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平叔
至今,我還一直能清晰地回憶起頭一回聽見鄧麗君歌曲時的場景。
那是一個淡而無味的夏日傍晚,我抱著雙波段電晶體收音機,這可是家裡的寶貝,不斷地擰啊擰啊,穿過一片喧囂的雜音,突然就擰到遙遠卻還算清晰的敵臺了,裡面突然就冒出一個嬌嘀嘀的女人聲音。
這聲音我似乎並不陌生,在我看過那些電影裡也似曾聽到過,大多是妖嬈的女特務嗓子裡才會發出的聲音。
這個臺好像是設在夏威夷的一個什麼基督福音臺,我對基督沒有認識,本來是想繼續旋轉躲過去的,不料裡面卻及時的發出「接下來請鄧麗君小姐」,那時「小姐」的名號雖然聽起來也很怪異莫名,但絕對不具有今天我們所理解的含義。
「請聽鄧麗君小姐的《阿里山的姑娘》」。
……
哦,我滴個先人板板哦,我真的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美妙的天籟之音啊。在這之前,我耳朵能享用的只是「語錄歌」等有力量的歌曲,而大陸以外的那些歌曲,只能是代表著黃色下流文化的標準西方靡靡之音,我等耳朵是沒機會觸碰的。
如今,就只是小聽了這麼一下子,我之前好容易樹立起來的音樂「三觀」全都改變了,我就像小和尚喜歡老虎一樣,迅速喜歡上了這個女人和她演唱的歌曲。幾乎是她的所有歌曲。
音樂還真是無國界的,瞬間,沒想到居然連意識形態都給一起給超越了。我實在是喜歡靡靡之音。
八十年代初,開始有了電聲配器的音樂,記憶很深的是王立平的《潛海姑娘》,那種飄渺,每個音符都像是在撩撥心弦。
劃時代的還有李谷一們演唱的那些歌曲,那也是「仙樂飄飄處處聞,不是人間絲竹聲」,曲曲讓人如痴如醉,整個是五迷三道啊!
就因為我們從小聽習慣了高亢嘹亮的革命旋律,這些音樂猶如自外星而來,竟一時不能適應,聽傻聽呆不在少數。
回想起來,整個八十年代,那才真的是一個時代,一個堪稱偉大的時代。
九十年代初聽搖滾也是。買回一盒封面設計相當簡陋、崔健的《新長徵路上的搖滾》,塞進錄音機裡,音量開成震撼級。聽過好長一陣,後來實在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就用這盒「崔健」和一盒「王傑」,換了朋友的一盒《德安傑羅斯的小號》。
這事印象特別深。
後來呢?終究還是喜歡上了搖滾,就又花錢把崔健給找回來了。崔健時代的搖滾真心不錯,真心好聽,崔健真心不錯,隨便那一曲都好聽。像是在替我們這代人在吶喊。
一次去北京,在表哥陳小康的房間裡,和他一起正兒巴經欣賞他剛買回來的《黑豹》,聽那深刻動人的《無地自容》、《Don't break my heart》,學拉那句洋腔「Don't break my heart……」
啥不是習慣?沒有你不能接受和不能理解的,音樂沒錯,錯只在你,在於你的閉關鎖國、孤陋寡聞。
小時候是不喜聽川劇和京劇的,後來也能聽了,直到現在還時不時的翻出來回聽一下,偶兒還情不自禁地跟著哼哼唧唧一段。
以前年輕的時候,是聽不得一句西洋歌劇的,尤其是花腔女高音,因其穿透力太強,騷擾的耳朵直痒痒。後來也是可以大段大段聽,大部大部看了。
我不會唱,難道還不懂得裝欣賞麼?
關於我喜歡音樂這件事,完全是一直在屁顛屁顛的追。
從不懂到裝懂,再到略懂;從藐視到親近,再到敬畏。
一直喜歡到今天。
其實,外面的世界一直很精彩,外面的音樂也很精彩,總有人是走在我們前列的。我們真的不能再學井底蛙觀天了。
今天,我弄這幾個帶著音符的字出來,其實就是想和大家一起回憶回憶那個年代,那個寬鬆的八十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