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格坎普退役後曾回到阿賈克斯任教。
作為阿森納和荷蘭足球的歷史巨星,博格坎普退役後一直在從事俱樂部和青訓管理工作。
近日,BBC刊發了一篇和博格坎普的長篇對話,內容多是他對阿森納近況的評論,但這一次跳躍度很大的訪談,是博格坎普對足球哲學、青少年培訓、俱樂部管理架構和足球競賽等多方面的深度認識。
由球員到教練,哪怕是現在半隱居的狀態,博格坎普對足球的思考,從未暫停。
而他對於足壇青訓培養、金元政策、社交媒體背後的積弊,也有自己獨特的洞察力——但一如過往,就算是批評性建議,「冰王子」的話還是那麼優雅。
「冰王子」是阿森納歷史傳奇之一。
以下為博格坎普訪談自述:
「橋梁型」教練最缺乏球員時代的我,信條一直是practice makes perfect,通過訓練實現完美,這也是我現在作為教練的信條。
只是作為教練,我肯定不會去尋找下一個丹尼斯·博格坎普,我更希望我的工作,能夠幫助不同的球員取得進步。
認真地說,我知道有不少俱樂部現在開始安排一些專門性的教練,譬如前鋒教練,就像以前總會有一些守門員專家類型的專門教練。
他們一周可能來俱樂部兩三次,完成輔導訓練之後就離開。對我而言,我不希望把自己約束在這樣的一個角色中。
如果有球員狀態不佳、發揮不好時,我很想知道在他整個運動競技生活當中的其他部分——是個人原因、還是技戰術原因,導致他狀態下滑?
博格坎普和溫格,天作之合。
我喜歡的工作方式,還是我在阿賈克斯扮演的角色,那和我踢球時,在場上的位置相似。你很難將我定義為某一個位置的特別球員。我既不是一個完全的前鋒,也不是一個中場球員。
我介乎兩者之間,這也是我去定位自己作為足球教練的方式——我希望能夠和一隊待在一起,不過我又覺得我的能力、我的特點,很適合幫助青年隊球員進入一隊。當然,我也得接受成績的考核,只是我不會只為了追求成績而不顧一切。我喜歡挑戰,但我的挑戰,是如何能夠幫助年輕球員成長,這樣的壓力讓人享受其間。
在阿賈克斯我取得了一些成功,當時我既不是助理教練、也不是一個足球總監,我總在訓練場上工作。我覺得不論哪家歐洲豪門,我都可以適應相應的工作。
讓我覺得奇怪的是,為什麼大部分俱樂部,都沒有找到這樣的一種橋梁型的教練人選?你可以看到好多俱樂部,都有著非常出色的青訓體系,然而從這座島跨越到一隊那個島上的橋梁,似乎都不存在。倘若一個俱樂部能擁有不少自身培養出來的、達標的一隊隊員,那會是巨大的競爭優勢。這和總靠買買買來提升球隊戰鬥力不同,自身培養出來的球員,更適應球隊和俱樂部體系、融合成本更低。
或許未來,職業俱樂部的架構,對這樣橋梁型的教練會有更清晰定位。國際足聯曾經多次討論過,每個職業俱樂部本土培養球員的配額比例應該如何,例如一隊中必須有5名本隊培養的球員。
博格坎普是荷蘭足球的代表人物之一。
一直買人,行不通的越有錢的俱樂部,越習慣用簡單直接的方式解決問題,卻不願意對青訓以及青訓最終成才淬火的緩解,進行更多投資,這是職業足球的一種缺憾。
這種認識的產生,也是我由球員轉型為教練後的改變。作為教練的我,足球哲學建立在我的球員時代體驗以及我的人生閱歷之上,不過在阿森納時期的許多決定,都是希望獲得競技成功。
我效力阿森納,即便在球隊成績非常出色的時期,阿森納也並不是最有購買力的俱樂部。如今這種狀況更加明顯。阿森納不可能在場上某個位置短缺,就立即掏錢去買下一名大牌球員。
不過阿森納有很多本俱樂部培養出來的年輕球員正在成長之中。想要獲得更大成功個,阿森納必須保持耐心,也必須堅持阿森納未來要獲得更大的成功,必須保持創造性。我覺得球迷應該對此有所理解。沒有超強購買力的俱樂部,都得保持耐心來搭建自己的體系。阿森納上賽季英超只能排到第八,現在的阿森納要像當年去買亨利和皮雷斯那樣的球員,難度會非常非常大,所以阿森納現在的主教練必須得另闢蹊徑。
博格坎普的停球就是藝術享受。
培養更多,球員創造力卻在下降有很多教練認為他們可以提升球員的綜合能力,甚至能將他們的能力提升40%甚至50%,對此我完全不信。哪怕是那些低齡球員,你能形成的改變,只會是一點點。
在這個更多是通過集錦來傳播足球信息的時代,比賽中一個動作、一個射門,可能會讓你對某一個球員產生強烈的好感,但這並不是對這個球員全面能力的客觀評估。
如何更全面地判斷一個球員能力?在這一點上,我當年在阿賈克斯效力於克魯伊夫時,就有了深切的認知。
阿賈克斯的足球觀念中,一個球員能力的構成,包括四個方面:戰術、技術、體能和他的頭腦。要成為一個職業球員,你需要在這四個方面都達到很高的標準。具備這四方面的成才因素,你才可能將一個年輕球員推向職業球員的高度,而且在訓練安排中,要考慮到多種方式。
比如說一個年輕球員老是不服從裁判,那麼在訓練當中,你得採取特殊手段,讓他時刻面對這樣的問題。就像在訓練中,讓每一個對手都對他犯規,而裁判不給他任何有利吹罰,讓他承受這樣的挑戰。
這其實是我自己的親身經歷,這也是當年克魯伊夫如何讓我變得更強硬的特殊手段。在阿賈克斯的時候,他甚至一度把我降到預備隊——他的目的,是希望通過這種刺激來激發出我更大的鬥志。
你必須不斷地對年輕球員進行考驗乃至於刺激。你得逼迫他去思考,看他如何應對各種不同的場景。現在的足球青訓,較我那個年代,在組織架構要嚴謹太多。
在荷蘭,幾乎每一個年齡組、每個低齡球員的每一步成長,都有著明確的規劃。年輕球員在成長過程中,現在得到培養要更多,但是創造力卻在下降。我們想要的優秀球員,是必須具備創造力的。如果說直到18歲,他們都沒有這種自己做決定的能力,你看到的就是那種總得不斷地聽從教練指導的依賴型的球員。
我們都知道,現在的球員和我們當年相比,能夠讓大家自由散慢踢球的機會越來越少,一切都變得更加精英化和組織化。這也是足球創造力下降的原因。1998年世界盃,博格坎普絕殺阿根廷,展現經典人球結合。
球不再是他們身體的一部分我作為球員最高光的時刻,我需要將自己的步法移動、身體平衡和有球技藝集合在一起,這些恰恰是作為一個職業球員所需要的所有工具。
基礎技藝的培養,來自千錘百鍊的主動重複。我少年時代,經常會拿個球對著牆,成百上千次地踢,每次不斷考慮自己如何控球、如何應對不同的反彈方向。我們能夠參加的各種業餘比賽,在街道上、在廢棄的荒地上,無處不能踢球。那是我這一代和比我年長球員一代的成長經歷。現在的年輕球員,他們生活當中有了太多新的東西——手機、網際網路以及相關的玩具,佔滿了時間,大家到戶外去踢球的機會反倒減少。
而這並不僅僅是時代變遷留下的唯一痕跡。退役14年以來,一切都變了。
球場上的運動速度,較我那個年代又提高了很多,不過有些東西是不變,比如利物浦和曼城那樣鮮明的足球哲學。
在我那個年代,沒有太多的數據來分析足球,為此我和溫格有過多次討論。
溫格是一個非常相信數據的人,在我職業生涯晚期,他會告訴我說,通過對我的數據解讀,「或許你的體能在比賽60分鐘、70分鐘之後有所下降,這是為什麼我經常把你換下來的原因。」
我的回答是,你的數據沒錯,但是你的數據無法確認,哪怕只有80%的體能。我仍然能夠組織起致命進攻——諸助攻之前那一腳傳球——我將這一腳撕破防線的傳球稱之為間接助攻。數據不能夠完全展現足球的全貌,哪怕有其客觀的一面。足球仍然是很主觀的運動,需要球員自己創造,例如像菲爾米諾和大衛·席爾瓦,這樣球員的能力,數據無法涵蓋全面。
好的球員、優秀的球員,在比賽中他們不需要用眼看球,他們知道場上空間在哪裡,而空間意識是足球比賽中最重要的一點。
這些優秀的球員,從很低齡階段開始,就保持有球訓練,球成為了他們的身體的一部分,所以這是我給所有年輕球員的建議:不斷地練習、練習、練習。我總覺得我能夠提高,我也覺得所有球員都能夠提高。作為一個教練,我從來沒有停止過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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