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1日,寶萊塢第一部主流同志商業片《真雄起》(Shubh Mangal Zyada Saavdhan)在印度大規模公映,並且以3.27億盧比(約合3180萬人民幣)的票房登頂周末票房總冠軍。
電影講述一對同性戀人卡迪克和哈曼回鄉參加堂姐的婚禮,浪漫不羈的卡迪克希望男友向家人正式介紹自己,結果在迎親列車上兩人天雷勾動地火的熱吻被老父提前發現,差點引發一場心臟病。老父從此把卡迪克視為眼中釘,想盡辦法要棒打鴛鴛,甚至給哈曼安排了一樁包辦婚姻。但想順順利利的結婚似乎也沒那麼容易——幾乎在同一時間,印度最高法院正在就同性戀是否是犯罪進行著一場世紀辯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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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從何種意義來看,《真雄起》在印度都堪稱一部裡程碑式的同志電影:
印度此前已經有過《阿里格爾》、《孟買之戀》等反映LGBT生活的劇情片,但這些電影全部是小成本、小卡司的獨立製作,只能在海外電影節上映,無法進入有著龐大觀影群體的印度主流院線。
《真雄起》是印度第三大電影公司T-Series開發製作、面向普通大眾的主流商業片。它擁有寶萊塢電影所有的商業要素,用大量歌舞和喜劇內容來平衡爭議較大的平權主題。
電影立項在2018年9月後,當時印度最高法院做出歷史性判決,廢除了實施157年之久的同性戀犯罪法律(即刑法「第377條」),同性性行為在印度正式合法化。
敏感題材並沒有給《真雄起》帶來額外的阻力:2019年9月確定卡司,12月完成拍攝,今年1月發布預告,2月在印度電影審查機構過審,包括男男接吻鏡頭全部綠燈放行。
電影在澳、美、英、法等全球11個國家同步上映,僅部分穆斯林國家對它做出了禁映決定。它的流媒體發行方是亞馬遜影業,這意味著未來數月更多地區觀眾可以合法的觀看它。
「合法看見」之所以重要,因為它關係到一部同志電影能否盈利,以及這個行業是否願意投入更多來拍攝同類作品。為了加強賣座性,寶萊塢這次找來了一線明星、有「印度彭于晏」之稱的阿尤斯曼·庫拉納擔綱主角(中國影迷更多是通過高分懸疑片《調音師》認識他的)。而庫拉納也沒有辜負人們對他的期待,在《真雄起》中他演活了一個身披彩虹旗、舉手投足高喊「我是同性戀我傲嬌——啊不、是驕傲」的活動家。「每塊腹肌都散發著騷氣」也許是對他演技的最好評價。
在接受採訪時,庫拉納說很高興能出演這部電影。他說跟另一位男主吉滕德拉·庫馬爾的吻戲反覆拍了三次:「我沒有感到尷尬,只是覺得不同。作為演員應該做好各種準備,跟一個男人接吻顯然是不同的體驗。但我覺得更重要的是傳達一個信息,讓儘可能多的人知道同性之間的接吻是正常的。這就是我所做的事情,這個吻是必須的,否則就是同性戀在大銀幕上的倒退。」
無須諱言的是,為了取得平權訴求與家庭娛樂之間的平衡,《真雄起》犧牲了很多可以深度展開的藝術創作空間。比如每當發生激烈衝突時,會突然從天而降一些搞笑配樂或段子來調解氣氛;在爭論什麼是愛時哈曼用父母並不美滿的包辦婚姻來舉例,一下又把話題帶到了父母各自的情史身上,迴避了討論性取向的初衷;全家總動員式的吵架撕逼和一秒切歌舞更是寶萊塢電影的日常操作...
但恰恰是這些庸俗化和套路化的橋段對平權主題產生了潛移默化的「洗腦」效果。電影仿佛每隔幾分鐘就不忘提醒印度觀眾:嘿,我們和一般寶萊塢商業片沒什麼不同,所以你能接受我們的兩位男主在一起了嗎?什麼,還不能接受?來人啊,給我繼續放歌、繼續跳舞、繼續播段子… ⊙﹏⊙b
《真雄起》的商業模式無法放之四海,但它可能開啟了世界同志電影的嶄新一頁。在此之前,只有兩個國家對同志電影進行了持續的商業化發掘:美國和韓國。美國的《鳥籠》、《斷背山》、《愛你,西蒙》、《波西米亞狂想曲》,韓國的《王的男人》、《霜花店》、《小姐》,都在商業性上取得了巨大成功。我們說到商業票房時,人口扮演著重要角色——只有具備一定的人口基數,才能保證小眾題材也能收穫可觀票房,才會有主流片商進行持續性的嘗試。而擁有14億人口的印度一旦加入同志電影商業化的隊伍,蘊含的潛能可以說無可限量。這個觀點對另一個人口更多的國家同樣適用。
至於為什麼同志電影需要商業化——因為只有被越來越多的人看見,LGBT群體才能活在陽光下,我們才能獲得社會越來越多的理解和包容,群體權益才能得到越來越多的保障和尊重,各種汙名化才會越發無所遁形!
話說到這裡,終於又要回到中國身上了。儘管我們都對近期在大銀幕上看到LGBT題材不抱希望,但很難想像的是,一部打著賣腐旗號、以調侃同性婚姻為目的的華語片要在國內院線公映。
如果不考慮疫情因素,李治廷和白客主演的《合法伴侶》很可能會在3月13日上映。電影講述兩位直男發小為了獲得英國居留權,決定從真兄弟變身假伴侶,通過同性婚姻的形式矇混過關。他們唯一需要擔心的是英國籤證官的火眼金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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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同性「假結婚」為主題的電影,遠的有美國的《我盛大的同志婚禮》,近的有法國的《嫁我吧,哥們》,雖然嚴格說來都是在消費LGBT群體,但這些電影本質上是以善意的外部眼光打量LGBT群體,通過去嵌套性少數的生活,先融入後跳出,最終歸結到一種個人化的差異選擇。
而橘生淮北則為枳,我們有理由相信,在《合法伴侶》中完全缺少了」融入「這個環節。兩位主角從各種層面上都在傳達一種陳腐的恐同心理,即兩個男人談戀愛是很噁心的事情。同性戀作為一個鮮活的群體不但不存在於電影中,反而繼續充當著被嘲笑的刻板印象,甚至還通過所謂的同性尷尬來強化這種印象。
在《合法伴侶》的豆瓣留言區,已經有觀眾在表達不滿——
把同性戀情當搞笑來呈現,只會給大眾留下「同性戀是荒唐可笑」的印象,甚至一些人會認為現實生活中同性戀人也是別有目的才在一起的。
很反感這種用同志片來打擦邊球和增加笑料的操作。你要知道,多少真正的gay為了同志婚姻這個權利而奮鬥和痛苦著。
最諷刺的是,中國的《合法伴侶》和印度的《真雄起》都涉及到了形婚,但立意天差地遠:
《真雄起》打算用一場包辦婚姻來獲得家族的認可,但主角們最後不但意識到這是錯誤的,而且努力把異性戀婚禮改造成一場同性婚禮。在當時同性戀仍屬非法的印度,這顯然是需要勇氣的!
《合法伴侶》卻是佔盡了(其他國家)同性婚姻合法化的便宜,最後還要強調步入異性戀婚姻殿堂的圓滿性。請問在一個自己都不承認同性婚姻的國家,由異性戀編劇寫出這樣的劇本,究竟是要噁心誰呢?
我們知道中國電影人都在戴著枷鎖跳舞,需要面對審查的無孔不入。但你不能靠踩著抄襲的下限過活。什麼是下限?芒果臺抄《粉雄救兵》推出的那款真人秀,就是抄作業抄得讓人想吐的範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