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確實是一部難以定位的作品,在導演Peter Strickland的邪典世界裡,觀眾難以依循現有類型片的框架理出一道清晰脈絡,只能俯首一一接招,臣服於導演拋出的不知名邪惡力量,看劇中人物被一件豔紅洋裝整得體無完膚,而未盡完整的基本故事設定,也讓許多人看完後感到一頭霧水,但我反倒不那麼在意劇情是否言之成理。這般全方位的邪典體驗:荒誕無稽的劇情進展、眼花繚亂的豔麗用色、紛繁冷冽的合成器配樂、迴蕩不墜的詭譎耳語,創造了前所未見的另類經典。
《霓裳鬼影》向義大利「鉛黃電影」(giallo film)致敬的意味不言自明,過去的鉛黃電影大都不脫物化(objectify)女性、滿足男性想望的邪惡慾念故事,本片則摻入了一點批判意識與英式幽默,延伸講述一個大眾被消費社會集體物化(fetishize)的怪談。
電視中介了零售業者撩撥欲望的廣告至每一個家庭中,以一套幻想的符號召喚人們透過消費行為獲得重生。失婚的Sheila將再度尋獲愛情的希望寄托在百貨公司大拍賣上,而店員Luckmoore濃厚的異國口音、故弄玄虛的用字遣詞,甚或是那勾人的眼神和挑逗性的指尖,則是拜物主義(fetishism)的誇飾具象。她以商品崇拜邪教教主之姿操縱著紅色洋裝,讓Sheila持續執迷于洋裝背後的符號隱喻,深信其所承載的人生轉機,但全片大鳴大放的豔紅色調,早在洋裝為寄主降下血災之前,就暗喻了終將鋪天蓋地反噬大眾的消費欲望。這件具有自我意識的紅色洋裝,在電影最後更加碼放了諷刺的大絕,進一步揭露消費者拜物至極的醜態,用一場大火燒出了資本主義下顧客瘋迷商品的面目,並不亞於皈依一套信仰的狂熱。
全片劇情分為兩段,紅色洋裝在Sheila難逃一死後,輾轉來到一對新婚夫妻的手中,這段劇情的最大記憶點,就是身為機械維修員的丈夫在遇上紅色洋裝後,時常遁入叨叨不休復誦機械運作原理的狀態,還能因此催眠聽者。與前段的批判意涵相形之下,第二段故事不過只是更能引人大笑的黑色幽默劇,但導演任意拼貼並解構既有類型的敘事遊戲,讓人只想立刻再走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