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10月10日13點(北京時間19點),瑞典文學院揭曉了今年和去年的諾貝爾文學獎的獲獎名單。2018年的得主是波蘭女作家奧爾加·託卡爾丘克 (Olga Tokarczuk),2019年的得主是奧地利劇作家彼得·漢德克(Peter Handke)。
波蘭女作家奧爾加·託卡爾丘克是一位怎樣的作家?今日,紅星新聞記者了解到,這位作家的兩部作品《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太古和其他時間》曾在2017年由後浪出版公司引進出版。
▲波蘭女作家奧爾加·託卡爾丘克
北京外國語大學教授、資深翻譯家易麗君曾參與翻譯過奧爾加·託卡爾丘克的《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她專門寫下自己對這位波蘭女作家的了解:
奧爾加·託卡爾丘克是波蘭家喻戶曉的女作家,繼《太古和其他的時間》大獲成功之後,2002年她憑藉《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再次獲得波蘭最高文學獎「尼刻獎」的讀者選擇獎。在翻譯這部作家本人的得意之作的過程中,我們同樣經歷了奇妙的精神漫遊,不時為作家豐富的想像力和吸引人的藝術魅力所傾倒。
奧爾加·託卡爾丘克在自己的寫作中,運用精練巧妙的波蘭文字,在神話、現實和歷史的印跡中悠悠摸索。她善於將迄今看起來似乎是相互矛盾的東西聯在一起:將質樸和睿智聯繫在一起,將童話的天真和寓言的犀利聯繫在一起,將民間傳說、史詩、神話和現實生活聯繫在一起,其表現手法可以說是同時把現實與魔幻乃至怪誕糅合為一,文字在似真似幻中反映出一個具體而微妙的神秘世界。她的筆下湧動著不同尋常的事物,但她又將神奇性寓於日常生活之中。
她建立了這樣一種信念:文學作品可以是既易懂而同時又深刻的,它可以既簡樸而又飽含哲理,既意味深長而又不沉鬱。
在她的小說中,日常生活獲得了少有的稠度,充滿了內在的複雜性、激烈的矛盾和衝突,以及耐人尋味的轉折和動蕩不安的戲劇性。
她善於藉助表面上似乎是微不足道的隱喻,以輕鬆的文筆書寫重大事件,寓重大性於平淡之中。或者說,她善於揭示隱藏在平淡之中的不同凡響的事物,在這一點上,她的小說與波蘭女詩人、諾貝爾獎得主辛波斯卡的詩歌有異曲同工之妙。在她的小說裡,可以感受到辛波斯卡作品中那種特有的採用出人意料的比擬的超凡能力、超級的敏感和觀察世界的獨特方式。
她倆都洞悉寫作之樂,她倆的作品都讀起來輕鬆,可是真正理解它們卻並非易事。
易麗君還提到這部小說給她的震撼:
《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無疑是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波蘭文學中的一部奇書。
它是由數十個短小的特寫、故事、隨筆結集而成的一部多層次、多情節的小說,無怪乎有的波蘭評論家將其稱為用各色布片縫綴起來的百衲衣。與作家其他的小說相比,這部小說似乎最缺少內在的統一性。它是一部文學品種邊緣的小說,在這裡各種修辭風格相互混雜、滲透,是各種文體的雜交:自傳體、隨筆、敘事體、史詩風格,甚至議論文體,應有盡有。書中沒有一個貫串始終的單線條的故事情節發展,而是形形色色的人和事有如電影分鏡似的紛至沓來。因此乍一看,似乎找不到富有內聚力的結構。各種不同的事件在各個時間層面上進行,從遠古時代到中世紀、十八世紀直至現代。在這些時間層面上,一個個時而輕鬆、時而沉重憂傷、時而殘酷、時而激起人們的憤怒和憎恨的故事情節幾乎是隨意出現,隨意自由馳騁。作家運用表面上彼此毫不相干的插曲,猶如運用拋散的七巧板隨意組成的一幅幅令人驚詫而又費解的畫面。活躍在以無定形的因果關係相互連在一起的各種插曲中的人物,構成一條用五色寶石串聯起來的項鍊。就這樣,使這七巧板式的拼圖最終形成一個富有凝聚力的整體。當然,在實現這一切的過程中,也得靠小說中一個貫串始終的唯一人物——做假髮的女人瑪爾塔。
瑪爾塔無疑是整部書中的一個關鍵性人物……代表託卡爾丘克本人的無名的敘事者想向瑪爾塔學習的,正是這種能力與智慧。故而她向我們顯示出的是一個追求知識的人,不斷地提出問題,分析自我,把自己描繪的和創造的世界的每個片段,都變成反思的線索,並帶著讀者一道去進行這種探索的遠徵。
《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亦是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波蘭文學中最耐人尋味的一部小說。
作家利用網絡研究全世界人們的夢。隨著一個個夢的出現,世界逐漸籠罩在神秘的氛圍裡。夢成了世界永恆的組成部分,成了存在的一種潛藏意識的隱語。於是事物失去了清晰的輪廓,光明與黑暗交錯,醒與夢交錯,生與死交錯,從而也突顯了小說的魔幻性。作家在書中說:「我們大家以一種出奇相似和混亂的方式夢見同樣的事物。」這說明人的思維具有某種同步性。
此外,易麗君還提到一個非常重要的一點:
尋根是奧爾加·託卡爾丘克文學創作中重要的內容,隱藏在書中的歷史訊息是尋根願望的體現。下西裡西亞是奧爾加的精神家園。她遠離滾滾紅塵,定居在新魯達附近的農村,與大自然為伴,做自己喜愛的工作,過著半人半仙的日子。而尋找這個地區的根,倒成了她心中永遠無法消除的結。在《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中暗藏著一部下西裡西亞的史詩,展示這個地區過往歷史的那些情節,充滿了神話色彩。人是來去匆匆的過客,不變的是大自然的景觀,因為「人是風景的轉瞬即逝的夢」。
易麗君說,託卡爾丘克歷來認為應當睿智地對待文學,睿智應是文學創作的一種基本追求。如果說《太古和其他的時間》是文學跨越時空走向睿智的一種預示,那麼《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便是這樣預示的一次不尋常的光輝實踐。這部小說於一九九九年獲波蘭權威的文學大獎——「尼刻獎」的讀者投票獎。二〇〇四年又被提名競爭IMPAC都柏林國際文學獎,成為最後勝出的十部決選小說之一,它迄今已被翻譯成英語、法語、西班牙語、德語和克羅埃西亞語等多種文字。這裡奉獻給讀者的《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譯本,是從波蘭文原著譯出的。(照片由出版社提供)
紅星新聞記者 陳謀
編輯 官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