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傳》作為中國古代經典的四大民間傳說之一,流傳演變已久並有著深厚的群眾基礎。《白蛇:緣起》一改《白蛇傳》的敘事常態,加入現代化的創作思維,在其原本基礎上運用老壇裝新酒的敘事手法,做到繼承與創新並重,通過主題的時代性繼承、情節的陌生化遷移和人物主體的重塑讓觀眾既在影片中回味經典故事形象又能對其耳目一新,這對國產動畫的發展來說未嘗不是一條新路。
《白蛇:緣起》繼承了白娘子與許仙的愛情脈絡,仍舊把人妖相戀作為故事主題。唯一不同的是,影片弱化了幹擾二人相戀的外在因素,階級觀念和封建禮教並不是妨礙愛情的最重要阻力,故影片並沒有類似法海這樣封建道德的捍衛者存在,二人為愛情的奮不顧身及堅守是影片的主旨所在,也符合現代人的價值觀。
《白蛇傳》在中國作為家喻戶曉的民間傳說,如何讓觀眾感其新意是關鍵所在。回看以往以白蛇為題材的影視作品,都進行了不同程度的陌生化敘事,《白蛇:緣起》最為明顯。
眾所周知,白蛇傳的故事發生在南宋杭州西湖,這是許仙與白娘子相遇之處,而《白蛇:緣起》則追溯到了五百年前的晚唐永州。在這裡,皇帝痴迷長生,國師捕蛇練功,村民為抵稅而聚集捕蛇,種種緣由為小白和許仙的相遇埋下伏筆,時間的倒流使得觀眾在感受不一樣的情景之餘,也為二人緣起做下鋪墊。空間作為故事發生的地點或場景,極大豐富了影片的表現力。《白蛇:緣起》中寶青坊奇觀化場景使動畫中的空間有了更多想像的可能性,寶青坊的光怪陸離與神秘詭異和影片中其他富有東方美學神韻的場景造型大不相同,充滿了西方魔幻主義色彩,突破了中國動畫傳統美學的審美領域。
白蛇的對抗者不是和尚法海,而是道士、國師以及蛇母,之前影視作品中收服白蛇的法器金缽也改為以「鶴」為主題的法力展現。影片中「鶴」的安排十分巧妙。
仙鶴在中國古今寓意延年益壽,《淮南子·說林訓》中說道:「鶴壽千歲,以極其遊。」道教關於修煉成仙的典故也多與「鶴」有關,鶴多為道教仙人的坐騎,道服、道扇也繪有鶴的圖案或用鶴的羽毛縫製而成。此外,在大自然中,鶴與蛇還是天敵,在影片中這三點皆有展現。
影片中的「玉簪」成為串聯前世今生的符號性存在,不僅僅是許仙與白娘子相戀的定情之物。其一,玉簪是小白與小道士、國師所抗衡的重要法器;其二,是小白尋找被遺忘、被封鎖的記憶的關鍵所在;其三,小白也是用玉簪封住阿宣的魂魄,二人才得以後世相見。影片對玉簪進行了陌生化改寫,並賦予其參與敘事、推動敘事的功能,使之具有特殊的表達意義。
在《白蛇:緣起》中,小白掌握著自己的命運,處於更「強勢」的地位,具有自救和救他的特點,在影片中成為推動敘事發展的主體力量。她性格堅韌獨立,對待愛情堅貞不渝,面對邪惡勢力勇於抗爭,通過自身的「行動突圍」和「精神突圍」,獲得了愛情、拯救了捕蛇村的村民、戰勝了以國師與蛇母為代表的反派力量,在追求愛情的同時也實現了自我價值的表達。白蛇由禍害男子、吸人精血的妖怪到敢於追求愛情的女子再到為報恩有情有義的女性形象,是時代賦予的新的角色內涵,為女性注入了新的時代精神,使其重獲新生,成為個人價值的創造者、實踐者、表達者。
同時,影片也打破了以往傳統的人物風格。在大多數關於「白蛇」的影視作品中,許仙一直是以文弱書生的形象展現給世人。而在《白蛇:緣起》中的阿宣則是一位在山間長大的活潑少年,除了時不時摘些草藥給村民治病療傷與許仙有些關係之外,其性格與後世已截然不同,變得灑脫果敢,在知道小白是蛇妖時毫不退縮、敢於犧牲。青蛇一直以來都是作為白蛇的追隨者來展現,影片中的小青則「攻氣十足」,眼神凌厲、行事果斷、重情重義,具有當代女性所推崇的特質。
《白蛇:緣起》跳出了原作和《西遊記之大聖歸來》相仿,主題表述、形象塑造上與現代化意識結合,如孫悟空桀驁不馴、淡泊名利的大叔形象暗含當代青年人的價值取向。而許宣為了愛情義無反顧、小白對待愛情的堅貞不渝也是電影創作者結合現代男女對愛情的美好追求而進行的人物重塑,這契合觀眾對角色的接受需求,是時代對這些角色的重新構建。
動畫電影作為中國主流電影的一個分支,是傳播中國文化、講好中國故事的一個重要載體。如今的動畫電影不同以往,不再把寓教於樂作為其主題核心,與商業化、大眾化的結合是其主要手段。《白蛇:緣起》的成功在於立足在傳統文化的基礎上加以創新,影片對中國傳統文化、民族元素的運用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影片掙脫了國產動畫電影「低幼化」的標籤,將寓教於樂的傳統理念潛移默化,在古代經典神話傳說的基礎上進行變革,與現實社會、時代精神巧妙融合,這是追光動畫也是中國動畫電影邁出的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