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美斷裂帶,蒼茫苔原,世界上第一個國家議會,都在這裡來到冰島,必去的點大概就是位於冰島西南偏內陸的黃金圈了。這裡滿足了我對世界盡頭的諸多幻想——大片大片的苔原、黑灰色的火山土地、間歇泉、有彩虹的大瀑布、噴薄而出的間歇泉、歐洲板塊與美洲板塊的交界大裂縫,甚至除了讓人屏息的自然風光,這裡還有人文歷史遺蹟——世界上最早的現代民主議會遺址。
辛格維利爾公園從冰島首都雷克雅未克向西出發,跟著GPS走,一路風風雨雨再經歷幾次大太陽然後再看幾條彩虹,就會來到冰島旅遊幾乎都會去的「黃金圈」地帶。
冰島雖小,但是五臟俱全,沿著公路一路走,會看到一家非常有北歐風格的KFC(好像沒找到麥當勞?),還有北歐必備的宜家,然後,還能看到自己各種四大會計師事務所,車前捕捉到一枚德勤寫字樓。
出發時市區天氣真的不太好,陰沉沉的。陰鬱的冰島,會讓你很懷疑人生、懷疑自我——為什麼要坐二十多個小時的飛機,跨越八個時區,來到這個天氣惡劣得可怕,隨時下車會把車門吹飛的地方……
然而,冰島的天氣又會在每次耍脾氣之後,給你一根彩虹以示鼓勵,完美印證了真香定律。Peace PieceBill Evans - The Best of Bill Evans (Remastered)去往「黃金圈」的路上,駛出雷克雅未克時,忽然,世界就冷清了。大概因為風大,目之所急,沒有一棵樹,遠方的火山,用灰度告訴你它們的距離其實是很遠的,而那孤獨的電線桿,就是站在這片蒼茫苔原上的唯一。
關上車窗,感受不到外面喧囂肆虐的風,仿佛外面的一切,都是靜止的。偶爾會看到山間有稀稀落落一兩戶人家,但據說,在冰島08年金融危機爆發之後,這裡許多房子,已經變成了空屋。它們就像放在草地上的小玩具一樣,呆在那裡。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裡的冬天太漫長,人煙太少,所以屋子都會儘量造型可愛、顏色鮮明,車又開了幾十分鐘,再看到大山大野中唯一的小房子,檸檬黃的牆體和薄荷綠屋頂,竟然引來不少人停車在路旁拍照。嗯,的確是很吸引人。如果你開車到這裡,看到這座黃房子,那麼,說明你已經離黃金圈裡的重頭戲之一——辛格維利爾國家公園(Tingvellir,認住這個冰島名字,可以用來看路牌)不遠了。
在冰島語裡面,Tingvellir中的Ting就是「議會」,而vellir就是「法庭」的意思,所以,Tingvellir其實就是「議會庭」之意。(出於職業病,要是繼續講冰島語估計這篇遊記就要嚴重走題幾千字了)
冰島人少,所以有一個好處就是,當你發現在本來一個多小時好像都只有自己一輛車的公路上開著開著車,忽然身邊越來越多車,甚至前面很多人停車下來的話,那麼就說明前面一定有好東西看!這比GPS或者在線攻略還靈敏~!辛格維利爾公園門口的停車場一下來,跟著人群走,就來到了一個這樣子的瀑布。因為第一天就是先來黃金圈的,所以這個就是我們看到的第一個冰島瀑布了,雖然之後的日子裡還看到壯觀幾百倍的,但是,第一個會有不同的感覺。
景點稀稀拉拉地站著幾十個人,這對於冰島而言已經是很「密集」了,畢竟,大部分地方,可是一個人都沒有的。壓抑的天氣下比較讓人驚喜的,莫過於在瀑布前遇到了一個音樂家組合在瀑布前現場唱歌了吧!他們身上的長袍有一面貼滿了不同國家的徽章,我猜想,他們大概是環遊世界的音樂人,帶著尤克裡裡和鈴鼓,還有一種我說不上名字的民族樂器,快樂地演繹著自己的音樂。
每每出遠門都會遇到很多很神奇的人,在以自己無法想像的生活方式過著自己熱愛的生活,真是大開眼界。這個世界,是真的會有人,背著樂器,浪跡天涯的啊。因為遇到了這三位音樂家,我喜歡上了這個瀑布。此刻天氣並不算太好,灰濛濛的遠處,你會看到什麼叫做「壁立千仞」。這裡的石頭都是直直地往上長的,像兩堵黑沉沉的牆,中間被硬生生劈開了一條路一般,沒有所謂的斜坡。
高高的峭壁一側,就是美洲大陸的邊緣。這個瀑布延綿出來的河流,又會分出許多小小的瀑布,一路往前走,流水聲不斷。遠處有一根孤零零的旗杆,上面是冰島的國旗。常識告訴我,一個荒涼的地方會有國旗,必定會有故事。果不其然,國旗附近,有幾個滿是文字的圖畫板。此處提點建議給還沒去冰島的朋友——如果你英語閱讀能力還行,真的非常推薦你留點時間去讀讀這些圖畫板上的文字,而不要僅僅匆匆打個卡拍個照就走,因為,對於我們而言,能找得到的比較靠譜的冰島資料,真的太少太少了,而一個地方,之所以迷人,第一眼大多是因為外貌——自然或者建築,第二眼,則是因為它背後的故事和它那裡的人。這就有點像我們愛上一個人的過程,大多始於驚鴻一瞥,卻最終沉溺於才華和人品。
文字記載,這裡於公元930年,曾經是世界上第一個現代民主議會的發源地,由登陸冰島定居的第一批居民發起。辛格維利爾之所以有這個名字,正是因為這個議會。當時,他們的議會叫做Altingi,有一些中文書裡會叫做「阿爾庭」,冰島語含義為「所有人的議會」。
在公元930年,中國還處於五代十國時期,四分五裂,動蕩不安,而歐洲還處於黑暗的中世紀,民不聊生,可想而知,在當時世界一片大亂的時候,冰島居民卻成功發起了的民主議會制度,實現公民自治,是多麼神奇的一件事情,從無到有的時刻,總是值得記住的。
要知道,此後我們眾所周知的英國議會,也是要到公元1265年,也就是400多年以後,才首次亮相人類舞臺啊!
而除了見證議會的誕生以外,辛格維利爾公園在冰島人的心目中,是一個充滿儀式感的地方。公元1000年,冰島人還在這裡,決定信仰基督教。1944年,冰島獨立,正式成為一個擁有主權的國家,也是在辛格維利爾宣布的,包括他們第一位總統的就職演說,也是在這裡。
站在亞歐大陸和美洲大陸的交界,瞻仰這這段歷史,人類來到這個島上也不過匆匆一千多年,唯獨能留下的也就只有這些化為文字符號的故事以及佇立的旗杆,然而,這對於烏黑的火山土和飛流直下的瀑布而言,又算是什麼呢。可悲又可幸的,大概就是,我們至少,還是能留下淡淡的腳印在這片土地上吧,哪怕風一颳雪一下就了無痕跡了,但至少,我們來過。
很喜歡我一個朋友常說的一句話——Veni Vedi Vici,我來,我看,我徵服。這句話出自凱撒大帝。而於我而言,徵服自身之外的東西大概是不可能的,但至少,我來過,我看過,我徵服了我自己覺得自己太過重要又太過渺小的矛盾感和恐懼感,因為,我知道我此時此刻,真實又不太真實地活在這個世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