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家的公子排行第三,來頭不小,派頭也不小。據說前幾年拜得某位仙師做了記名弟子。本身付家在祁城就是大勢力,此人又是傳說中的修道之人,所以人人都對他敬畏不已,畢竟祁城明面的修道者寥寥無幾,這付三公子便在祁城頗有名頭,只是這名聲麼,算不得多好。眼下,付家公子一人獨坐,八張桌子空了七張。
店家手腳麻利的給付三公子上了八個菜,兩壺好酒,唯唯諾諾的站於數丈外,小心翼翼的候著,唯恐哪裡伺候的不周了,惹得這神仙人物一個不愉快,自己的小命便要交代。付家公子細嚼慢咽,慢慢品酒,周圍之人盡皆低頭而立,無人敢說什麼。只有紅衣女子盯著付家公子,兩眼放光。
忽聞遠處傳來酸味秀才般的吟詩作賦。
「萬般潮水夢裡遊,一路江山壓心頭。千山難斷我情憂,百年難得解斯愁!知否,知否,我心依舊!婷婷啊,我心依舊啊!哎,你等等我啊!這首不行,我再換一首啊!」
「滾!」隨即,傳來一聲女子厲喝。
眾人順著聲音望去,盡皆啼笑皆非!原來是個十三四歲的光頭小和尚,追著一位十七八歲的靚麗女子,春心蕩漾,愛心泛濫。不斷咬文爵字,吟詩作賦,糾纏不清。女子身材高挑,美若天仙,氣質出塵,空靈剔透。這小和尚卻是只能到女子肩頭,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秋波流轉,端的是古靈精怪。女子一張俊臉緊繃,被糾纏的頗不耐煩。
這倆人身後不遠處,還有一對璧人,皆是十三四歲。男子魁梧挺拔,英氣逼人,橫眉碧眼,頭角崢嶸。一身藍色勁裝,陽光下流光溢彩。女子面若玲瓏,口若櫻桃,一雙明眸透著機靈與俏皮。這四人的速度很快,眨眼間便到了酒店跟前。
「哎!婷婷啊,你等等我啊!哎~~這位小哥長得真帥!簡直跟我一樣帥啊!」本來跟著女子屁股後頭的小和尚,一打眼看到了坐在石頭上拿著小葫蘆喝酒的白衣少年,立馬轉身朝著少年而來,讓人不得不佩服這小和尚的思維跳躍之快。
女子絲毫不在意周圍的眼光,隨意挑了張桌子坐定。「老闆,來倆小菜,一壺好酒!」掌柜的看了眼付家公子沒敢動。直到付家公子揮揮手,才點頭哈腰的應和著,跑進了店裡。女子卻是冷哼了一聲。
「小哥你長得跟我一樣帥,比傲天那傻大個帥多了!我看你順眼,咱倆定是有緣!來幹一杯!」小和尚自來熟的讓人摸不著頭腦,頗為無釐頭,端起石頭上一個大碗,倒滿酒便跟少年碰了碰,咕嘟嘟一口氣喝下去了,順手撕了塊牛肉大嚼起來。
「跑了這麼久,真是餓了。咱倆都長這麼帥,不如燒黃紙,敬天地,拜把子如何?」小和尚眼巴巴的盯著白衣少年,沒頭沒腦的來了這麼一句,簡直驚天地動鬼神,把白衣少年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跟在小和尚身後的高大少年笑呵呵的沒說啥,身邊的漂亮姑娘卻發話了。「空空啊,你害不害臊啊!沒見過像你臉皮這麼厚的!自己誇自己也能誇的海闊天空的!」
「我說的可都是大實話!你看看傲天那張臉,整個一大倭瓜!我可不就比他帥!」小和尚嘟嘟囔囔。
「嘖嘖、、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啊!」少女一拽那叫傲天的少年,「走,我們去跟婷婷姐喝酒!不理他!」
「你去吧,跟女的喝酒有什麼意思!我去跟空空他們喝去!」少年也是個直腸子,徑直來到石頭邊,也不嫌棄,端起鏢頭的碗倒滿,對著白衣少年,「兄弟,相見即是緣!來,幹一碗!」三個少年一碰,咕嘟嘟喝起來了。這幾人,絲毫不顧及什麼高大鏢師、威武家丁,把旁邊的大鬍子和鏢頭搞的莫名尷尬。
機靈少女跑去坐在美人身邊,又點了幾個小菜,叫了兩壺小酒。打眼看了一圈,「喲!這麼多人站著看我們吃飯呢!那多不好意思!來!坐!坐!坐!都坐下吃!別不好意思!「
付家的家丁一個個怒目圓睜,便欲上來趕人。付家公子卻是笑眯眯的輕輕揮手,示意無需。他正好趁此機會欣賞兩位美人呢。於是乾脆放下筷子,打開摺扇,輕輕搖動起來,刻意擺出一副瀟灑模樣。周圍之人心裡說不出的膩歪,本想等他快點吃完,趕緊離開,好繼續吃自己的飯呢,結果這廝反倒不吃了!
「哎!你們怎麼不坐呀?哦~原來有這麼一個賊眉鼠眼的貨在這裡逞威風啊!真是汙了婷婷姐的眼!」小丫頭的嘴巴有點厲害,這嫁禍的水準也不低。
「撲哧!」叫婷婷的女子一下子笑了出來,拿筷子點了點小丫頭的腦袋。「你這個鬼丫頭,咋不說汙了你自己的眼啊!」
「嘿嘿!我不是覺得婷婷姐好看嘛,你這麼一位神仙女子,被一個賊眉鼠眼的貨色盯著,豈不是看髒了你的衣服,再說,我怕你一抬頭汙了你那雙仙眼啊!」小姑娘搖頭晃腦的說著。
「就你這丫頭嘴甜!你呀,就是一個聰明伶俐的天仙胚子,長大了絕對禍國殃民!快吃!」女子寵溺的給小姑娘夾了一口菜,旁若無人。
主辱臣死!付家家丁盡皆怒不可遏,齊刷刷拔出刀劍,錚錚作響。周圍之人盡皆後退數丈,緊張的盯著酒桌之人。有人同情女子,有人幸災樂禍,更有人高看一眼!
小姑娘恍若不見,依然姐姐長姐姐短的跟女子說著話,女子亦是如此,儀態從容。
付家公子再次揮手,「無需跟小孩子一般見識!」雖聽起來大度,卻是一臉陰沉。眾家丁回刀入鞘,依然冷冷的盯著兩女子。
白衣少年望著小酒館的這些形形色色之人,心裡暗嘆:真是一個龍蛇混雜的大氣象啊!
今日,在這個偏遠小酒館裡,各色人物都齊了!
人、妖、仙、佛、龍、鬼、靈、魔。九界所屬,八界已齊,就差一個神了!
神呢?少年想起有一首《神頌》:
跺一腳狼煙惶惶,撐一手蒼天茫茫。
壓不彎鐵骨錚錚,笑不盡世態惺惺。
一眼,望穿這眾生!
呵呵,是誰在望?又有誰能望得穿呢!
三個少年倒也不拘小節,噼噼啪啪的說笑著,一杯接一杯,儼然已是故交老友般熟絡。
「哎呀!花玲瓏!你不準跟婷婷姐說我壞話!」小和尚耳朵真靈,放下大碗,蹭蹭跑到桌子邊坐下。
「哎!你這麼一說,還真看起來有點賊眉鼠眼的。怪不得婷婷姐不稀罕你啊!原來你也覺得自己賊眉鼠眼的啊!哈哈哈~」小姑娘花玲瓏笑的前仰後合的。
小和尚站起身,一腳踩在凳子上,眼一瞪:「誰說的!我這麼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我、哎!婷婷姐,你別走啊!哎,你等等我啊!傲天,我們先走了!哎,葉眠小哥,咱們有緣再見啊!」小和尚跟放鞭炮似得,一連蹦出了許多話。說的如此快,也不管眾人有沒聽清,一溜煙跟著跑了。
小和尚剛坐下,白雪婷就起身離去,於是小和尚趕緊跟著一溜煙跑遠了。可惜,也與師傅所說的大機緣跑遠了。
來自懸天寺的小和尚,下山之前,師傅曾說,他有大機緣!讓他尋找有緣之人。今日明明覺得與少年有緣,卻追著一段孽緣而去。
「兄弟,今日與你一見如故,倍感親切!來!再幹三杯!來,兩位也坐!一起喝!」龍佑舉著大碗一邊喝一邊讓大牛和鏢頭坐下。大牛與鏢頭看看付家公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頗為尷尬。
「哎呀!真是無聊呀!吃個飯也這麼沒意思!龍佑,我們走吧!」小姑娘衝著大個少年喊著。
「你自己吃飯當然無聊了!來這邊跟葉眠兄弟一起喝!」龍佑向著小姑娘揮揮手。小姑娘倒也不做作,一手掕著酒壺,一手端了盤菜。顛顛的跑到是石頭上一坐,於是,三人成行。
付家公子臉色陰沉至極,站起身一甩袖子,瞅了一眼三人,上了馬車。隨後,眾人和家丁紛紛落座,繼續吃喝。也許是有付家人在場,眾人情緒不高,盡皆埋頭吃飯,不再吵嚷,匆匆吃完,便整裝待發,準備結伴進山。此時,已是午時過後。連付家之人,加上鏢局眾人,外帶形形色色的商人書生等,這一隊伍,浩浩蕩蕩,足有五六十人。
大牛回桌吃完了跑來石頭邊問葉眠,「葉眠小兄弟,你們跟我們一起走吧!不然,你們三個小傢伙,到了晚上在深山裡太危險!」鏢隊眾人也是圍了過來,鏢頭也附和著,「是啊!跟我們一起走吧!也好有個照應!」其實,鏢局眾人隱隱覺得此行不妥,恐怕真如少年所說,會前途危厄。畢竟這付三公子可不是什麼普通人物,名聲更是好不到哪裡去,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龍佑與花玲瓏繼續喝酒,葉眠輕聲說了句「你們先走吧!我們隨後就來,拉不下!記著!殿後!離付家人和那對書生夫妻遠點!」
頓時有鏢局人反駁「殿後?那豈不是晚上找不到好地方搭帳篷了!」
卻聽花玲瓏牙尖嘴利的說了句,「沒地方睡覺總比沒了命好!」
再次聽到這種話,鏢局眾人頓時心裡堵了個鐵疙瘩,沉甸甸的。
鏢頭總是見識廣一些,當即明白不少,抱拳對著三人一禮,帶著眾人上馬而去。
付家眾人走在最前,中間夾雜著許多商人,書生夫妻就在其中,鏢局眾人押後,宛如長龍,沿著山路迤邐而去。
臨去前,大牛回頭衝三人喊「你們早點跟上啊!別掉隊!夜裡危險!」揮揮手,跟著眾人離去。沒多久卻又去而折返,騎一匹馬,牽一匹馬。原來是擔心他們三人騎乘不夠,將鏢隊裡的備馬送了過來。
皆說好人有好報,此話的確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