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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時候沒少淘氣。
爬樹往鳥窩裡放鵪鶉蛋、翻牆偷溜出去玩、帶著一幫小屁孩兒下河捉泥鰍……因為在農村長大,童年生活過得非常豐富多彩,當多年後的我來到北京,看到有女生見到老鼠、蟑螂、西瓜蟲嚇得大驚失色,尖叫著狼狽逃竄時,我很是不解。
為什麼要害怕呢。多好玩啊。
好吧,不吹牛了,其實我也有我特別害怕的小動物的。
比如蛇。
即便是成年後的我,依然堅持認為:蛇真是個太奇怪的生靈了。
小時候聽說過無數個關於蛇的傳說,有的會懲惡揚善,一口把壞人吃到肚子裡。有的成為了巨型妖怪,它們襲擊人類、吐水淹沒莊稼,折騰得老百姓們叫苦連天。有的居然還會附上人的身體,讓那個人怪病纏身……
關鍵它們每次出現,都出其不意,草叢裡、犄角旮旯的小洞洞裡、荒無人煙的石頭縫裡,扭動著身體、高昂著頭、吐著信子,仿佛全身上下寫滿了「滾開,離我遠點兒」的信息。全身涼颼颼的,伴隨著一股陰風,……以上所有的一切,誤導著我,讓我覺得:所有的蛇,都是毒舌——但凡咬上一口,你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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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讀到讀小庫出版的繪本《大蛇》:小男孩發現枕頭底下,有一條蛇的尾巴尖。白白的彎彎曲曲的大蛇的尾巴尖,男孩爬出窗戶,準備跟著大蛇蜿蜒的身體,與它相見。它穿過花園、穿過鬧市,他離家越來越遠,遇到惡劣的天氣……但是,「他沒有退縮。」
大蛇的身體陪伴著他、引領著他,走入森林深處、走到夜幕降臨……天黑時便鑽在大蛇身體下睡著。天亮時,繼續上路。
終於,他來到它的洞穴。面對著像一張足可以把他一口吞掉的洞口,小男孩沒有猶豫,小步挪到幽暗隧道的盡頭,甚至「摔了一跤。」一跤摔到了大蛇的頭上。
在與我家小朋友共讀的過程中,小孩兒十分緊張,眉頭緊皺,每讀一頁,都會擔憂地眯著眼睛:「媽媽媽媽,大蛇會吃掉他嗎?
他緊緊摟著我,奶聲奶氣地:「如果他被吃掉了,就再也見不到他的媽媽了。」
「嗯,媽媽知道。」我把小孩兒摟得緊緊的,那麼懸殊的力量,「你在擔心他,是不是?我們一起往下看好不好?」
他點點頭,仍是摟著我。
小男孩坐在大蛇的身上,與大蛇四目相對。
他的身體稍稍前傾,幾乎要挨到大蛇的頭。
大蛇友善地看著小男孩,說:「你來,我心裡別提多高興了。」
「你來,我心裡別提多高興了。」
——大蛇會吃掉小男孩嗎?
當然不。
「你來,我心裡別提多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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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蛇向小孩傾訴內心的煩惱,它沒有朋友,孤單又寂寞,度日如年。
小男孩同樣溫柔地注視著大蛇,安慰著它:「不是這樣的,你身邊一直有很多朋友。」
他告訴大蛇,它給人類萬物帶來的幫助:一對戀人,因為大蛇,終得相逢;一棵小草沒有被踩倒,一位女士沒有淋到雨……你也許覺得自己沒有朋友,卻參與了這座城市的一切。
最後的最後,小男孩說:如果以後我們再相遇,我會用指尖在你的皮膚上畫個叉叉——你就知道,我在呢。
伴隨著這些話,大蛇的孤寂煙消雲散。
嗨,你來,我很高興。
嗨,我在呢。
多麼美好又充滿童幻的故事,它讓我想起美國詩人卡拉·庫斯金的那首詩:
是不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蛇交朋友可真難啊,蛇的孤寂有誰能懂?
至少從此刻,所有看過這本繪本的人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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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學著小男孩在大蛇身上打叉的動作,同樣在我家小孩兒的腿上用指甲劃了個叉:「寶貝,以後你想媽媽了,就在媽媽胳膊上劃個叉,好不好?」
「好癢。」他嘻嘻笑著,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學著我的樣子,在我的胳膊上劃了個叉。
「我在。」
他奶聲奶氣地重複著:「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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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蘇小懶
著有《全世愛》系列,曾任《讀者原創版》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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