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死君：佐杜洛夫斯基，被世人譽為邪典大師，他的電影往往離不開這幾個關鍵詞：實驗、獵奇、怪誕，以及Clut感十足，並充斥著大量隱喻。誇張的色彩，永遠是他電影中最吸引人的標識；而無休止瘋狂，則是他最引以為傲的品質。
這是我們冒險的終結嗎？任何事物都沒有終結。我們來尋找永生的秘密，要成為像神一樣。我們只是凡人，人類永遠只是凡人。如果我們沒有獲得永生，但至少獲得了真實。
我們開始於神話，現在，我們要回到現實生活。不過，這個生活是真實的嗎？不！這只是電影。我們是影像、夢、照片，我們一定不要留在這裡，囚犯。我們將打破幻覺，這是魔術，真實的生活在等著我們。——《聖山》
一 場 聖 潔 的 高 潮
對於喜歡邪典電影的影迷來說，對亞歷桑德羅·佐杜洛夫斯基（1929-）應該都不會陌生。他所展現的電影其魔幻的故事情節、超現實的表現技法、怪誕的色彩應用，都打上了濃鬱的cult烙印。相比較那些怪異離奇的影片，真正讓佐杜洛夫斯基被更多人認識的是他傾盡心血卻無疾而終的科幻電影《沙丘》。
大師墨比斯（1938-2012）為佐導的《沙丘》畫的分鏡，同時墨比斯也為《合金男爵》做了人物設定，並和佐導合作了漫畫《印卡石》(THE INCAL)。
這部未能實現的史詩級電影請來了歐洲最頂尖的漫畫家讓·墨比斯擔任美術指導，H·R·吉格和丹·歐班農擔任視覺特效，參演的演員包括滾石樂隊主唱米克·賈格爾，導演奧森·威爾斯和藝術家薩爾瓦多·達利，音樂製作則是平克·弗洛伊德。
佐導的《沙丘》的設定圖（右）與《普羅米修斯》對比
每個大師都有一部沒能拍成的電影，變成了一個封存的夢。所慶幸的是他已經讓《沙丘》的文字變成了視覺化的故事板，在後來的二十多年中，《沙丘》的拍攝技法和美學設定被無數好萊塢科幻大片借鑑，超前的概念影響了後來幾乎所有科幻導演。
2013年，導演弗蘭克·帕維奇拍攝的紀錄片《佐杜洛夫斯基的沙丘》，為我們詳細講述了這一切。
《佐杜洛夫斯基的沙丘》
在《沙丘》流產之後，佐杜洛夫斯基將這部影片的諸多設定傾注在漫畫裡，而形成一整套體系宏大壯闊的佐氏宇宙，其中最華麗雄渾的就是他和墨比斯合作的《印卡石》，以及《合金男爵》系列。
縱觀《合金男爵》系列，它以奇詭的想像力、華麗的語言、瑰麗的畫風，講述五代合金男爵的誕生、戰鬥、犧牲，以及一段可歌可泣、金戈鐵馬的家族史。作為一部經典的架空奇幻歐漫，它以一種奇特而貼切的方式詮釋了「俠」「義」二字的精神，可以稱得上是一部具有武俠風骨的太空歌劇。
佐杜洛夫斯基這樣形容自己的佐氏宇宙，「在恍惚的高潮中，幾乎不可理解的詞彙自我口中源源湧出，吐露出宇宙的隱秘結構，而人類的本性便棲居於此；看啊，平行宇宙的奧秘、億萬年的歷史、無數的武器和艦艇、離經叛道的規章法律，以及數十億的諸多物事......我不再是一個人，而變成了一個宇宙。」
你有沒有聽過動物為逃避陷阱而咬斷一條腿的事？這是種獸類伎倆。但人類會留在陷阱裡，忍痛裝死，以伺機殺掉設置陷阱的人，解除對同類的威脅。——弗蘭克·赫伯特《沙丘》
在電影外看到佐神作品，讓我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這是 「一部糅合了日本武士道、歐洲騎士精神、古希臘悲劇主題和重金屬內核的科幻漫畫。」不，我不只看到這些，我還看到我自己，看到那個跪著讀書的男孩，在遠古創世的世界裡，被殘酷現實裹住雙腿無法動彈的少年。在仰望那些精神與神性時，從脆弱的肉體中抽離出來的鋼鐵意志。
我看到無數戰艦在靜止的畫面中爆炸，在我的腦海裡爆炸。我看到人對於傳奇的嚮往，以及面對傳奇時的狐疑。這是巫術！這是魅惑！這是虛假！這是夢！這是電影！這是漫畫！
這是思想，我親愛的朋友。這是一場聖潔的高潮。
佐杜洛夫斯基無法實現的沙丘夢，在紙上兌現了他的諾言。他設計在沙丘中，保羅由一滴血與卵子的融合而誕生，最終變成了傲松和榮耀之花所孕育的合金男爵。如果有人也像我一樣看到這一幕，一定能會心一笑。佐老爺子，圓滿了。
被人毀滅，然後臣服於毀滅者。誤殺親人，然後折磨接下來的子嗣。在沉淪中萬念俱灰，但命運派來一個使者，也派來一個來自悲劇的傳奇。世界在變化的事實中流動，恪守公理的人沉浸於規律，但冥冥之中，有聲音，說著要為了榮譽，所有的一切生命、存在，皆是為了榮譽，為了過去，為了未來。
但讓我們回到現實吧，回到生活中來吧。因為他人所爭奪的東西，或許會成為你的桎梏。那反重力的神跡，卻無法讓你踏實大地。對，大地，星球，在無垠的黑暗中零星散落，但那是力量的源泉。不要忘了，赫拉克勒斯是如何扼住安泰俄斯，舉到空中，便與那無窮無盡的力量源泉隔絕，漂浮著的人必將被殺死。
那麼你期待什麼？神跡？傳奇？悲劇？榮譽？不，你期待的或許統統都不重要，歷史中，所有神跡、傳奇、悲劇、榮譽，統統都要回歸塵土，沉澱下來，成為被遺忘或被傳頌的事實。繼承了最古典的精神，但肢體卻結合了最先進的科技。在鋼鐵中，古典得到全新的詮釋。
無論是被古老的武器射中腳踵，還是被等離子伽馬高能粒子炮轟中發動機，其命運，統統是毀滅。無論科技如何發達，我們還是脫離不了那些終極的命題。
且不說命題，只說這形成於數十萬年之前的形體，都無法拋棄，即便是金屬，也要擁有雙腳。科技能幫助人面對之前所面對不了的困境，卻給不了人不死的信念，在肉體的基礎上存在的思想，只有在捨命面對過一切的人，才知道，這合金的身軀，意味著什麼。
註：每代男爵必須通過自殘的方式毀掉肉體的一部分，換以機械。謹記這是一部cult作品，才不會引起精神上的不適
讓我們暫且面對宇宙，面對科技，忘卻那些關於自我的宏大命題。凝神望向這一切，也凝神望向彼此之間的眼睛。在交融的目光裡，獲得了至高的愉悅。
那是一場聖潔的高潮。致佐杜洛夫斯基。
最後再一次想起佐杜洛夫斯基充滿無限激情的話語：
「Movies have heart，have mind，have power，have ambition. I wanted to do something like that.Why not?」
前言和解說部分引用自子非魚《佐杜洛夫斯基的沙丘》，感謝格林威治嬉皮研究公社授權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