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永 遠 別 對 生 活 冷 感 |
說到適合冬天重溫的劇集，《請回答1988》一定在列。
初次看的時候，對寥寥閃過的幾個港片鏡頭印象深刻，許多潦草的記憶一下復甦了，忍不住要翻箱倒櫃找出陳年卡碟感慨一番。
似乎整個東亞地區都時常對舊日美人懷有念恤。過往的時代也封存了一部分當時的聲光，那會兒整個亞洲都欣欣向榮、朝上走去，模糊的畫質反而顯得女主角們愈發浪漫與不可企及。
港片裡千嬌百媚的美人們，是世紀末內陸觀眾們公認的心底白月光，王祖賢林青霞為首的兩大派別放到今天也還能掀起血雨腥風。
▲ 林青霞前兩天還在微博評論裡誇了誇祖賢，也是非常可愛了
文化壁壘在這種美面前也要握手言和。80年代的韓國學生就常常會收集日本、香港明星的墊板和紙卡；我們的父輩，談及山口百惠、中山美穗時也與追星時的你我別無二致。
▲ 王祖賢和周潤發昔日的韓國飲料廣告，當年賣得風生水起
在信息尚不發達的年代裡，這些漂亮人物大大方方衝破了桎梏，靠著微妙的異國情調與陌生口音，為接壤的鄰國帶來許多新鮮的張力。
大行其道的，除了今時今日都常被提起的港風，還有另一派象徵著東瀛風情的昭和美人，你我耳熟能詳的山口百惠、酒井法子，都是彼時的代表人物。
昭和在時間上指的是1926年到1989年的日本，社會經濟呈現前所未有的繁榮態勢，文藝界名流輩出，銀幕上播送的都是輕鬆談笑的藝能節目和光鮮亮麗的商業廣告，中心街道的人群永遠川流不息，未來像是懸在所有人頭頂的金色夢鄉。
紅氣養人，何況整個時代都推著人向上走。這個年代的美人，一舉一動都顯出鮮活蓬勃的生命力。
近年也依然在穩定產出作品的吉永小百合算是一例，當年拍攝《伊豆的舞女》時，甚至驚動了川端康成本人，要來片場一窺究竟。
她的笑貌是沉靜又懷有力量感的，隨著年齡的遞增，愈發有一種向內聚攏的圓融。
力量感更盛者，也有原田美枝子這樣的野生派美人，神態間有種近乎玉石俱焚的生猛活氣。
她早早就下定決心要以演技立足，挑選劇本也極其大膽有魄力，裸露戲、歇斯底裡的母親，極端角色嘗試得多了，美貌對她倒像是份額外的加成。
到了泡沫經濟前期，少女偶像的橫空出世又帶來新的格局。
以松田聖子與中森明菜為代表的偶像大軍，幾乎要成為昭和美人的第一註腳，在旖旎的燈光和徐徐旋轉的舞臺上澤被眾生。
作為偶像界的兩大巨頭，隔三岔五就有粉絲為她倆吵得昏天黑地，電視臺為了製造噱頭，大型演出都沒安排過她倆同臺。
國內似乎更偏愛中森明菜驚鴻一瞥的飄渺仙氣，但在日本，聖子阿姨仍然是紅白歌會穩定的座上賓，到今年已經第24次出場了（相當於上了24次春晚吧）。
偶像的井噴期也旋即到來。工藤靜香、小泉今日子、淺香唯、中山美穗……即使未曾窺得彼時百花齊放的全貌，在童年集體回憶的《蠟筆小新》、《名偵探柯南》、《櫻桃小丸子》裡，也不難想見當年的盛況。網上有人做過細緻的盤點，隨手一搜就能找到不少。
▲ 小新最愛的天氣播報員大石惠，美得不容置喙，王冰冰估計都很難撼動
▲ 毛利小五郎心心念念的衝野洋子，對應的是南野陽子，風頭正勁的半扎發+大蝴蝶結造型，當年是她掀起的風潮
同今時的各色小花相比，這些昔日美人們坐擁的遠不止美貌，一抬眼一側身，都抖落出些生動蓬勃的張力，藏不太住，馬上要破土而出。
日語裡叫雰囲気，替換成現在流行的話術，大概就是氛圍感。大部分昭和美人的五官如果單拆開看，想必就少了許多欲語還休的興味。
和同時代大家熟知的港風美女比，後者明豔濃烈的成分更多，瞧上一眼便能記住七八分，昭和美人則輕描淡寫，眉宇間有些影影綽綽、掩映生姿的意思。
妝造上足夠的留白和空隙，給這份美騰出不少呼吸的空間，女主角們稍加動作，隔著屏幕也要生出餘音嫋嫋的錯覺。
中森明菜的《難破船》是一個非常恰當的例子，你可以對她的際遇毫不知情，也不免要被這份傷情所教化。有國內偶像試圖複製她這幾秒的神韻，實在難得其宗。
這一年已經看了太多新生代女星的熱搜，各種豔壓通稿和造型詞條，一場晚會勢必要湊個整整齊齊。看客累極，下次再見到換了套裝扮的小花們，未必還能辨認得出，實在迷惑得很。
昭和美人們換再多套衣服，身上也還是有自己的影子，各自的性情姿態，早都揉進了舉手投足，你覺得畫面裡她才是唯一的中心。
其實中森明菜早期也被事務所引導，嘗試過更主流平面的路線，但從84年發行的《北ウイング》（北翼）開始，先前側重甜美、少女感的發聲技巧被完全捨棄，標誌性的中低音和氣聲則佔據了主導。
當時說起王道偶像，還幾乎只有清純可愛的扁平形象，一反其道破開局面的，她算是第一個。
現在許多人說起她，只以為是被渣男拖累了半生的悽楚美人，有失偏頗。她本身就不是易於擺布的花瓶，不然也不會有《十戒（1984）》裡踩著前衛八字步的摩登女郎了。
▲ 每次登臺的舞蹈動作和打歌服都是本人設計的，放到現在也並不過時
▲ 84年的歌詞相當前衛了，希望小部分情緒易激動的現代男性也能看看
另一個不得不提的名字是齊藤由貴。
如今說到她，不可避免要講到豐富的個人情史和外界扣上的「不倫女王」帽子，演藝方面的成就幾乎要被個人私德的罵聲掩蓋。但人家業務能力強也是真的，曾經主演的晨間劇拿到過41.7%的平均收視，歌手事業也發展得很穩定，出道至今，國內演技類獎項幾乎抱個滿貫。
▲ 年輕時和上了些年紀後，是兩種風味的美麗
外界評價根本沒怎麼影響到她，謝罪記者會上也表現得冷靜克制，在日本這樣對醜聞女星極不友好的國家，硬是靠著出色演技和多年人脈撐到現在，迎來了一番新天地。
這裡必須罵罵日本媒體了，幾位當事男性早就洗白move on了（我說的是渡邊謙和尾崎豐，當然幹這事的也不止他倆） ，憑啥女方就得一輩子夾緊尾巴做人？
▲ 1993年的《同窗會》，劇雖狗血，她的安藤七月卻是美絕了，拍攝期間她的私事甚囂塵上，臺詞也被捉摸出了許多深意
這些昔日美人身上突出的氛圍感，多半與自我的外露有關。
哪怕引起巨大議論，最紅極一時的偶像，也沒有被一些奇形怪狀的準則所裹挾，她們活著，就是她們自己，那些真實的、不被規訓的性情，讓原本就豐盛的美貌有了更多細微的表情。
就像我們懷念港風美人，懷念那些野蠻生長、敢言敢做的女郎，在鄰國也一樣，總有人想看到更鮮活更多樣真實的美人。
前段時間日本很多節目都做了昭和女星相關的專題，《人類觀察》召集了曾經的廣告女星們復活當年的片段，《今夜比一比》和《松子不知道的世界》也聚集了憧憬80年代偶像的年輕女孩們，重新談論起昔日的盛世。
▲ 還有這麼多人在懷念她們，真是值得高興呀
懷舊有些許躲避的意味，可過往的一些美麗實實在在發生過，愈發叫人無法容忍美的規訓和貧瘠。
當我們懷念昭和美人，也不僅是貪戀舊日金光裡歷練的美貌，更是在想念過往各式各樣、立體生動的女性面目，和那個些許混亂卻生猛的時代。
內容編輯：Koge，沉迷美人生猛的一天。
原文首發於《新周刊》旗下公眾號「F小姐MissF」
[Miss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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