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NGA-佛羅倫娜、特蘭奇亞_蟲子、Salehis戰錘修行中
各位看官久等啦~這一期我們說的是山羊村民,這種動物雖然在西方文化裡圍繞著神話與聖經產生了和惡魔極深的關係,甚至衍生出了惡魔學/鬼神學,但在東方的我們眼裡它還是一種很溫順的動物,尤其日本幾乎沒有野生羊群生存,羊這一大類是由外界帶進日本的。更別說山羊(ヤギ)和羊(ヒツジ)在日語單詞裡發音沒有任何直接的聯繫,所以就帶著輕鬆的、和綿羊完全不同的心情來看看這些村民吧~
芭芭拉 Pashmina バーバラ
中文名芭芭拉來自日語版(バーバラ,ba-bara)的音譯。Barbara是個很常見的英文名,不過也不排除日語名字參考了英文中用來表示羊叫聲的擬聲詞「Baa」發音的可能。英文版的名字Pashmina意思是羊絨披肩,是來自波斯語的詞彙。大眾概念中這種織物的原材料來自綿羊,但事實上綿羊產出的是羊毛,「羊絨」則來自山羊。有意思的是,遊戲中芭芭拉的職業夢想是「成為職業高爾夫球手」,而美國的一些高爾夫球場從2018年起開始訓練山羊代替球童的工作,並發給他們花生作為報酬。
值得一提的是,芭芭拉的家在New leaf版本中是個性鮮明的洛可可式,她對房間設計的要求也是「華麗的洛可可屋」。洛可可是18世紀30年代興起的、區別於剛直強硬的巴洛克式風格的、以柔婉迴旋為主要特徵的藝術風格,這種風格的雕飾造型往往以花葉邊飾、葉蔓、玫瑰等植物紋樣最為常見,而如果用到動物的造型,羊的常見度排名也能達到前三。或許因為洛可可風情興起的年代伴隨著女性為主角的沙龍文化盛行,英語版中芭芭拉的座右銘也包含了女性自主的氣魄:「在你評判別人之前,先穿著她的蹄子走一英裡。(Before you judge someone, walk a mile in her hooves.)」不難看出這裡的「蹄子」是高跟鞋的隱喻,這句話是walk in other's shoes的延伸,本意是換位思考,芭芭拉將它變成了語氣颯爽的要有同理心,不愧是大姐姐風格的村民。
班長 Velma ピティエ
班長的英語名Velma可能來自於上世紀60年代熱門的動畫《史酷比》中的威瑪,她們都長著雀斑,留著相同的髮型,並戴有眼鏡。
作為唯一留著鬍子的母山羊(現實中鬍子不分公母都會長的哦),班長在日圈不僅人氣一般甚至口碑有些差……這可能要怪到她的日語名上,ピティエ(Piteie)實際上是在諧音家長教師聯合會Parent-Teacher Association的簡稱PTA,這個被銀魂吐槽過一萬次的組織以監管的名義把手伸向各種他們覺得「有害學齡孩童身心健康」的區域,上到老師學校下到各類面向社會的商業作品,被PTA投訴的煩人程度如同被告了一樣,無論最後結果如何,處理過程都是讓人頭疼萬分的。因此也有人調侃PTA像顧客上帝,而教師(尤其是私立學校的教師)則像服務生——在PTA的高壓下那些嚴厲卻一心為學生好的老師很難有發揮的餘地,教師對學生的管束力直線下降,最終這個職業變得無限趨向服務業,不求教學質量,只求學生好評。
但其實「被服務」的學生們也因為PTA手伸太長管得太多而不勝其煩。
班長的中文名是難得的「超越原版」的改譯,從不為人知的PTA改為人人都熟悉的班長,一舉讓她脫離了原版惹人嫌的氛圍,並顯得她家裡的圖書館配置更為合理。口頭禪「起立」也是個很接地氣的改動,日文原版中的口頭禪是「ザーマス(za-masu)」,這是一個具有年代感的結尾詞,由敬語「~でございます」說快了的「~でござあます」再次濃縮而來,早在江戶時代吉原的遊女就會使用它,在戰後新興時期流行於 (暴發戶) 貴婦圈中,可以說是「山手語言(由江戶語言和東京方言組成的)」的典範。這樣的文化背景也和班長的座右銘「上流、名門、精英(一流、名門、エリート)」相符。同一時期的漫畫作品中也常有用它來體現人性格的案例,最為我們所熟知的恐怕要數《多啦A夢》裡小夫的母親了。可巧的是,和ザーマス一詞的流行處於同一時期的上世紀50年代,有一種同名的醜醜眼鏡也在流行,其角度和小夫媽媽獨特的眼睛角度相似,即ザマス眼鏡,不知道藤子先生是不是把這種物品直接當成了設計元素加入到了漫畫中。
Gruff ビリー
比利的中文名直接音譯自他的日語名ビリー(biri-),日語名Billy和英語名Gruff雖然看上去風馬牛不相及,實際上都來自於挪威的童話故事《三隻山羊(Three Billy Goats Gruff)》,講述了三隻羊想要過一座橋洞裡住著吃羊惡魔的橋,用坑隊友的方式把被吃的風險層層轉嫁給最後過橋的大山羊,然後大山羊一舉頂翻了惡魔的故事。這個故事的標題在故事由挪威引進英國的時候被英國的翻譯人員進行了本地化處理,原版為《Three Billy Goats Bruse》。英文版選中了改譯後的Gruff作為比利的英語名,這個詞本身有著粗暴的含義,但也可以作為姓氏使用。日語應該是考慮到billy goat本身就有公山羊的含義,把比利一名給了他。
在西班牙版本的動森中,他的名字是Satyr,一種半身山羊荒淫無度的怪物。這個名字魔獸玩家熟悉嗎?在黑海岸遊蕩的薩特就是它啦。
又,我昨天剛吐槽完比利,晚上開機他就來我家露營地了……這尋仇也太快了。
惡魔薩特,有著明顯的山羊蹄子和角。其實我很想說說山羊和惡魔的關係,但這是個很大的課題,本篇這麼點篇幅是無法和它的淵源比擬的……
比利的中日座右銘很有意思,「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人はそれぞれこだわりを持つもの)」,乍一看還以為他有什麼苦情故事,仔細想想也就明白了——山羊一胎通常是2-5隻寶寶,而比利的家庭構成上赫然寫著9人兄弟,這樣遠勝同類一倍熱鬧的家,有點難念的經恐怕是再正常不過了。
其實我個人比較喜歡把這句話翻成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小堅持,因為作為動詞的こだわる有著拘束的含義,中譯應該是考慮到這點才翻成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但名詞化後的こだわり其實並沒有約束帶來的負面感,而是類似於自我選擇的、考究的感覺,比方說「こだわりの料理」就是「我好這口」,顯得個性十足。
雷姆 Sherb レム
可可愛愛的雷姆
雷姆和身為女性卻有鬍子的班長相反,是男性山羊裡沒有鬍子的「青年」。作為本作首次出場的新村民,雷姆的家族構成、喜歡的顏色、特技和將來的夢全部都還處在調查中的狀態,唯獨可以確定的是他的愛好是睡眠(喜歡的歌也是《白日夢》)。
也難怪,他的日文名レム(remu)和一個睡眠相關的單詞有關:レム睡眠(rapid eye movement,REM),這個詞在中文中被翻作快速眼動期,專門指大腦的神經元活動與清醒時相同的睡眠狀態。無獨有偶,儘管雷姆的英文名Sherb可能和被譯作雪寶(Sherbet ice)的花色冰淇淋相關,他英語座右銘還是圍繞著「睡眠」做了文章:「40次眨眼是不夠的(Forty winks is never enough.)」一方面包含了眼動的狀態,一方面forty winks也指(不在床上的)短時間小憩,可以說很好地將他的愛好展現了出來。同樣的,德語版的翻譯人員也從他的愛好中得到了靈感,把睡眠(schlummer)一詞變成了雷姆的口頭禪。
墨墨 Nan スミ&雪兒 Chevre ユキ
這是頭一回我們把兩個村民放在一起說,這件事恐怕到兔子村民的時候還得幹一回。墨墨和雪兒的名字在英文版內沒有什麼特殊之處,中日名也只是以墨(スミ sumi)和雪(ユキ yuki)體現了她們的顏色。有意思的地方在於背景故事,細心的玩家(當然可能也需要同時有她們兩個在島)可能會發現,墨墨和雪兒的家的總體裝飾色調是跟著她們各自的皮膚顏色走的,在家具擺設方面兩人的家呈鏡像式左右對稱,同時她們還在家裡(對稱)的相同位置放著對方的照片。眾所周知只有好感度很高的情況下才會獲得對方的照片,兔子村民法藍琪家中擺有同屬兔子的克莉琪的照片是因為兩人是姐妹,墨墨和雪兒到底是什麼關係才會擁有對方的照片呢?
她倆其實是感情很好的筆友。必須把她們放一起說的原因和筆友的「事實」其實來自於日本童謠《山羊郵便》,其作者是著名童謠大師石田道雄先生,除了《山羊郵便》,他的《大象先生》(就是蠟筆小新經常唱的那首大象歌)、《不可思議的口袋》和被美智子皇太后翻譯過的《動物們》也是膾炙人口、影響了一代日本人的歌謠。
在搜之前住過的酒店空房時發現了北海道的新玩法:山羊郵便,用葉子寫信寄出,酒店特地標註「如果沒有被吃就會收到」《山羊郵便》的歌詞完整敘述了一個讓人啼笑皆非的故事:白山羊寫了一封信給黑山羊,黑山羊接到信以後沒看就把信吃了(圖個啥),然後因為沒看到信內容,黑山羊又寄了封信給白山羊問他寫了什麼,結果白山羊也沒拆信就吃掉了,並同樣返信詢問黑山羊裡面寫了啥……我懷疑信是表象,他們只是互相在投寄內餡不同的零食。不過如果真的整個過程都和歌中一樣,她們能夠不靠任何交流就能裝修出完全成對的家,那也稱得上是靈魂之友了。只是從遊戲設定的角度出發,她們的性格(墨墨和雪兒都是普通)都不是彼此之間相性最好的村民,看來設定再美也幹不過遊戲性這一點,適用於各種類的遊戲。另外,墨墨的amiibo卡是十分罕見的官方錯卡,角色印刷的時候不知為何突然多了一下巴的鬍子,顯得略有違和感。文青 Kidd やさお
文青的日文名やさお(yasao)可以轉寫漢字為「優男」,由於這裡的「優」所代表的溫柔(優しい)一詞本身就包含著「溫柔細心」和「氣弱」的正負兩面形象,「優男」一詞就變成了對柔和但也有些優柔寡斷的男性的稱呼。不過隨著時代變遷,這個詞逐漸也演變出了外表俊朗,氣質風雅的含義。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故意為之,和優男同一時期誕生的近義詞還有草食系男子這一說法,由於後者無法縮寫而男有較短的三字讀法,やさお這個和食草相關的名字套用在山羊身上,可以說是再合適不過了。
網上隨便搜搜「文青書房」,沒有小清新沒有CD沒有擺件沒有書,算什麼文青啦!
文青的座右銘是「文學需沉溺其中(文學とは溺れること)」,加上他那惆悵的口頭禪,嘆氣聲「はぁ(haa)」,應該就是他中文譯名的由來。但從他的家裝裡並無任何和寫字、書籍有關的家具(甚至沒有能正經伏案讀書用的桌子)來看,這孩子是個偽文青也說不定……想要幫他正名的玩家請多多送他些寫字檯和寫作工具啊!
之所以前文說他是個孩子,因為他的英文名是Kidd,除了我們熟知的基德這個翻譯,Kidd的來源是孩子(kid),這個詞同時也有小山羊的含義(而且他也的確還沒長出鬍子),所以文青很可能真就是個沒有長大的山羊。這麼一想,沒準他的那些惆悵和感傷以及略顯憂鬱的樣子,來源是文學性中二病呢……
亞星 Billy アーシンド
比起上一位毛都沒長全,亞星各方面來說都是個不折不扣的老頭頭了。他是穿著纏出場的,這是一種類似於羽織的和式短外套,和羽織的區別在於穿著者的身份地位不同。袢纏主要在江戶時期特別是18世紀時在平民間流行。當然與其說流行,不如說庶民的財力物力身份地位有限,勞動者人均享有的物資匱乏,根本沒得選。出於同樣的原因,袢纏在戰後很長一段時期主要是工匠和店員等城市中體力勞動者的選擇。因為它一般會被男性工人階級穿著當做正裝,也被稱為窮屈羽織(窄羽織)。舊時還會把棉花塞進去當成室內防寒服穿,但由於看上去鼓鼓囊囊的土裡土氣,如今一般也只有奶奶輩會這樣穿了。
我在日本念書的時候,曾經穿過一件改良的由彩虹色毛線織出的羽織樣外套去上課,直男老師就把它看做是纏,評價我穿得像賣拉麵的。
相關商品的廣告,可能什麼樣的顏值都拯救不了棉襖吧
亞星的英語名Billy典故已經在同為山羊村民的比利身上說過,而他在英文版中的口頭禪「dagnaabit」乃是出自對老年男人罵人的刻板印象「dag nab it」,這是一種顯得沮喪而憤懣的感嘆。中文名亞星是日文名アーシンド(a-shinndo)的音譯,很好地剝離了原版的負面感。為什麼說這裡有負面感呢?アーシンド其實是しんどい(麻煩的、累的,我個人喜歡音譯「心累」)的口語實用畫面——早上為了上班被迫起床,伸個懶腰:啊——好累!
不管是「戰後時期的體力工作者」還是「啊——好累」,推算一下年齡,都配得上他白花花的鬍子,擅長待人接物,眼睛又如同老化的眼部皮膚耷拉下來的樣子,喊他一句山羊爺爺也許他還會樂呵呵地回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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