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詩書畫 東方衛視詩書畫
畫眉,是女孩子們化妝的一個重要步驟,在我國古代詩歌中,也是經常用到的一個典故。
比如說溫庭筠的「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張祜描寫虢國夫人的「卻嫌脂粉汙顏色,淡掃蛾眉朝至尊」。
《漢書·張敞傳》中有一個關於畫眉的典故。張敞,是漢宣帝時候的京兆尹,這個人很有才幹,在外面沒什麼架子,回了家喜歡給妻子畫眉毛,而且畫得特別好,以至於在民間百姓中傳為佳話。
後來,張敞不知為什麼被同僚彈劾,這事也被告到皇帝那裡去了。可他卻回應說:「臣聞閨房之內,夫婦之私,有過於畫眉者。」言外之意是說,兒女私情,這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吧。
漢宣帝非常欣賞張敞的才幹,並沒有追究,但最終也沒有提拔他擔任更高的官職。
從此,「張敞畫眉」的故事就作為典故流傳了下來,用來表達男子多情、夫妻恩愛等等意思。我們今天就欣賞一首運用「畫眉」典故的詩作。
近試上張水部
(唐)朱慶餘
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
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唐代詩人朱慶餘的這首詩語言曉暢,描繪的是一對新婚夫婦在閨閣中的一個片段:昨夜,洞房裡紅燭高照,徹夜不熄,新娘等待天亮之後,到堂前去向公婆問安。
梳妝完畢,她對著鏡子看了又看,低聲問自己的丈夫:我畫的眉毛顏色深淺怎麼樣,合不合宜?
詩句讀完,一位謹慎裝扮、惴惴不安的新娘的形象被活靈活現地刻畫了出來。可詩人朱慶餘為什麼要寫這樣一首詩呢?
我們再來看看題目,《近試上張水部》,翻譯過來就是:臨近科考寫給張水部。
張水部,指的是大詩人張籍,當時擔任水部員外郎,我們熟悉的「洛陽城裡見秋風,欲作家書意萬重」「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就是他的詩句。
而朱慶餘,是一名赴京趕考的士子,這首詩是他在考試之前寫給張籍的一首「行卷詩」。
所謂「行卷」,指的是當時的士子在參加考試之前,把自己平時寫的詩文呈送給名人,希望他能在主持考試的禮部侍郎那裡多多美言。
朱慶餘當時「行卷」的對象,就是水部員外郎張籍,在這首「行卷詩」裡,他以一位即將面對公婆的新嫁娘自比,小心翼翼地向張籍徵求意見,把一位初出茅廬的年輕士子、在面臨關係到自己政治前途的大考面前的那種不安和期待表現得淋漓盡致。
不過很快,張籍就給朱慶餘回贈了一首詩,這首詩寫得也很妙:「越女新妝出鏡心,自知明豔更沉吟。齊紈未是人間貴,一曲菱歌敵萬金。」
他在詩中,把朱慶餘比作一位新妝得體、明豔動人、歌喉婉轉的採菱女子,巧妙地回答了朱慶餘的問題,打消了他的顧慮。
後來,朱慶餘果然進士及第,並官至秘書省校書郎。他與張籍之間的詩作酬唱也堪稱「珠聯璧合」,留下了流傳千古的詩壇佳話。
除了「張敞畫眉」,歷史上也有不少與妝容相關的典故。《太平御覽》中曾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南朝宋武帝的女兒叫壽陽公主,有一年「人日」——也就是大年初七,在章含殿簷下小睡,有一朵梅花飄落在她的前額,竟然揮之不去。宮女們都覺得很新奇,紛紛仿效,於是就形成了著名的「梅花妝」。
元代畫家曾經畫過一幅《梅花仕女圖》,描繪的大概就是壽陽公主的故事。
▲《梅花仕女圖》元 佚名
絹本設色 131.4cm×63cm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畫面中,一樹白梅開得正好,樹下山石挺秀、水仙飄香,一位身姿曼妙、長裙飄逸的女子站在梅樹之下,手捧著一面銅鏡整理妝容。
她鬢髮如雲、頭戴珠翠,面容姣好、略施粉黛,眉心不偏不倚,裝點著一朵五出的白梅,越發襯託得她嬌俏婉約、清麗不俗。
全畫用筆細緻、敷彩典雅,仕女面容精緻、肌理細膩、骨肉勻稱、衣紋流暢,顯得窈窕而典雅。
而點景的梅花、山石和水仙看似並不經意,但恰到好處地襯託了仕女的氣質。
整幅畫看起來高度統一,但臺北故宮博物院的工作人員在近年來偶然發現,這幅畫中人物和背景的絹底紋理有細微的差別,似乎並不是出自同一幅絹。
仔細研究之後,他們得出這樣一個結論:我們所看到的這幅畫的裝裱運用的是一種名叫「挖嵌」的技巧,也就是說,畫中的仕女是從另一幅畫中剪裁下來,重新嵌入新的絹底,然後用墨線掩蓋接痕,再補畫出與之相配的背景,使之成為一幅新的作品。
這個操作大約發生在明代,至於原畫,可能是保存不當或者畫卷受損,才由工藝精湛的裝裱匠人進行了「挖嵌」,重新賦予這幅畫以新生,也讓我們有幸能欣賞到這花落眉心、新妝悅己的萬千嬌媚。
原標題:《畫眉擁鬢: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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