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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巖小肉
因為去恩施做項目，順路匆匆去了趟恩施大峽谷。這座號稱可媲美美國科羅拉多大峽谷的谷地，據說晴天之時雄山萬仞，絕雲千丈，斷崖憑淵，下臨無地，甚至雄奇。
我去的時候，恩施一個周都是陰雨連綿，於是無緣得見恩施峽的真容。然而，雨中的峽谷卻呈現出水墨畫般的柔美與虛無。此行過後，大概可以說，人生憾事少一樁。
和美國西部寸草不生的地質類國家公園相比，恩施峽的山峰谷地幾乎全部林木蘢蔥。充沛的降水使得即便是斷崖上都生長著極富生命力的灌木，在巖縫中枝葉舒展，一派不知愁苦、欣欣向榮的蓬勃生機。
記得曾經在高中閱讀材料上讀到過「巖縫中的生命」之類的文章，謳歌種子如何在惡劣的環境下砥礪成長。或許因為我來的是雨天，我從這些巖縫中生命的身上看到的，反而是自由。
尤其是過了「一炷香」向下，另有一柱較矮的孤峰。直徑或許不足兩米，峰頂生著一株孤松。唯一的一株。腳下是深壑萬丈，雲龍風虎，莫之能撼；頭頂便是蒼天日月，陽光雨露，四時風月，任爾採擷。它於是出落的格外自在。既無病態，亦無媚態。既不遒勁如赳赳武夫，亦未病弱如懨懨西子。相反，它長得如同你看過的任何一株普通松樹那樣標緻自然，而又平常無奇。甚至沒有因為腳下的萬仞孤峰而展示出些許凌雲之姿。你若看了，也只會說一句，那麼自然。
那麼自然。
天地以精華灌之溉之，不求奇詭，但順自然。
奇詭之美，天地造化。
於是劈山成谷，塌地出澗，裂土為峽。
時值夏雨濛濛，天黯如鉛。蒼雲蔽日，雲霧相接。霧從山上起，上接高天，下垂厚地。風從谷中穿過，催動霧氣流轉。原以為空無一物的山谷突然顯出黛青色的輪廓。懸掛於天地間的大幕緩緩拉開。一側是數座青峰溫柔相依，另一側則是草木稀疏的褐白色絕壁拔地自立。這些龐然大物無根一般飄於霧上，又因為腳下的霧氣翻湧，而仿佛在霧氣間流動。肉眼已經無法分清遠處雲與霧的界限，於是仿佛一切又宛在雲端。突然風起，霧氣聚合，於是眼前重新是白霧漫漫，不知霧中是空谷，是山巒，還是騎著青牛的散仙。
我無法用語言描述那一幕的震撼。仿佛童年時代所有關於「仙霧繚繞」，「神仙府邸」的神話都突然有了鮮活的註腳。
看到這一幕，才有所感悟，何謂「萬物有靈」。
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氣相吹也。萬物有靈，不唯山水草木，飛禽走獸。風露雨霧有靈，日月星辰有靈，天地光陰有靈。
而人者，生年不滿百，天地過客也。著實算不上什麼萬物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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