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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時任美國國務卿希拉蕊決定在華盛頓召開動物保護大會,共邀請了六名「動物保護女性英雄」前來領獎,47歲的泰國鄉村女獸醫列克(Lek Chailert)位列首席,很多人相互打聽:這個鄉村女獸醫憑什麼被邀請到美國領獎,還在希拉蕊面前進行了半個小時的演講?
列克出生在泰國清邁北部的小山村裡,從小就跟著當赤腳醫生的爺爺到處為鄉親治病,村民們遇到受傷的野生動物也會請她爺爺來治療,耳濡目染之下,列克繼承了爺爺的「衣缽」,成了一個並不專業的獸醫,專門為各種意外受傷或人為傷害的野生動物服務。
列克27歲時才知道,100年前的泰國有30萬頭野象,還有10萬頭人工馴養的大象,但如今的數量卻不到零頭,全國加起來都沒有一萬。列克下定決心要做點什麼,卻沒想到自己會與整個泰國「為敵」。
在此後的二十多年時間裡,列克號召政府出臺「野生動物保護法」並「禁止買賣野象參與商業表演」,因此被整個泰國旅遊業列為黑名單,而泰國約有19%的就業崗位與旅遊業有關,如果算上這些從業人員的家屬,說列克是「全民公敵」都不為過。
希拉蕊問列克:「如果知道有人會威脅要傷害你,你還會保護這些動物嗎?」
列克輕描淡寫地回答:「他們錯了才會威脅我,這會讓我更有力量繼續下去。」
泰國和野象的淵源可以追溯到5000年前的青銅器時代,剛學會製作青銅的泰國人祖先就已經在嘗試馴服野象,為人類搬運更重更大的物資。
待到佛教傳入泰國後,野象被分為兩種,其中的白象被「神話」為「鎮國瑞獸」,是國運昌盛的「守護神」。從皇親高僧到百姓貧民,無不視大象為榮譽、力量和身份的象徵,逐步演變成當今泰國文化的核心元素。
泰國歷史學家、前總理克立·巴莫說過:如果沒有大象,泰國的歷史可能要重寫
在1238年素可泰王國建立時,大象就好比二戰期間的坦克,跟著士兵們在沙場馳騁縱橫、所向披靡。非戰時的大象則搖身變成交通工具,運送物資以一當百輕鬆自如,甚至成為暹羅時代的最頂級嫁妝,誰家女兒能帶著大象陪嫁到夫家,保準會轟動百裡。
到了19世紀,工業化頗具規模的歐美人突然喜歡在酒足飯飽後去馬戲團消遣,生性溫順的大象自然是馬戲團的首選動物,因為容易馴服,危險係數又低。鼎盛年代共有4000多個馬戲團在歐美各地巡迴演出,每個馬戲團都標配著大象,多則二十頭,少則三五頭,這些大象絕大部分都來自印度和泰國。
也正是這個時候開始,人們意識到動物也有尊嚴和生存的權利,紛紛反對馬戲團對動物的殘酷馴服過程,尤其是皮粗肉厚的大象,往往被榨乾生命最後一刻才被放棄。
那麼,泰國人為什麼把大象當成國寶,卻又馴服大象為遊客表演呢?說法有很多,但無論哪一種都跟歐美人有關。
越戰期間,芭提雅成為美國在亞洲的最大軍事基地,越戰結束撤走主力後給泰國留下了兩個與佛教國家格格不入的異象:人盡皆知的「人妖表演」和大象表演。換個說法,這兩個現象都是美軍太閒了才衍生出的娛樂項目。
上個世紀末,泰國旅遊業效仿地中海國家集中管理的旅遊模式,在東南亞各國中一炮而紅,在十年中數次修正以「低價促銷法」吸引到大量遊客蜂擁而來,主打的兩個旅遊項目就是美軍留下來的「人妖」和大象表演。
去泰國旅遊的國際遊客從一年50萬增加到500萬,再到2019年的3900萬,使得這個東南亞小國到處都林立著酒店、餐廳和景區,遊客瘋狂湧入令泰國旅遊業瞬間膨脹到無法自控,大象表演就是其中漲幅最大的旅遊項目之一。
在金錢面前,很多人會放下身段,乃至信仰--託馬斯·馬洛禮(英國文學家)
遊客越來越多,需要的大象自然也更多,原本野外隨處可見的泰國野象,就這麼一頭頭的被手臂粗的麻繩絆倒,拷上鐵鏈趕上專用的捕象車,再送到泰國各個府的訓練中心。
往日被尊為國寶的大象們怎麼都想不到,人類為什麼突然要用鐵鏈拷它們的腳,還向它們揮舞著長長的鞭子和鋒利的象鉤,強迫它們做出各種基因裡並沒有遺傳的動作。
這些都因為金錢!
被送進訓練中心的大象或幼象,首先要關在籠子裡10-20天,每天只餵一頓以草料和爛水果為主的「飯」,目的是為了馴服野象的野性。當馴象師(泰國高薪職業)確認野象攻擊性降低後才會被放出來,腳上的鐵鏈則一直會陪伴野象5年或直至死亡,有的鐵鏈還會嵌進大象皮肉中,就好像母胎時就戴著一樣。
相對於成年公象,訓練中心更喜歡購買幼象和母象,因為幼象容易訓練,因為母象可以繁衍更多幼象。
泰國美莎大象訓練中心,一頭名為「小牛」的兩歲幼象正在接受體檢,它的母親「苗苗」在背後一臉麻木的觀看,這已經是「苗苗」生下的第三頭小象。從今天開始,「小牛」就要接受殘酷的訓練課程,腳上的麻繩會被換成鐵鏈,指揮它的皮鞭也換成了輕易就能穿透它皮膚的象鉤。
馴象師對大象脾性的掌握程度猶如透視眼一般的精準,不服從指令的大象前後腳會被鐵鏈鎖在矮矮的水泥墩上,再不服就五花大綁,硬生生的讓大象困在繩索中掙扎,坐不下也躺不了,餓上三五天後自然就服服帖帖的。幾乎所有大象都嘗試過反抗,但最終的結局要麼是傷痕累累地接受「命運安排」,要麼是病死後被埋在荒郊。
根據UNILAD網記者暗訪後的不完全統計,這個過程會淘汰掉大約15%-20%的大象。
去泰國看大象表演的遊客肯定不知道,這些大象也有「三六九等」的區別,最低等級的「笨象」只能學會簡單動作,淪為遊客的坐騎,就像沒有學歷又不聰明的人一樣,只能從事低收入的體力勞動,往往要背負3-4個成年人在野外一趟趟往返步行,僅僅是象背上的座椅就重達35公斤,導致脊柱十分脆弱。
領悟力高一些的大象能學會簡單的動作,可以很流暢的跟遊客進行各種互動,成為大象表演中的「主力軍」,為泰國旅遊業「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最受遊客歡迎的是擁有繪畫能力的大象,這些大象表演節目時會驚豔四座,甚至有遊客聲稱自己是某「高智商」大象的粉絲,每年都要特地來泰國看好幾次表演。
可惜他不知道,大象的基因裡根本就沒有繪畫技能,它們之所以能畫出這些畫,是在鐮刀的威脅下日復一日不斷重複著同樣的動作才學會的。如果用人類比喻的話,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強迫性障礙」、「強迫症」或者說是「職業病」。
為了取悅遊客,泰國馴象師還研發出「大象按摩」,美其名曰以泰式按摩為基礎,融入大象鼻子柔軟度的優勢,能讓遊客「氣血暢通、養顏美容」。你信嗎?我不信!但這些並不能改變「按摩象」很受歡迎的事實。
2018年的「按摩冠軍象」Training在大城府訓練營中服役了17年,全年無休,每天最少要為30個遊客提供按摩服務,最多的一天接待了90人。2019年它以55歲的高齡退休,因為象鼻過度勞損引發不可逆疾病,這也是迄今為止唯一一頭獲得善終的商業表演大象。
發展多年後的今天,泰國大象表演還被分成「乾濕」兩種:「幹」的不入水,「溼」的不上岸,原因是長期在水陸之間切換的大象更具有反抗意識。
喜歡水是大象的天性,但沒有哪頭大象會喜歡長期在水裡或陸地上一直呆著,更何況它們還要「勤勞工作」取悅遊客才能換來飽腹,或者說少吃點苦頭。
在二十多年前,生物學家就發現大象的海馬體(控制情感的腦部系統)比人類還多50%,但對於為遊客表演的大象來說,這些多出來的海馬體並不沒有被用來感受親情的溫暖,反而體驗到了象鉤、鞭子和鐵鏈給它們帶來的痛感。
當遊客們在欣賞大象表演帶來的歡樂時,它們實際上很惶恐,甚至肉體和精神都處在崩潰邊緣中,對於人類的笑容,它們無法理解,就好像人類無法理解它們的痛苦一樣。
關於大象表演背後的黑暗還有很多,甚至整個東南亞和非洲、歐美都有存在,由於涉及到利益和名譽,它們遭受的痛苦我們大多數人都看不到,就好似隱藏在黑夜中一樣,你細品就能略懂,至少可以更深體會「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的含義。
那麼現在,您還會去看大象表演嗎?如果去,您還笑的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