大鎧最為神奇,名喚「避來矢」(ひらいし);秀鄉在穿上這具鎧甲後,任何敵人射來的箭矢都將被彈開,是一副極為神奇的堅固鎧甲。據說這具鎧甲後來傳到秀鄉的後裔、被《吾妻鏡》稱為「末代無雙之勇士」(末代無雙の勇士)的藤氏足利家當主——足利忠綱手中,阻力中港加入平氏軍隊,在宇治川一戰時與源賴政部交戰,因為「避來矢」太過沉重,足利忠綱遂將其脫下放在宇治川河邊,自己另著一具輕鎧上陣;待到戰勝歸來時,忠綱發現放在河邊的家傳寶物赫然無蹤,只有一塊扁平的大石放在原地。懊悔的忠綱以為家寶因自己的疏忽而遺失,對著大石捶了幾拳,卻驚訝地發現大石變回了原本的盔甲模樣,因此這具「避來矢」也有「平石」的稱號。「避來矢」的傳說名聲響亮,甚至被稱作「避來矢大權現」而受到寺院的供奉和崇拜;如今,日本仍有名喚「避來矢」的山峰(位於佐野市),就是出自秀鄉大百足退治的典故。
·平將門和瀧夜叉姬:遺恨千年的反骨之亂
從樂師大和口中,玩家得知遣倉的領主——遣川時朝憎惡志村家的權勢,帶領遣川百姓掀起叛亂,最終為志村家及境井家聯手鎮壓,遣川時朝也被斬首。但時朝在死前發誓要為亂軍和遣川百姓報仇雪恨,成為了縈繞不散的「復仇怨靈」,甚至得到了人們的供奉、希望借怨靈之力除去敵人;
——很明顯,這個故事的主要情節脫胎自大名鼎鼎的「平將門之變」;而遣川時朝的原型,就是日本歷史上第一位自立為天皇、公然與朝廷分庭抗禮的謀反者·平將門(?-940)。
平將門
《前太平記擬玉殿 平親王將門》,豐原國周作
這平將門乃是桓武平氏之後,傳說其母乃是棲居在下總國相馬郡的龍神——雖然說是「龍神」,但想來大概是蛇蚺一類的龍之眷族。據說將門誕生之時,其母化身為大蛇,以蛇信舔舐將門全身,使其全身有如百鍛之鋼鐵般刀槍不入;而將門逐漸長大成人後,自知刀槍不入,也養成了倔犟頑固的性格,凡事若不做到極致則誓不罷手。
且說將門長成七尺男兒,背井離鄉前往京都,擔任藤原北家長者藤原忠平的隨扈。正當忠平意欲推舉將門填補檢非違使缺職之時,從平氏領地傳來將門之父、從四位下鎮守府將軍·平良將(平良持)病逝的噩耗,將門遂只能回鄉除憂,無法在京都延續仕途。哪知將門回鄉後,得知父親遺領被大伯父平國香所佔,將門深知國香在一族之內聲望甚高,非自己所能抗衡,遂忍氣吞聲讓出部分領地,其後迎娶二伯父平良兼之女,意圖將良兼發展為自己的勢力;卻不料後來前常陸大掾(常陸國司)源護之子源扶侵犯將門領地時,國香、良兼完全不講同族情誼,反而領兵支援源護的三個兒子——此事說來似有古怪,但若細細探尋個中淵源,方知人情世故非尋常人所能揣摩:這源護不僅是前常陸國司,更是國香、良兼乃至將門叔父平良正的泰山嶽父,其三個兒子自然也就是國香等人的舅子;比起一個默默無名的黃口小兒,國香等人自然是要為實力雄厚的嶽父一家鞍前馬後。
將門得知同族叔伯竟如此令人寒心,大怒,遂領軍暴起,在常陸國真壁郡迎戰襲來的源扶等人。只見將門單槍匹馬闖入敵陣、大殺特殺,源扶、源隆、源繁三兄弟見勢不妙,意欲逃走,被將門拍馬趕上斬殺;將門的大伯平國香躲入源護領地中的房舍,被怒火中燒的將門放火燒死。其後,國香之子平貞盛欲為父報仇,在叔父平良兼的誘唆之下加入討伐將門的部隊,不料被將門奇襲而敗走。之後,將門故意放走平良兼,前往下野國國衙申述自己的正當性;逐漸衰落的朝廷對這類地方豪族火併向來無力裁定,因此看在將門老東家藤原忠平的情面上不予追究,卻不料助長了將門的氣焰,使其輕視軟弱無力的朝廷,最後引發了震驚朝野的「平將門之亂」。
將門回國後,又遇平良兼、平貞盛的多次襲擊截殺,卻一一擊退,積攢了武名;良兼憂憤而死,貞盛則始終心懷為父報仇之心而蟄伏。其後,將門包庇因拒繳稅糧、搶劫官倉而被追捕的常陸豪族藤原玄明,並要求常陸國衙撤回逮捕令,不料常陸介藤原維幾領兵攻來,將門遂反擊,生擒藤原維幾、奪得常陸國衙官印,其後又攻下上野國衙、自立為「新皇」,正式宣布反叛。其聲勢之大,東國豪族近乎盡數前來依附;恰好此時,西國的藤原純友也糾集海盜大舉謀反,是為「藤原純友之亂」。朝廷手忙腳亂,幾番爭執後,決定派參議藤原忠文、小野好古分別領兵平定東、西國叛亂。
朝廷這邊意欲平叛,蟄伏民間的平貞盛則是自有打算。貞盛找到自己的舅舅、有著「俵藤太」之稱的下野國押領使·藤原秀鄉,二人商量一番之後,暗地募集兵勇,決定討伐大逆不道的平將門。平將門自立為「新皇」後,重用與世王(出身皇室,是勸說將門稱帝之人)、藤原玄茂、藤原玄明、多治經明、坂上遂高、平將賴、平將武(此二人為將門之弟)七人;此七人被稱為將門的「七人影武者」,在他們的重重護衛之下,想要傷及將門,幾乎是不可能之事。更何況將門還有承自其母的鋼鐵之軀,刀箭皆不可傷起身體,即便是有射殺大百足的俵藤太出陣,也是相當棘手;
不過,正如傳說中英雄皆有罩門死穴一般,平將門也有其致命的弱點:當初其母化身大蛇舔舐其全身時,唯獨漏了太陽穴之處(也有眉心或右眼的說法);這一秘密將門從未告訴身邊侍臣,僅僅說給其寵妾桔梗之前(桔梗姬)——這位桔梗之前,正是藤原秀鄉的妹妹(*注6)。桔梗之前把將門的弱點偷偷告知給秀鄉,並將七人影武者的破解之法一併道來,使得秀鄉和貞盛抓住了勝機。
於是乎,在天慶三年二月十四日(940年3月25日),將門的叛軍與平貞盛、藤原秀鄉的討伐軍展開了激鬥。這一天,北風呼嘯,給了將門軍極大的便利;不料須臾之後,天象異變,風向突然一轉為南風,局勢開始不利於將門軍。秀鄉依據桔梗之前所言,將七人影武者一一擊潰,僅留將門一人;將門正欲持鋼鐵之身逞兇,不料此時為父報仇心切的平貞盛一箭射來,正中將門的太陽穴。做夢都想不到自己的弱點被看穿的將門從馬背跌落,被拍馬而來的秀鄉斬下了首級——至此,轟動東國的「平將門之亂」,就在平貞盛和藤原秀鄉等人的努力下被平定。
《芳年武者無類 相模次郎平將門》,月岡芳年作
將門既死,平貞盛與藤原秀鄉欲上前驗明屍身;不料將門的首級突然怒睜雙目,哈哈大笑:「不過首級落地而已,何足為怪?!」,饒是武藝高超的貞盛和射殺大妖的秀鄉,見此情形也不禁嚇了一跳;後來,將門的首級被盛入玉匣,送往京都交由天皇百官觀賞,卻不想將門首級再次詐屍,使得朱雀天皇等人皆驚懼,嚇得魂飛魄散,包括天皇在內的不少人都被嚇得臥病良久。朝廷東徵軍的主帥藤原忠平遂下令將將門首級棄世示眾,結果這顆頭顱經過數月風水魚曬,不僅毫無變化,甚至在光天化日下騰空飛起,一邊發出駭人的狂笑聲、怒喝著「此軀尚可一戰,吾身尚在何處」(軀(からだ)つけて一戦(いく)させん。俺の胴はどこだ),一邊向東飛去,直到力竭才墜落在地。對此感到驚懼敬畏的人們遂在將門首級落地之處修建了將門的首冢,其中最為著名的便是坐落於東京千代田區大手町的一座。據說這座首冢具有強大的咒怨之力,在此後的千餘年間仍不時展現其令人匪夷所思的力量(*注7),此處按下不表;
如果玩家仔細留意「遣川的復仇怨靈」這一任務,會發現一個略為奇怪之處:根據樂師大和的說法,謀反的遣川時朝是男性的武士;但前來殺死境井仁的,卻是一位女性「怨靈」。在與「怨靈」的對話中,境井仁詢問「怨靈」是否是遣川時朝或其某位手下的後代——從這裡就可以得知,這個女性「怨靈」的身份,對應的是傳說中平將門的女兒·瀧夜叉姬(たきやしゃひめ)。
《雪月花 常州筑波雪 瀧夜叉姬》,楊洲周延作
上文說道,將門在貞盛、秀鄉合擊下兵敗身死,其殘部郎黨也被斬草除根。不過,將門有一女兒,名喚「五月姬」(さつきひめ),從滅門的災厄中逃出生天。倖存下來的五月姬滿懷怨恨,於每日的丑時三刻在以詛咒聞名的貴船神社參拜,持續三七二十一天,終於見到荒魂化的貴船明神,得到貴船明神荒魂傳授的妖術,遂更名改姓為「瀧夜叉姬」,意欲為父報仇。
瀧夜叉姬遵從荒魂的指示,回到下總國的相馬招兵買馬,意欲效仿其父事跡、推翻京都的朝廷。在召集夜叉丸、蜘蛛丸等一眾手下後,瀧夜叉姬大舉進攻,揭開了叛亂的序幕。京都朝廷大驚失措,派遣大宅中將光圀和山城光成前去平叛。大宅中將和山城光成經過一番激戰,最後以陰陽咒術擊敗了使用妖術的瀧夜叉姬。敗退的瀧夜叉姬在臨死之前幡然醒悟,最後改邪歸正,靈魂升天回到父親將門身邊,在彼岸與父親實現了再會(*注8)。
《相馬之古內裡》,歌川國芳作。左側女子為瀧夜叉姬,中間二人分別為大宅太郎光圀和瀧夜叉姬的手下荒井丸
作為亂臣賊子,將門及其女兒無疑是正統統治者的眼中之釘;但其死後的怨念卻使現世之人畏懼不已,甚至將亂臣賊子作為神祇加以供奉,實屬奇特之事——不過,祭拜亂臣賊子的人中,有許多並非是出於純粹的敬畏,或許僅僅只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罷了。
·盾無:堅不可摧的「源氏八領」
傳說任務「堅不可摧的吾作」中提到,吾作原本只是一名鄉下農夫,某日聽到一位亡故武士的指引而穿上了這名武士的大鎧。當賊人來襲時,吾作在武士靈魂的引領下擊退賊寇,而賊寇竟無一人能損傷這具大鎧,所有的攻擊都被鎧甲彈開;
這段故事的繪卷中有一個細節值得注意:吾作穿上這具大鎧與敵人對峙時,鎧甲的背心處顯現了一個由3片大葉和2片小葉組成主體的家紋圖案。這個圖案與現實中的源氏家紋「笹龍膽」(笹竜膽)是基本吻合的,可以看做是這一家紋的特殊處理;
源氏家紋「笹龍膽」
從背後的源氏家紋、以及「堅不可摧」的強大防禦能力,可以確定這具盔甲的現實原型為清和源氏世代相傳的重寶——大鎧·「盾無」(楯無)。這具大鎧乃是源氏最為珍貴的八件傳世鎧甲「源氏八領」之一,可謂是名聲顯赫的傳奇之鎧。
「源氏八領」(げんじはちりょう),顧名思義,是清和源氏一門所擁有的八具無比珍貴的鎧甲的總稱。這八領鎧甲分別是源太產衣(源太が産衣/げんたがうぶきぬ)、盾無(楯無/たてなし)、八龍(八龍/はちりょう)、薄金(うすかね)、膝丸(ひざまる)、澤瀉(沢瀉/おもだか)、月數(つきかず)和日數(ひかず)(*注9);這八領鎧甲各有其特點,但如今確認流傳於世的真跡只有「盾無」這一領鎧甲,因此「盾無」的地位更加顯得無比珍貴。
盾無復原品,現存於山梨縣立博物館。盾無的真品被菅田天神社所收藏,但每次僅展出復原品
「盾無」,其名稱意為「不需要使用盾」,乃是對其強大而完備的防護能力的褒美之詞。據說這領鎧甲起初乃是徵伐三韓的神功皇后所著,此後作為皇室重寶被妥善守護;六孫王源經基降為臣籍、開創清和源氏之時,從皇室繼承了「盾無」,作為源氏總領家嫡流的象徵和家傳之寶而倍加珍惜——不過,在那之後,「盾無」的去向就有了兩種說法。
流傳最廣的說法是,盾無之鎧被河內源氏第二代棟梁·源賴義傳給了備受其寵愛的幼子、人稱「新羅三郎」的源義光。源義光的兩個哥哥分別是人稱「八幡太郎」的源義家和人稱「賀茂次郎」的源義綱;義光本人的通稱「新羅三郎」來自新羅明神(朝鮮半島的渡來神,為園城寺所供奉),因其元服於大津三井寺的新羅善神堂而得名。
新羅三郎源義光
源義光曾為援助長兄義家而前往奧州,義家死後密謀奪取河內源氏棟梁之位,謀殺了義家的兒子源義忠(「源義忠暗殺事件」)並將嫌疑轉移至次兄源義綱身上,導致源義綱一族被義忠的養子源為義所討伐(「源義綱冤罪事件」);但後來源義光的陰謀敗露,不得不逃亡常陸國並死於當地。其子孫之一的甲斐國武田氏繼承了這具「盾無」,連同承自皇室的日之丸御旗一起視為武田家的家寶;這兩件家寶被神格化,武田家每次出陣都會在陣前起誓「請御旗盾無保佑」(御旗楯無も御照覧あれ)。武田氏滅亡之時,武田勝賴的家臣田邊左衛門尉將盾無之鎧埋在向嶽寺,後來德川家康將其尋得後還給其原本所在的菅田天神社,得以流傳至今;
而《保元物語》和《平治物語》則記載,源義朝(源賴朝之父)在平治之亂的亂戰中敗走,在逃亡美濃國時路遇大雪,為活動方便而將身上穿著的黑縅盾無鎧捨棄,另著輕裝逃遁。不過,源義朝的這領「盾無」和如今藏於菅田天神社的「盾無」完全不同,因此被推測有兩具名喚「盾無」的鎧甲。
·鎮西八郎為朝:剛猛武勇之流儀
「石川師傅的故事」系列任務中,境井仁初次前去尋找精通射術的石川師傅時,日吉溫泉山腳下一間旅館的老闆引領他前往石川師傅的道館。在路上,老闆出於好奇之心,詢問了一個與石川師傅有關的傳聞——「人們都說石川師傅能一箭射穿海寇的賊船,這是真的嗎?」
石川師傅能否射穿戰船,這件事很難說,畢竟師傅就連蒙古兵的盾都射不穿;不過,這個傳聞的內容在現實中確有對應,其原型便是有五人張弓之力、被稱為「鎮西八郎」的源為朝(1139-1170?)。
《英勇一百傳 鎮西八郎為朝 正一位為朝大明神肖像》,歌川國芳作,現存於東京都立圖書館
源為朝是河內源氏棟梁源為義的第八子。他的兄長是源義朝,而源義朝就是後來的鎌倉公方·源賴朝的生父——換言之,源為朝是源賴朝的叔父;傳說這源為朝乃是身高七尺(日制,約2.1m)的魁梧壯漢,其天生異相,左臂比右臂還要長出四寸(約12cm),天生就是使用弓箭的好手。
為朝自小便性情剛烈,常常與兄弟們發生爭執,因此受到父親為義的厭惡,被流放到九州島。被流放的為朝不僅不痛定思痛,反而自稱「鎮西總追捕使」(鎮西総追捕使),糾結一批郎黨四處惹是生非,甚至接連擊敗九州豪族菊池氏、原田氏,一幅混世魔王模樣。不堪其擾的九州豪族向京都朝廷報告了此事,朝廷下達對為朝的討伐令,並罷免其父源為義的檢非違使官職;
為朝為不連累父親,率領28騎進京上洛,其後捲入皇室爭奪皇位的「保元之亂」。為朝加入父親所支持的崇德上皇一方,對抗平清盛和兄長源義朝擁立的後白河天皇一方。在這場戰事中,為朝立下赫赫戰功,其箭術之精湛,甚至得到了敵方的後白河天皇的賞識——據說為朝在亂戰中腰佩三尺五寸(約105cm)的太刀,使用一把需要五人才能拉滿的巨大勁弓,守在西河原面的大門,一箭射穿了兩名敵方士兵,但最後卻因己方不採用夜襲戰術、寡不敵眾而失敗。
被後白河一方所捕後,後白河天皇驚於其箭技,並未下令處死為朝,僅僅將其流放;不過,在將源為朝流放伊豆大島前,後白河天皇下令將其手筋挑斷,以防止其再度使用弓箭。但為朝豈是會消沉度日的懦夫,在傷勢痊癒後就再執弓矢,引領伊豆七島豪族對抗國司;朝廷遂派500餘人、20艘戰船討伐。即便是有著通天武藝的為朝,也難以招架如此一支軍隊的討伐。但剛猛如為朝,豈能善罷甘休?在親手殺死9歲的兒子源為賴後,為朝怒而張弓,一箭射向討伐軍的戰船,竟直接將那艘戰船擊沉,船上300人盡數溺斃而亡(*注10);
《大日本名將鑑 鎮西八郎為朝》,月岡芳年所作,描繪了源為朝在伊豆大島射沉戰船的場面
其後,自知大勢已去的為朝哈哈大笑,自言「昔日我以一箭射貫兩名著鎧武者,今日竟一箭沉舟殺滅多人!」(昔は矢一つにて鎧武者二人を射通しけり。今は舟を射て(舟底に穴をあけ沈沒させて)多く人をぞ殺しけり),便回到居住的別館自盡;討伐軍懾於為朝剛勇武威,甚至不敢上岸去確認為朝生死——也正因為這一點,「鎮西八郎為朝並未身死,而是遠渡重洋、飄零海外」的說法一度甚囂塵上。根據琉球王國的官方史書《中山世鑑》(中山世鑑)記載,源為朝並未自絕於伊豆,而是飄洋度海,來到了琉球,與當地大裡按司之女結姻並定居;他們的兒子,就是琉球王國的開國君主·舜天。這一說法在後世被發揚光大,《鎮西琉球記》(鎮西琉球記)、《椿說弓張月》(椿説弓張月)等話本作品,都以為朝登臨琉球為情節,足見人們對這位剛毅勇猛的「鎮西八郎」的崇拜。
大正11年(1922)修築的「源為朝公上陸之址」石碑,位於今天的衝繩縣今歸仁村運天港
《椿說弓張月》插畫,葛飾北齋作
《為朝武威退痘神圖》(為朝の武威痘鬼神を退く図),月岡芳年作。江戶時代,日本很多地方在皰疹等傳染病流行時,或是貼上寫有「為朝之宿」(為朝の宿)、「為朝在此」(為朝ここにあり)的字符,祈求借為朝之武勇神威嚇退疫病
·道成寺鐘:難以言說的悱惻悲戀
在「政子夫人的故事」中,境井仁和政子夫人前去追蹤一位背叛安達家的侍女——「舞」。在尾隨鬥笠幫浪人和舞時,舞為了排解氣氛,為浪人們講述了一個古老的傳說故事:一位女子愛上了某間寺廟的僧人,但僧人卻拋棄了她;女子來到寺廟質問僧人,僧人躲在寺院的大鐘之下,女子奔過去,變化為長蛇纏繞在大鐘上,將自己和僧人一同燒死。
這是整部《對馬之魂》中最原汁原味的傳說,其情節甚至沒有任何修改;舞口中的這個故事,便是人們熟知的清姬與安珍的傳說——「道成寺鐘」,也被稱作「道成寺緣起」。
《竹之一節 日高川》(竹のひと節 日高川),楊洲周延作,描繪了清姬化為蛇身渡過日高川的場面
道成寺鐘傳說的雛形為《古事記》中譽津別命的傳說,但大致具有完整劇情的傳說見於平安時代的《大日本國法華實記》(大日本國法華験記)和《今昔物語集》(今昔物語集)。最早版本中,男女主角並無姓名,僅僅交代其身份為年輕英俊的僧侶和喪夫的年輕寡婦。在這些故事中,年輕僧人隨老僧一同在外巡錫,途中借宿於一位年輕寡婦的家中;寡婦愛上了年輕的僧人,逼其許下約定在巡遊結束後與自己成婚。但年輕僧人違背了諾言,巡錫畢後返回了寺廟;寡婦意識到自己受騙,抑鬱憤恨而死,死後化為大蛇前往道成寺尋找年輕僧人,將躲在大鐘裡的年輕僧人燒死。之後,老僧的夢中出現了一條長有年輕僧人面孔的蛇,表示自己死後化為蛇身、成為了寡婦的丈夫;老僧醒來後,頌念《法華經》將二人超度,這才終結此事——可以看出,最早期的故事和現在流行的編故事買東西是一個道理,大段的故事其實只是為了讓更多的聽眾相信《法華經》,從而招納更多信徒;
而在和歌山縣一帶,還流傳著一個人物情節存在一定差距的版本,主要見於《日高川草紙》(日高川草紙)這份文獻。在這個版本的傳說中,主角是三井寺的年輕和尚·賢學,以及遠江國長者的女兒·花姬。賢學無意間得知自己將和花姬結婚的命運,害怕自己的修行會被阻斷,因此刺傷年幼的花姬的胸膛,隨後逃走;數年後,賢學與一位一見鍾情的女子結婚,意外發現這個女子就是當年被自己刺傷的花姬,因此恐懼地逃離花姬身邊、獨身逃亡熊野。悲憤的花姬窮追不捨,為渡過日高川而化身為蛇,最後找到了躲在某間寺廟大鐘裡的賢學;花姬破壞了大鐘,緊緊抱著賢學消失在日高川中。這個故事相對《法華實記》和《今昔物語集》的版本而言,沒有那麼重的宗教觀念,更多帶有御伽草子文學的風格;
其後,道成寺鐘的故事因其情節悽美而廣為傳頌,在傳播的過程中不斷得以擴充。在《元亨釋書》(元亨釈書)中,年輕僧人的名字第一次被定為「安珍」;而女主角的名字,則是到江戶時代寬保二年(1742)初演的淨瑠璃劇目《道成寺現在蛇鱗》(道成寺現在蛇鱗)中,才被確定為「清姬」——在此之前,《道成寺緣起》中僅提到女主角名為「娵」(よめ)。由於「清姬」的名字要等到《對馬之魂》故事的600多年後才正式出現,因此,下面將隱去女主角的名字,傳述一下鎌倉時代的「道成寺鐘」傳說故事。
時間是醍醐天皇治世,延長六年(928)的炎熱夏天。有一位年輕英俊的僧人名叫安珍,自奧州白河而來,一路拜謁佛偈寺院,意欲前往熊野參拜。紀伊國牟婁郡真砂的庄司·清次有一女兒,是當時遠近聞名的美人;女子對借宿的安珍一見鍾情,在當夜潛入安珍的房間,向安珍陳明自己的心意,讓他許下與自己結婚的誓言。身為佛門子弟的安珍自是十分窘迫,為了安慰女子,向她許諾自己從熊野回來後一定會與其重逢,第二天便逃似的匆匆上路了;
沉醉在戀愛中的女子一直等待著情郎,卻始終不見心上人歸來;直到有一天,女子得知安珍早已完成參拜、卻並未履行諾言回來與自己再會。憤怒的女子連鞋都沒顧著穿,赤著雙足一路追趕,在前往道成寺的路上追上了安珍;可安珍不僅不為重逢而喜悅,反而撒謊自己是另一個人、不停地逃離女子身邊。感到悲傷和憤怒的女子一路追趕,不知天生麗質的自己逐漸變得不成人形;當追趕至日高川時,女子終於變了模樣:她的臉因悲憤而扭曲,變得如同般若惡鬼一般;下半身被強烈的執念所扭曲,變成了蛇的樣子。但即使是這樣,女子仍然對安珍緊追不捨;
《道成寺緣起》上卷局部,現藏於道成寺
《和漢百物語 清姬》,月岡芳年作
《清姬日高川化為蛇軀之圖》,月岡芳年作
安珍奪路而逃,渡過日高川後懇請船夫「請不要引渡追趕我的人」,卻不料下身化蛇的女子遊過了日高川,徑直往自己躲藏的道成寺而來。走投無路的安珍只好放下寺院裡的梵鍾並躲進鍾內,希望能躲避這一劫;但早已非常人的女子卻決不允許負心之人就此逃脫。只見她將下身緊緊纏繞在大鐘之上,口中吐出灼熱的火焰,將鍾內的安珍焚為焦炭;而失去愛人的女子也已無苟活之意,除了頭顱以外全部化為蛇的她就此潛入了水中,再也沒有人見過她(也有女子與安珍和大鐘一同被燒為灰燼的版本)。
《今昔百鬼拾遺 道成寺鐘》,鳥山石燕作
《道成寺緣起》下卷局部,現藏於道成寺
因糾於情絲而落入畜生道的二人始終不得超生,在某日短暫的出現在道成寺住持面前,請求住持能對二人加以供養。對二人的悲戀深表同情的住持頌念《法華經》,為二人洗去罪孽,最終使得安珍和女子得以成佛,共同出現在住持的夢中表達謝意——原來這二人乃是熊野大權現和觀世音菩薩的現世化身,二人以凡間的苦戀為鑑,警醒世人莫要沉溺於求之不得的哀情——這場糾纏著單相思、諾言、欺騙與執念的驚世之戀,就這樣畫上了句號(*注11)。
在遊戲中的這個任務接近尾聲時,玩家可以得知一個令人驚訝的信息:原來這位名為「舞」的侍女,與安達政子夫人有著一段不可言說於世俗之人的感情。就這一點而言,舞講給鬥笠幫浪人的故事,似乎將這兩名女子的關係描繪地更加複雜迷離:到底是政子夫人「背叛」了舞,還是舞自認為愧對政子夫人,早已做好了被情愛之火焚盡殉身的準備呢?或許,真相只有兩位當事人才明白了。
注1:雷上動之名被認為與其如雷霆霹靂一般的弦聲有關,「らいじょうどう」漢字也被寫成「頼政籐」,意為「賴政(使用)的藤弓」;
注2:《平家物語》只提到賴政攜帶山鳥羽毛製成的箭矢;《源平盛衰記》(源平盛衰記)中則提到賴政讓丁七唱帶了兩支箭,其中一支是黑鷲羽毛為尾羽,名為「水破」(すいは),另一支則為山鳥羽毛製成,名「兵破」(ひょうは);
注3:這一說法見於《平家物語》;
注4:賴政以獅子王自盡的說法並不見於史料記載,只見於部分民間傳說。現實中的獅子王后來一直被賴政後代中的土岐家所保存,也有這只是一把裝飾用太刀、真正的獅子王下落不明的說法;
注5:具體名稱皆記載於《氏鄉記》(氏郷記)。但這本書並非專門記載藤原秀鄉事跡的書目,而是與戰國時期的武將蒲生氏鄉有關;
注6:傳說中向秀鄉告知將門秘密的女性有桔梗之前、小宰相等多種說法;其中,桔梗之前的身份有秀鄉的姐妹和京都的「白拍子」舞女兩種主流說法,其結局有背叛秀鄉被秀鄉殺死(茨城縣取手市龍禪寺)、得知將門死訊後自盡(茨城縣取手市/千葉縣市原市)、被敗亡的將門詛咒而七竅流血暴斃(埼玉縣秩父市城峰山)、得知將門死訊而投水自盡,死後化為「鮫」作祟(千葉縣船橋市)等說法。
注7:位於江戶(今東京都)的將門首冢在此後的數千年內多次引發奇異現象。1300年,位於將門冢周邊的芝崎村發生瘟疫,雲遊至此的真教上人(佛教時宗雲遊派之祖)修繕將門首冢並祭奠將門之首,才使得瘟疫消散。此後便在將門首冢之處建立起神田神社,將將門首級以「神田明神」之名加以供奉;
江戶時代,受到德川家康設立幕府的影響,神田神社被遷離原址,但其與將門首冢仍然是武士們崇拜的對象,被視為江戶的守護神;據說有「黑衣宰相」之稱的幕府政治僧——南光坊天海在江戶設立了七座以北鬥七星形狀分布的神社(水稻荷神社、築上八幡神社、神田神社、將門冢、兜神社、鳥越神社、鎧神社),這七座神社中除鳥越神社供奉日本武尊外,其他均供奉與平將門有關之物;天海通過這一手段,將將門千年不化的咒怨之氣轉化為鎮護江戶的守護之力,使得江戶城在接下來二百餘年中一直保持較為穩定的狀態,直到明治時代才被遷來東京的皇室所破壞。
明治維新後,新政府在將門冢上建立了大藏省官廳,之後因1923年關東大地震後挖出空棺而將首冢推平回填,結果導致大藏省十餘位官員死於非命、許多公務員在大藏省官廳內無故跌倒,最後政府不得不在1928年撤離官廳並重建將門冢、加以祭拜;二戰後,美軍進駐東時曾僱傭推土機手推平將門首冢、意欲修築停車場,結果推土機手在作業時因推土機無故側翻而暴斃身亡,最後使得美軍也沒有對此處下手。
注8:事實上,瀧夜叉姬傳說的最早文字版本出自江戶時代話本作家山東京傳的小說《善知安方忠義傳》(善知安方忠義伝),這一角色的原型被認為是平將門的三女兒如藏尼。據《元亨釋書》記載,如藏尼在將門叛亂被平定後流離失所、來到日本東北的奧州,在皈依地藏菩薩後虔心禮佛,最後活到了80歲;也有如藏尼將兄弟平良門拉扯成人的傳說。
注9:香川縣金刀比羅宮傳承的《保元物語》中,源太產衣被名為「七龍」的鎧甲所取代;《異制庭訓往來》(異制庭訓往來)中則將盾無和澤瀉換為名叫「七龍」和「小袖」的鎧甲。
注10:這裡其實是民間傳說慣用的誇張手法。根據記載源為朝事跡的《保元物語》原文記載,討伐軍是「500餘人にて百餘艘にって」,也就是500多人乘坐100多艘戰船;從這裡來看,當時的討伐軍其實是使用的可乘5-6人的小船。
注11:其實這個故事尚未終結。在江戶時代徹底定型的《道成寺現在蛇鱗》及其他話本中,被清姬燒毀的大鐘在四百多年後的正平十四年(1359)被重鑄,但在大鐘重鑄被懸掛好後,出現了一個穿著白拍子舞女服飾的女子,女子在一瞬間化為大蛇,纏繞在大鐘上將其拖了下來,並鑽進鐘的下面消失不見——這個女子,便是四百年前與安珍一同被燒死的清姬的怨靈。僧侶們害怕怨靈作祟,圍坐在鍾周圍不停誦念經文,最後還是將鍾掛了起來;但新鑄的鐘發出的鐘聲並不洪亮,寺院的周遭還離奇的出現了各種災害和疫病。最後,僧人們只好將大鐘取下,遺棄在深山之中;
又過了兩百餘年,時間是戰國時代。當豐臣秀吉發動紀州徵伐時,秀吉的家臣仙石秀久在山中找到了這口大鐘,將其作為交戰時的信號鍾帶回了京都,並為解除清姬的怨靈而將這口鐘供奉於法華宗的總本山·妙滿寺。如今,這口鐘仍然被安置於妙滿寺,據說附在這口鐘上的怨靈被妙滿寺的大僧正所超度,現在已經能發出優美的鐘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