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留下了額頭上你的一吻,像一隻蝴蝶

[摘要]作為20世紀最偉大的西班牙詩人，與洛爾迦優美哀婉、想像豐富、民間色彩濃鬱、易於吟唱的詩歌一樣一直為人們所口口相傳的，還有他與畫家達利的那段隱秘往事。

20世紀的西班牙文學產生過很多世界一流的詩歌大師，烏納穆諾、阿爾豐索、馬查多、希梅內斯、紀廉、洛爾迦……而洛爾迦，可以稱得上是其中最有才華的詩人，哪怕他也許並不是最為人所熟知的。

作為20世紀最偉大的西班牙詩人，與他優美哀婉、想像豐富、民間色彩濃鬱、易於吟唱的詩歌一樣一直為人們所口口相傳的，還有他與畫家達利的那段隱秘往事。

1923年，通過大學考試後的洛爾迦在寄宿學院裡認識了一位青年畫家，他就是尚未成名的達利。他們隨即變得形影不離，一起散步、逛博物館、泡吧、聽爵士樂……

他們的故事後來被很多導演拍成了各種狗血的愛情片，大意都是，洛爾迦全情投入，玩世不恭的達利卻不當回事。達利的妹妹深愛著詩人，詩人又無動於衷。

但這份美好的情誼是否超越了性別關係，達利對洛爾迦到底情深幾何，如今我們都已經無從知曉。因為當時不穩定的時代局勢，在度過一段一起探索超現實主義世界的時光後，他們的關係也淺嘗輒止，只是各自以詩人和畫家的身份，給我們留下了相互輝映的美好作品。

當你在海邊時，尤其當你描繪吱嘎的聲響

和小塵埃時，請記得我。

噢，我的小塵埃！請將我的名字

注在畫上，讓其永世留傳。

——洛爾迦寫給達利的一首詩

與達利名為《小塵埃》的畫相對應

達利《小塵埃》

除了達利，在洛爾迦短暫的人生中，還有一位很重要的同性友人，就是著名智利詩人聶魯達。兩人是多年的至交好友，就像洛爾迦從不吝嗇於對他的讚美，他也始終認為洛爾迦是「我們語言此刻的引導性精神」。

洛爾加一生中最長的一首詩《伊涅修·桑切斯·梅亞斯的輓歌》，最後也是在聶魯達的公寓完成。作為洛爾加的巔峰之作，這首詩的第四節有一句「我用呻吟之詞歌唱他的優雅，我記住橄欖樹林的一陣悲風」，誰也沒想到，這句話竟成了他命運的暗示。

西班牙內戰爆發後，洛爾迦不幸被逮捕，在破曉之前，隨著一陣槍聲的響起，洛爾迦與同伴倒在了橄欖樹林邊。

1、深歌謠曲

她堅定而又從容，

溫柔並充滿天空，

她是永恆清晨的玫瑰，

又是迷霧茫茫，

她是月亮的蜜汁，

在被埋葬的星中流淌

2、飛翔的加塞拉

達利《頭戴玫瑰的女人》

我常常把自己迷失在海裡。

我的耳朵充滿新近剪下的花朵

我的舌頭充滿愛情和痛苦。

我常常把自己迷失在海裡，

正如我迷失在孩子們的心裡。

沒有人在給予一吻時

感覺不到他人虛無假面後的笑意。

沒有那種觸摸新生兒

既遺忘馬匹靜止顱骨的人

因為玫瑰們在額頭上

尋找變得堅韌的骨頭風景，

而人類的手沒有命運，

卻模仿地下的根須。

正如我迷失在孩子們的心裡，

我常常把自己迷失在海裡。

不了解水，我在那消耗我的

光芒中去尋找死亡。

3、情歌

達利《蝴蝶》

我望著你的一雙眼睛

在我是個孩子而且很好的時候。

你的雙手撫愛著我

給了我一個甜蜜的吻。

（鐘錶走著同一個節拍，

夜晚綴著同一群星星。）

我的心開放了

猶如一朵花在天空下面，

茁壯的片片花瓣

以及夢一般的花蕊。

（鐘錶走著同一個節拍，

夜晚綴著同一群星星。）

我在房間裡啜泣，

仿佛故事中的王子

為了一顆黃金的小星

在比武場口丟失。

（鐘錶走著同一個節拍，

夜晚綴著同一群星星。）

我離開了你的身邊，

愛著你而並不知曉

你的雙眼什麼模樣

以及你的美發和雙手，

我只留下了額頭上

像只蝴蝶的你那一吻。

（鐘錶走著同一個節拍，

夜晚綴著同一群星星。）

4、死於黎明

夜有四個月亮

而只有一棵樹，

一道影子

和一隻鳥。

我透過我的身體

追尋你的唇痕。

噴泉吻著風

而無需觸及它。

我忍受著你給出的不

在我的手掌裡。

像一個蠟檸檬

幾乎是白色。

夜有四個月亮

而只有一棵樹。

我的愛紡著

繞著這一根軸。

5、夢遊人謠（節選）

綠啊，我多麼愛你這綠色。

綠的風，綠的樹枝。

船在海上，

馬在山中。

影子纏在腰間，

她在陽臺上做夢。

綠的肌膚，綠的頭髮，

還有銀子般清涼的眼睛。

綠啊，我多麼愛你這綠色。

在吉普賽人的月亮下，

一切都望著她，

而她卻看不見它們。

……

那吉普賽姑娘

在水池上搖曳。

綠的肌膚，綠的頭髮，

還有銀子般清涼的眼睛。

月光的冰柱

在水上扶住她。

夜親密得

像一個小廣場。

醉燻燻的憲警，

正在敲門。

綠啊，我多麼愛你這綠色。

綠的風，綠的樹枝。

船在海上，

馬在山中。

6、大地

達利《倒影變成大象的天鵝》

我們漫步於

一塊無銀的鏡面

一塊無雲的水晶。

如果百合花

顛倒著生長，

如果玫瑰花

顛倒著生長，

如果所有根須

直指群星

死者亦不閉上

他們的眼睛，

那麼我們就會像天鵝一樣。

7、多變的玫瑰

當她在清晨開放

紅得像鮮血一樣。

露珠不敢碰她

害怕被她燒傷。

當她在中午開放

硬得像珊瑚一樣。

太陽靠近玻璃

為了看她閃光。

當鳥兒在枝頭

開始啼鳴歌唱

當黃昏斜掛在

海面的香堇花上

她也變得鮮豔潔白

像鹽的面龐

當夜色

將柔和的金角彈撥

當星星在運轉，風兒

沿著黑暗的軌道吹過

她的枝葉便開始凋落

8、漫步歸來

被天空殺害。

我將在尋找玻璃

和奔向蛇的形式裡

讓自己的頭髮發育。

與不會唱歌並具有殘肢的樹在一起

與臉龐像雞蛋一樣潔白的孩子在一起。

與打破了腦袋的小動物在一起

與乾燥雙足上破爛不堪的水在一起。

與一切具有聾啞疲倦的東西在一起

與淹死在墨水瓶中的蝴蝶在一起。

與我每天不同的面孔相碰。

殺害我的是天空。

9、破產

致雷西諾·塞恩斯·德·拉·馬薩

沒有相遇。

自己白色軀幹上的遊子。

風就是這樣離去。

他很快就看得到

月亮是一匹馬的骷髏

而空氣是一個暗淡的蘋果。

在窗後，

用鞭子和光線，感到

砂礫與水的搏鬥。

我看到草的到來

並丟給它們一隻羊羔

它在草的牙齒和柳葉刀下咩咩地喊叫。

第一隻鴿子

羽毛和賽璐珞的面具

飛翔在一滴水裡。

成群的雲朵

都已進入夢鄉

將巖石與黎明的決鬥觀賞。

孩子，青草已經到來。

它們那一把把垂涎的劍迴響

在空蕩蕩的天上。

親愛的，我的手。青草！

血液已把頭髮

打散在家裡的破玻璃窗。

只有你和我留下。

為空氣準備你的骨架。

只有你和我留下。

為了準備你的骨架。

愛情，快找

咱們不會做夢的身影。

10、伊涅修·桑切斯·梅亞斯的輓歌四：缺席的靈魂

牛和無花果樹都不認識你，

馬和你家的螞蟻不認識你，

孩子和下午不認識你

因為你已長眠。

石頭的腰肢不認識你，

你碎裂其中的黑緞子不認識你。

你沉默的記憶不認識你

因為你已長眠。

秋天會帶來白色小蝸牛，

朦朧的葡萄和聚集的山，

沒有人會窺視你的眼睛

因為你已長眠。

因為你已長眠，

像大地上所有死者，

像所有死者被遺忘

在成堆的死狗之間。

沒有人認識你。沒有。而我為你歌唱。

為了子孫我歌唱你的優雅風範。

歌唱你所理解的爐火純青。

歌唱你對死的胃口和對其吻的品嘗。

歌唱你那勇猛的喜悅下的悲哀。

這要好久，可能的話，才會誕生

一個險境中如此真實豐富的安德露西亞人，

我用呻吟之詞歌唱他的優雅，

我記住橄欖樹林的一陣悲風。

本文來自騰訊新聞客戶端自媒體，不代表騰訊新聞的觀點和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