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美國國內政治「極化」嚴重,很多人預測,在2020年11月3日美國總統選舉投票結束後,無論誰輸誰贏,輸掉的那一方都不會心平氣和地接受選舉結果,美國在大選後出現嚴重的暴力衝突在所難免。
但是,實事求是地說,從11月3日到1月6日「國會山暴力事件」發生前,美國國內局勢相對平穩,並未出現大分裂、大動蕩。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原因在於,川普本人及支持他的極右翼媒體,不斷散播選舉存在嚴重舞弊的信息,並將川普陣營採取的任何法律和其他行動,都描繪為將取得重大成果的行動,這給了川普支持者強烈的希望、信心和期待。
由於「信息繭房」的存在,大量川普支持者只從福克斯新聞網,甚至更極端的OANN、Newsmax那裡獲得信息,而這些媒體機構不僅一再宣稱選舉舞弊板上釘釘,而且宣稱川普陣營存在翻盤的很大希望。
正因如此,很多川普的支持者不僅認為他們抗議選舉舞弊屬於「正義之舉」,他們更相信自己一方會贏得最終的勝利。
而1月6日,是美國選後紛爭的分水嶺。
美國國會參眾兩院當天舉行聯席會議,在極端分子衝擊國會山導致會議一度中斷後,幾經波折,最後還是確認了各州選舉人團的投票結果,認定拜登和哈裡斯當選總統和副總統。
在美國的憲政體制下,國會參眾兩院聯席會議批准選舉結果,雖然過往從來都是「儀式性」的,但從法律程序上來說,這是確認美國總統選舉結果的最後一步。
至此之後,不管川普陣營採取任何行動,都無法改變2020年的總統選舉結果。
極端一點來說,即便是川普現在對伊朗發動戰爭,甚至與某個大國爆發核戰,或者宣布全國進入緊急狀態,從法律程序上來說,他的任期到1月20日就結束了,屆時拜登和哈裡斯都將正式宣誓就職。
從川普支持者的角度來看,至此,他們已經失去了任何通過正常的、和平的、合法的方式,來改變選舉結果的機會。
對於那些「死忠」川粉來說,訴諸更大規模的政治集會,來表達自己強烈的抗議和不滿,成為他們唯一的選擇。
如果說在1月6日前,他們還可以對自己說,「讓我們再等等看吧」,但在1月6日之後,他們中的很多人將會對自己說,「美國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刻,我們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在川普和極右翼媒體的煽動下,有相當一部分川粉堅定地認為,選舉勝利的果實被民主黨偷走了,他們必須站出來,捍衛美國的民主制度,他們才是真正的愛國者。
他們早已經構建出了一套高度自洽的認知體系,足以抵擋美國主流媒體、建制派對他們的任何嘲諷、批評、打擊,並始終認為,他們站在歷史正確的一面。
美國社會對所謂言論自由的包容度非常非常大,這在一定程度上也導致各種反智言論在美國社會大行其道,比如,至今在美國,仍有相當多的人反對達爾文的進化論、反對疫苗、認為地球是平的。
但1月6日「國會山暴力事件」發生後,美國社會正在對所謂「言論自由」的尺度進行重新思考。人們終於意識到,川普拒絕承認選舉結果,絕對不只是隨便說說那麼簡單,他完全可以煽動極端的川粉,進攻國會,釀成大規模流血衝突。
對於部分衝擊國會山的川粉來說,他們的確想衝進會場,將不支持川普的眾議員、參議員揪出來,搞「武鬥」,他們甚至高喊「絞死彭斯」的口號。
只是因為他們的人數不夠多,最終未能如願而已。
正因如此,在「國會山暴力事件」發生後,Twitter、Facebook、谷歌等美國科技巨頭,開始對川普禁言,因為他們確信,如果任由川普繼續濫用「言論自由」,他將煽動川粉做出更多出格的事情,讓美國陷入到更大的混亂和衝突當中。
國內有少數人極其糊塗,用美國社交媒體對川普禁言,指責美國沒有所謂的言論自由。
任何國家,任何時候,都沒有絕對不受約束的言論自由。鼓吹暴力,是現代社會絕對不允許的底線。
當然,國內民眾也看清楚了美國的雙標嘴臉,美國人會用反對暴力為由,禁止川普發聲,他們卻對煽動其他國家的暴力,沒有任何自我約束。
在Twitter宣布對川普永久禁言的時候,給出的理由是,川普接下來可能用Twitter繼續煽動更多的暴力活動。Twitter還說,在網上和網下,川普的支持者正在醞釀於1月17日發動新的衝擊國會山和美國地方立法機構的行動。
應該說,從「阿拉伯之春」開始,美國社交網絡成為很多國家政治動蕩的重要原因,這一次,美國自己也嘗到了苦果。
在1月6日,國會認定2020年總統選舉結果後,美國國內局勢將迎來一個分水嶺,而這幾天,就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對於美國局勢來說,好的一點是,在「國會山暴力事件」後,民主黨和共和黨對暴力同仇敵愾,川普不得不有所收斂。在社交媒體對他禁言後,他也失去了繼續煽動支持者的強大工具。
接下來,在川普這個「龍頭」被遏制後,大量的川粉如何自組織,是決定接下來美國國內局勢發展的關鍵。如果他們繼續通過線上、線下的方式進行串聯,則可能再次組織類似的「國會山暴力事件」。
對於川普本人來說,他接下來被二次彈劾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發起彈劾,只要眾議院通過即可。民主黨目前控制著眾議院,完成這一步並不難。
但很明顯,川普不太可能被參議院定罪,因為要給被彈劾的總統定罪,需要參議院100個席位中三分之二的多數票通過,目前,民主黨在參議院只有50票,距離三分之二多數還有相當的距離。
目前只有少數幾個共和黨參議員表達出了支持彈劾川普的意願,絕大多數共和黨參議員要麼會反對彈劾,要麼會投下棄權票。他們很清楚,支持民主黨彈劾一個共和黨總統,這將嚴重傷害共和黨的黨派利益。
對於參議院議長佩洛西來說,二次彈劾川普,雖然希望不大,但仍可能將川普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並對共和黨構成打擊。說到底,這也是一種政治操作,民主黨穩賺不賠,佩洛西還可以再次出一口胸中的惡氣。過去幾年,川普多次稱呼她為「瘋子南希」,兩人之間積怨非常深。
從現在起到1月20日拜登就職,美國國內局勢,有兩個觀察點:在廟堂之高,民主黨和共和黨會圍繞二次彈劾川普進行較量;在江湖之遠,川粉將會積極串聯,醞釀更大的政治集會,並可能在某個時間點導致局勢失控,爆發新的流血衝突。
其中,1月17日和1月20日,將是兩個關鍵的時間點。
在1月6日「國會山暴力事件」後,美國各地的警察、國民警衛隊、FBI、負責最高層安全的特勤局等各個執法部門,都會如臨大敵,不敢有絲毫大意。
但是,從長遠看,不管接下來一兩周,川粉大串聯是否會造成新的流血衝突,美國都必須重視川粉這股勢力的存在。
川粉在地域上多存在於廣大的農村地區;在種族上以白人為主;在經濟上,他們是全球化中美國產業空心化的最大受害者;在社會層面,移民湧入,改變了他們心目中美國的模樣,而自由派反宗教、在政治正確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對他們的心理安全感帶來了極大的衝擊。
他們是一群自認為自己是美國真正的愛國者的人,他們有一種強烈的反自由化、反移民、反當權派的強烈衝動,川普這樣的野心家,以及部分極右翼媒體,又屢屢為他們推波助瀾,讓他們成為了美國社會最不安定的因素。
美國社會到底如何面對這部分人的訴求,到底建立一種什麼機制,給予他們順暢表達自己立場的機會,就顯得非常關鍵。
否則,川粉越是被邊緣化,越是危險。
美國當前面臨的困境,有深刻、複雜的政治、經濟和社會原因:
——經濟制度失衡,造成美國嚴重的貧富分化。
——政治制度失衡,造成美國民主制度異化,「美國人民當家做主」被「美元當家做主」所取代。
同時,由於過度的自由化,導致美國國內意識形態混亂,不同階層、族群和持不同立場的人群之間,相互攻擊,讓美國陷入到缺乏權威、缺乏信任的大分裂、大動蕩局面。
今後相當長一段時間內,美國社會將被三種主要矛盾所裹挾:
——富人和窮人之間的階級矛盾;
——白人和黑人之間的種族矛盾;
——左派和右派之間的意識形態矛盾。
在245年前,美國以一場革命,實現了建國。
但245年來,美國這個國家,在三權分立的大框架下,主要通過憲法修正案和法律的方式,完成制度改革和調整,最終讓美國登上了世界霸權的頂點。
而長期以來,美國制度的自我修復能力和韌性,也一直為人們所津津樂道。
今天的美國,到底是處在另一場大改革、大調整的前夜,還是處在霸權不可挽回的衰落之中,也許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
但歷史,留給美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川普執政四年,在美國優先的口號下,同時疏遠了盟友和競爭對手,讓世界多極化局勢前所未有地顯現出來。
過去四年,美國政府治理能力的短板,被暴露在全世界人們面前。
美國的國際形象和國際影響力,遭到重創。
今天,美國的經濟/金融霸權、政治霸權、外交霸權、軍事霸權、文化霸權、科技霸權,都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
到2035年之前,中國GDP如果再次翻番,美國將首先喪失經濟霸權。
而經濟實力是一切霸權的基礎。
如果美國無法解決國內的經濟失衡和政治失衡問題,美國將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落。
對於中國來說,我們無需期待美國的衰落,也無需對此幸災樂禍,美國的衰落是一個歷史趨勢,我們要做的就是妥善應對。
美國的衰落,將使今後幾十年世界局勢面臨前所未有的動蕩和不確定性,而這個時候,中國只能用自身的高度確定性來應對外部的高度不確定性,而自身的高度確定性就是始終辦好自己的事情,就是堅持實事求是、與時俱進,就是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就是堅持改革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