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世界上錢重要，還是命重要？」湯利子問。
劉某鳳說：「當然是錢重要了，錢都沒有，要命幹嘛？」
「那命都沒有了，要錢幹什麼？」略微遲疑後，湯利子追問。
此後，他們沒再就此哲學問題展開討論。
這場話鋒突變的對話，發生在一對曾為夫妻的中年人之間。
劉某鳳是湯利子的前妻，兩人都是廣西桂林市全州縣人。
「一開始，我們聊的是孩子的話題，他突然問到錢和命的問題，我以為他開玩笑，所以也用開玩笑的口氣和他說。」劉某鳳清楚記得，那是2019年2月13日21時許。
這段對話也記載在南寧鐵路公安局柳州公安處全州車站派出所民警對劉某鳳的訊問筆錄中。
▲湯利子指認犯罪現場。受訪人供圖
彼時，劉某鳳還沒有意識到湯利子已經犯事了。兩天後，即2019年2月15日，因涉嫌破壞交通設施，湯利子被南寧鐵路公安局柳州公安處刑事拘留。
南寧鐵路公安局柳州公安處的起訴意見書顯示，湯利子因被高利貸追債產生報復社會的念頭，並在出租屋內製作障礙器（以下稱「脫軌器」），預謀顛覆列車。
2020年11月3日，紅星新聞記者從柳州鐵路運輸法院獲悉，湯利子將「脫軌器」安裝到鐵路軌道上，導致一輛列車車頭損壞，並導致包括該列車在內的十趟列車出現不同程度晚點，其因犯破壞交通設施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四年。
「我們作出判決後，他沒有上訴。」11月3日上午，柳州鐵路運輸法院的一位審判員告訴紅星新聞，「有點可惜，他就是因為賭博，陷入高利貸的陷阱，走了極端。」
除夕前夕，他企圖顛覆列車
湯利子是廣西桂林市全州縣全州鎮人，出生於1979年8月27日。
2019年2月2日，距離農曆除夕只有兩天，人們正忙著採購年貨，湯利子卻密謀著「要幹一番大事」：他攜帶事先製作好的兩塊「脫軌器」，準備安裝到列車行駛的軌道上。
柳州鐵路運輸檢察院的起訴書顯示，2019年2月3日22時左右，湯利子騎著自行車，馱著兩塊鐵質障礙器到達衡柳鐵路線下行東安至全州區間K220+035處，刨開護欄下方泥土磚塊進入鐵道，將攜帶的兩塊鐵質障礙物分別放置在兩邊鋼軌上，並用手擰緊螺旋固定好，然後離開現場。
▲湯利子作案相關證據。受訪人供圖
南寧鐵路安全監督管理辦公室2019年2月19日出具的證明顯示：2019年2月4日3時，衡柳線K457次列車以103km/h的速度在廟頭西至全州南站K220+035處，撞上放置在鋼軌上的鐵質障礙物，造成K457次列車的HXD3C0862號機車左1砂箱下部撒砂器清掃堵折斷，右4撒砂管馬蹄膠破損……
湯利子此舉還導致共10輛列車晚點，「嚴重打亂鐵路正常運輸秩序」。
這份證明的最後，南寧鐵路安全監督管理辦公室稱，「該起事件性質極其惡劣，若非司機及時發現並採取緊急制動措施，後果不堪設想，足以發生火車脫軌、列車顛覆，嚴重危及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及鐵路行車安全。」
柳州鐵路運輸法院認為，被告人湯利子將鐵質障礙器放置在正在使用的線路鋼軌上，足以危及鐵路行車安全，其行為已經構成破壞交通設施罪。公訴機關指控被告人湯利子犯破壞交通設施罪罪名成立。
▲判決書相關內容。受訪人供圖
此外，湯利子向偵查機關提供魯某等七人涉嫌黑惡勢力的犯罪線索，但未能查實。而其提供的湯某等人開設野外賭場及賭博遊戲機室的線索，辦案機關已經掌握，故其提出的立功表現的辯解，法院不予採納。
湯利子到案後，如實供述全部犯罪事實，依法可以從輕處罰。
據此，柳州鐵路運輸法院根據湯利子的犯罪事實、性質、情節和對社會的危害程度，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一百一十七條、第六十七條第三款之規定，判湯利子犯破壞交通設施罪，判處有期徒刑四年。刑期自2019年2月15日起至2023年2月14日止。
「一審判決後，湯利子沒有上訴，」11月3日上午，柳州鐵路運輸法院負責審理此案的法官告訴紅星新聞。
陷高利貸深淵，想「搞大事情」被關注
2019年2月4日，湯利子製造脫軌器逼停十輛列車後，同年2月15日，桂林市公安局等部門就發出《懸賞通告》，湯利子當時被列為「有重大作案嫌疑」對象，對於提供重要線索或直接協助抓獲湯利子的有功人員，公安機關將獎勵人民幣20萬元。
▲此前的懸賞公告。圖據網絡
《懸賞通告》發布當天，湯利子就歸案了。今年11月3日，紅星新聞向桂林警方了解20萬元獎勵是否發出時，相關工作人員以「不方便」為由，未予透露。
湯利子被抓當天，一份柳州鐵路公安處的訊問筆錄顯示出其作案動機。
「你為什麼要在鐵路上安裝鋼塊裝置搞破壞？」面對警方的訊問，湯利子稱，「因為我之前賭錢賭輸了，借了高利貸，我被高利貸逼急了，我想通過在鋼軌上安裝裝置讓火車脫軌、翻車，報復社會，把事情搞大後就會引起相關部門重視我（的情況）。」
湯利子向警方坦承，「我想我就是把放高利貸的人給殺了，在社會上也造不成很大的影響，為了引起重視，所以選擇在鐵路上放置鐵質障礙。」
在警方訊問中，湯利子透露，他於2015年在桂林陽朔做工時學會了使用電焊，事發前，他在全州電機市場花近400元買了一部電焊機。隨後，他又利用在桂林某樓盤工地打工的便利，撿一些鋼片、焊條、螺杆、螺母等材料帶回出租屋，並加工製作。
▲湯利子指認「脫軌器」的製作地點。受訪人供圖
「由於出租屋電壓不夠，每焊一點兒就得等一會兒，而且都是焊渣，焊接得不牢，為此，我花了一個多月才做好（脫軌器）。」湯利子向警方陳述，2019年2月3日晚上21點多，他攜帶「脫軌器」來到此前踩點選中的入口處，將鐵路護欄基座下的磚塊用手來回搖動，待搖松後取下磚塊，再清理出一個可以容他進出的洞口。
進入護欄後，湯利子將兩個脫軌器分別放在離入口最近的兩條鋼軌上（一邊一個，平行放置），再把用來固定「脫軌器」的八顆（每個障礙器四顆）螺杆擰緊，裝完後，他爬出護欄，並將磚頭塞回原處，隨後，他騎著自行車往全州縣城走。
判決書顯示，2019年2月4日3時許，K457次旅客列車撞上湯利子安置在鋼軌上的「脫軌器」，造成K457列車車頭損壞，導致該趟列車停車長達1小時43分，此外，又陸續導致其他9趟客運列車不同程度晚點。
紅星新聞記者 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