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沛文
郭沛文,豆瓣閱讀熱門懸疑推理作家。1991 年生於常德澧縣,現居長沙。
這個曾在 2012 到 2015 年,出沒長沙街頭巷尾採訪過各色人物的前記者,認為即使是虛構的小說,也是記錄時代的一種方式。他試圖用小說的方式記錄社會和個人命運的變遷。
新出版的小說故事的展開地設在太平街
很多人吃過鵪鶉蛋,但未必見過鵪鶉。
郭沛文最近一次看到鵪鶉,是十多年前。那時,他還在湘北的一個縣城。他看到鵪鶉,便是在那個縣城的菜市場。他看到籠子裡的它們,脖子縮著,瑟瑟發抖。那其實也是他第一次看到鵪鶉。他感覺它們挺怕人,有時候,他會產生聯想:要是自己也是這樣一種弱小無助又怕人的小動物,該怎樣在這個世界上生存呢?
慶幸的是,他的聯想並未成為現實。
" 拿鵪鶉這種鳥來比喻人,常常代表著膽怯和逃避。" 郭沛文在他的小說《鵪鶉》的後記中寫到。
和他的上一部小說《冷雨》一樣,《鵪鶉》也是先在豆瓣閱讀上架,然後再由出版社出版紙質書。不同的是,都是小說,但《鵪鶉》的戲要多出一些,例如,線上版的《鵪鶉》裡,多了一個由主人公鵪鶉寫的序,這個序會讓人以為接下來的故事是真實發生過的;為了讓讀者相信故事確有其事,小說上架前,他還用小說人物詩人田未的名字在豆瓣上註冊了個帳號,不定期以田未的名義在豆瓣上寫詩。
" 作家有他寫作上的野心,希望藉由我的故事,來描繪和記錄這個劇變時代之下,城市青年人生活的萬分之一。" 郭沛文在那個序言裡,以主人公鵪鶉的口吻講述他寫作上的 " 野心 "。
因為這份 " 野心 " 的存在,郭沛文乾脆把故事發生地也實名化了。
" 大前天才下過一場降溫雨,天氣又開始回熱。午飯之後,太平街新勝村的小巷內,躲在梧桐樹大片大片綠葉裡面的成千上百隻蟲子,因為發情求偶總是發出此起彼伏的巨大嚷叫,聽久一點會讓人感到頭皮發麻。" 這是線上版《鵪鶉》開頭的第二段。而第一段只有一句話 " 夏天之後不久,追追來了 "。
追追是小說的女主人公。這個開頭,立馬就把鏡頭拉到了長沙,拉到了長沙打卡聖地之一的太平街。而樹葉下發出巨大嚷叫聲的蟲子們則像是個隱喻——它們像極了這個城市充滿了活力、充滿了表現欲的年輕人。
一場由年輕人主演的大戲即將架場,幕布後面已經有人躍躍欲試。不過,因為這齣戲的導演或者說編劇偏好冷靜、偏好慢條斯理,這場多幕戲的展開,並沒有像太平街新勝村的蟲子們那麼熱鬧—— 90 後的小說作者郭沛文已經能夠很好地掌握他的節奏,讓他的文字和他本人一樣斯斯文文、不慌不忙。
向市場讓步的同時期待身邊人物直面失敗
今年是郭沛文安心寫小說的第五年。和其他線上活躍的、每年至少 100 萬字出產的小說作者相比,他太不活躍了,以至於 5 年了,加上他現在正在寫作、每周一三五更新的《剎那》,總字數也才剛過 30 萬。
好在,他的小說的品質在支撐著他。第一部小說《冷雨》在線上上架後不久,就被出版社相中,影視版權也很快賣了出去;現在還在寫作的《剎那》也已經列入了出版社的計劃。
" 我還是最合適寫完了仔細打磨的那種方式。" 在接受悅讀君採訪的時候,現在每周要更新三次的郭沛文坦陳。他的前兩部長篇《冷雨》和《鵪鶉》正是他寫完再仔細打磨後交由線上上架的。他對今年 4 月 1 日上架的《剎那》每周三次更新還不大適應,不過,他理解線上平臺對他連載的建議," 連載有連載的好處,讀者的黏性會強一些 "。
有著 " 野心 " 的郭沛文,上一部小說還在開篇引用普魯斯特《追憶逝水年華》中的一段以挑選讀者,現在為了增強讀者黏性而做出了一定的讓步。這個變化,正是他試圖記錄的這個劇變時代眾多變化中的一個——他自己也身處變化之中。
" 我期望膽怯的人們直面失敗的時候,能夠收穫某種清醒與堅韌。"3 個月前,《鵪鶉》後記的最後,郭沛文說出了他的期望。這個期望,是他對像他小說中人物那樣的年輕人說的,也是對 " 意義豐富 " 的現實世界中包括他自己在內的 " 我們 " 說的。
如他所說,他的故事裡的人物經歷著各自不同程度的失敗,他愛著這些曾真實、鮮活地以各種姿態潛滋暗長過的失敗者。這些失敗者看起來像是膽怯的鵪鶉,但他希望鵪鶉們能夠克服膽怯,不再逃避,去迎接命運的轉折。
對話
" 用小說的方式記錄和表達那些不起眼的東西 "
瀟湘晨報:很多懸疑小說,會虛構一個故事發生地,但你並不這樣,例如你最近出版的紙質的《鵪鶉》,太平街、韶山南路、長沙理工大學、中南大學等,這些地名的如實出現,是為了討好或者說吸引長沙的讀者嗎?
郭沛文:不是的。我一直對嘗試現實主義寫作有興趣,即便是虛構,它也仍然保留有一種記錄的性質。
在 2017 年寫完《冷雨》之後,我琢磨著可以繼續寫點什麼,想到以前 2014 年做記者時採訪過的太平街新勝村很有意思,就去看了看。發現就這麼個小地方,就這麼兩三年,變化其實挺大的,很多店面都換了,忽然就感覺到長沙變化其實也挺快的,城市的新陳代謝總是在你不知不覺中就發生了。而這種沉默的變化中,你其實是能感受到一些社會和個人命運的變遷的。
我試著去觀察和解讀我生活過的地方,那些不起眼的東西,用小說的方式把它記錄和表達出來,這是把長沙寫成《鵪鶉》最原始的初衷。
瀟湘晨報:你的小說首發的線上平臺和線下的出版機構似乎有意把你打造或者說包裝成一個類型小說作家。你介意這種打造或者包裝嗎?
郭沛文:不介意。首先在我的閱讀傾向中,類型小說和文學小說並沒有那麼明顯的界限,也沒有高低之分。不少我喜歡的類型小說,可能比很多掛著文學小說名頭的庸常作品更具有文學性。
我願意去做一個小說家,或者創作者。有條件繼續創作更能讓自己認可的東西,對我而言就已經夠了。如果能遇上與作品共情或者一起思考的讀者,算是一種幸運和甜頭。因為市場的原因,或者大多數讀者的解讀,加上什麼前綴,打上什麼標籤,對我自己而言不重要。
瀟湘晨報:你見過活的鵪鶉嗎?在哪裡見到的?鵪鶉在你看來是一種什麼樣的動物?
郭沛文:見過,十幾歲的時候在老家菜市場攤販的籠子裡,縮著脖子瑟瑟發抖,我覺得它們挺怕人的。
不知道是不是物種之間隔得太遠的緣故,我總覺得鳥類整體來說都比較怕人。據說大多數鳥類被人太過親近地接觸之後都會產生應激反應,甚至死亡,是不太適合和人做朋友的。我不知道鵪鶉是不是也會這樣,但有時候會產生一些奇怪的聯想,要是自己也是這樣弱小無助又怕人的小動物,該怎樣在這個世界上生存呢?
瀟湘晨報:在《鵪鶉》的開頭,你就引用了《追憶逝水年華》的幾段文字,你這是在為挑選讀者故意設置的一個門檻嗎?線上的編輯或者讀者對此有向你反饋什麼意見沒有?
郭沛文:當時確實有這樣的想法,小說開頭的文學感和實驗性比較強一點,想藉此篩掉一批不感興趣的讀者,免得浪費他們時間。在網絡上發布的時候,確實可能也達到了一些這樣的效果,有不少人確實不喜歡這些就不看了。但是現在回過頭看,這種故意的設置其實挺沒必要的,不是一種自然的創作心態。好在這些內容也並不是只有單一的這麼一個功能,它和小說中人物的命運是構成了某種呼應,仍然是恰當的,所以在出版的時候,還是做了保留。
瀟湘晨報:從讀大學開始,到現在,你在長沙有 10 年了吧?你現在和這個城市的融入度是怎樣的?這個城市給你和你的小說有哪些影響?
郭沛文:2009 年過來,有 11 年了。融入程度還好,能大概聽懂長沙話。
長沙給我的影響更多是生活經驗上的,包括之前在《晨報周刊》的記者工作,在我人生的一個關鍵時期,讓我有機會接觸到這座城市裡面各種各樣的人和事,甚至塑造了我的性格和生活態度。而我始終認為小說的寫作不是無本之源,和這些都是息息相關的。
瀟湘晨報:你曾經做過記者,記者非虛構寫作的習慣,對你這些年的小說的創作,有妨礙嗎?
郭沛文:沒有妨礙。我高中就在寫小說,大學讀的新聞專業,虛構與非虛構的寫作訓練其實在更早就開始了。我覺得這兩者之間可能相似性要大於相異處,非虛構寫作似乎在追求某種客觀,但實際上,在新聞學中絕對概念的客觀也是無法實現的,我們通過訓練一種 " 新聞專業主義 ",實際上也不是在力求一種絕對客觀,而是讓各種聲音都能更平等和自由地表達。
再說說小說寫作,它的門檻本身是很低的。只要願意,大多數人都可以想辦法來開始嘗試創作自己的小說。而它要走向深處,摸到一些更實際的東西,卻又是挺困難的。但是各種各樣的見識和方法,可以幫助我們接近那個核心。
要大膽去接觸和嘗試各種新鮮的,不要害怕妨礙,不要試圖維持一種根本就不存在的 " 文學的純潔性 "。
瀟湘晨報:據說你偶爾會拿起筆畫個美女出來。你在創作的時候,會把自己設定的主角畫出來嗎?
郭沛文:沒有偶爾畫美女的習慣 …… 我以前是在嘗試練習畫漫畫。我對很多形式的創作都有欲望,包括漫畫、動畫、電影,甚至遊戲,但是力有不逮,沒有時間和精力來練習那些技能,好像只有寫作還算拿得上檯面。而且寫作算得上是最自由的一種,它不太需要團隊合作或者與人溝通。
我試著畫過小說人物,但是都畫得很爛,就都刪掉了。
瀟湘晨報:日常生活中,你會像你書中主人公那樣去推理一些事或者人嗎?在長沙,你的主要活動區域有哪些?
郭沛文:其實日常生活中,很多人都會去推理或揣測很多事情。比如家裡養了貓,你可得做好心理準備了,經常要推理推理,你的貓躲哪去了?
我主要活動範圍分兩塊,一塊就是在我家附近,猴子石大橋的江邊。還有一塊是步行街和五一廣場那邊,經常去幾個咖啡館寫小說,我比較喜歡人群製造的白噪音。
另外還會沒有目的地到處逛逛,一些小巷子和老社區之類的,也會有一些新鮮的發現。
撰文 / 瀟湘晨報記者劉建勇
【來源:瀟湘晨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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