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24小時-錢江晚報記者 孫雯 通訊員 鄭天一
杭州的三四月,草長鶯飛。
櫻花、桃花、鬱金香……湖畔春遊的人,大都舉起手機來「看」春天,如果你在太子灣公園,望向水面的倒影:一層是鬱金香,一層是遊人,都是密密匝匝。
其實,春天還有更多細節,要俯下身去看。在杭州植物園,一個腳掌踏下去,至少能找出五六種在這個季節枝葉繁茂的野花野菜。
▲杭州植物園裡密布的小毛茛
這種「俯下身」的背後,還有一部書的出版。
最近,由浙江大學出版社推出的《杭州植物志》出齊了三卷本——這是杭州歷史上首本植物志書,從前期的野外考察、資料搜集,到後期的總結整理成書,歷時6年,該書由杭州植物園牽頭,聯合杭州師範大學、浙江大學,共80多名研究人員參與,記錄維管植物184科,845屬,1797種(含種下類群)。
浙江大學出版社
《杭州植物志》編纂委員會 編著
「花香鳥語統是大自然的語言,重要的是我們要能體會這種暗示,明白這種傳語,來理解大自然、改造大自然。」科學大家竺可楨,曾在《物候學》中,寫下了這樣的一筆。同樣,這也是現代植物學家的初衷所在。
三卷《杭州植物志》,從植物的形態特徵、生長環境、分布點,可以讀出的信息很多,一草一木的背後,是地理的、也是文化的過去與未來。
汪曾祺在《人間草木》中,有這樣的開頭——
我在大青山挖到一棵山丹丹。這棵山丹丹的花真多。招待我們的老堡壘戶看了看,說:
「這棵山丹丹有十三年了。」
「十三年了?咋知道?」
「山丹丹長一年,多開一朵花。你看,十三朵。」
山丹丹記得自己的歲數。
草木有草木的智慧。今天,我們就翻開《杭州植物志》,跟著參與編寫的專家,到杭州植物園裡走一走,看一看那些野花、野菜,然後走到都市人的生活中,看它們在案上、灶頭,與這座城市的關係。。
浙江作家周作人也愛草木,他說,其一是因為懶,草木不必有豢養之苦,「讓它們直站在那裡便好。」且不必獨賞,「讓它們在夜路旁,或是在人家粉牆之內也並不妨,只要我偶然經過實能夠看見兩眼,也就覺得欣然……」
在杭州植物園,除了這些漫山遍野的草本野花,還有很多木本野花,如密蒙花、蠟瓣花、秤錘樹、賽山梅、陀螺果、山礬、滿山紅、映山紅,你知道陀螺果的花有多美嗎?這兩天,它正在杭州植物園開著。
植物園的這一波花之後,四月份又將迎來一個盛花期——接下來,是不一樣的奼紫嫣紅。那麼,先不要錯過這一波從三月裡走來的野花。
【坐標】——杭州植物園
紫黃白花海裡,你能叫出幾個名字
在杭州植物園,這個季節,有三種花色最為亮眼——紫、黃、白。
把一個在都市生活的普通人,拉到這片自然生長的花海前,他頂多報出兩三樣花名。
紫色,當然是紫堇嘍?不全是。
在《杭州植物志》的主編之一盧毅軍先生的介紹中,我們得知,紫堇屬之下,有紫堇、刻葉紫堇、珠芽尖距紫堇、伏生紫堇等。《杭州植物志》中記載,在中國,紫堇屬有200多種,杭州有6種,1變型。
在杭州植物園轉一圈,會發現,刻葉紫堇、珠芽尖距紫堇的花期已經到了尾聲,伏生紫堇仍然處於盛花期。它們的根、芽、葉、花等形態各有區別。比如,珠芽尖距紫堇在上部葉腋有珠芽,且上花瓣的基部長且尖。
伏生紫堇與其他紫堇相比,花瓣更有質感,而且,它還有一個特別的名字——夏天無,顧名思義,它受不了夏天的高溫。要看它,得趁這幾天趕緊走起。
▲珠芽尖距紫堇
▲刻葉紫堇
▲伏生紫堇
花屬紫色系的還有活血丹、紫雲英、大巢菜、匍莖通泉草、假活血草、紫花地丁、阿拉伯婆婆納……這些野花開得鋪天蓋地,一眼望去,像綠茵裡紫色的星星。
▲活血丹
▲大巢菜
▲匍莖通泉草
▲紫花地丁
▲假活血草
▲阿拉伯婆婆納
很多野花草因為藥用與觀賞價值,在古籍中都被記載與吟誦,如活血丹、紫雲英。
清代著名詞人、嘉興人朱彝尊曾在其《鴛鴦湖棹歌》一百首中,寫了紫雲英。
春來河蜆不論錢,竹扇茶爐載滿船。
沽得梅花三白酒,輕衫醉臥紫荷田。
在江浙一帶,荷花紫草是紫雲英的俗稱,在杭州植物園現場觀看,它的花型還真像縮小版的荷花。
1674年,朱彝尊尚未到京城做官,但他曾到北京拜訪過納蘭性德,因思鄉而作《鴛鴦湖棹歌》,紫荷田就是家鄉開滿紫雲英的田野。
如今,約三兩好友郊遊,這份「醉臥紫荷田」心情可不能少。
▲紫雲英
植物園中的小黃花也密密麻麻,有毛茛科毛茛屬、薔薇科蛇莓屬、菊科蒲公英屬、黃鵪菜屬、十字花科蔊菜屬等多種植物。
小毛茛最好認,它成簇生長,花莖細長、搖曳,黃色的花瓣上閃著亮亮的油光,是這個季節植物園看起來最多的一種野花。在植物園裡,毛茛屬開黃花的還有毛茛、刺果毛茛等。
▲小毛茛
▲皺果蛇莓
杭州植物園裡的白花是相對低調的,除了蓬蘽「甩出」較為鋪張的白色,春飛蓬略帶紫的大朵之外,其他花草要不注意,就一腳邁過了。
但蹲下來細看,它們非常美。
雀舌草、碎米薺、球序卷耳、盾果草、薺菜、繁縷、天葵……
可是,這些小花實在小了,而且長得非常相像。比如雀舌草與繁縷,幸好,它們的葉子有胖有瘦。「雀舌草的葉子,可能是由於形狀大小像鳥的舌頭,所以取了這個名稱吧。」盧老師給出了一個比較通俗的辨識方法。
野花的多樣與野蠻生長,形成了杭州植物園特別的草坪風貌。盧老師說,目前,很多園林綠化都希望能做出這樣的綴花草坪:「不破壞花草原本生長的軌跡,無人工操作的植被覆蓋,能看到種類繁多的野花分布的場景。」
▲蓬蘽
▲春飛蓬
▲雀舌草
▲碎米薺
▲球序卷耳
▲薺菜
▲天葵
▲繁縷
【坐標】——古翠路花鳥市場
一盆酢漿草,竟然有些小秘密
周五這天,很多學校組織學生到植物園春遊,有些孩子在彩色的大草坪上嬉鬧,有些孩子則在老師的帶領下,認識花草。一群孩子,讓人看到了一片綴花草坪的意義之一。大自然的饋贈很多時候不被人珍惜,但等到它悄悄進入日常生活,你會發現它特別美。
在古翠路花鳥市場蔣斌的花店裡,一盆地丁,已經養了一年多——這種在植物園自由生長的植物,又有另外的氣質。
蔣斌說,一年前,他和家人爬山,看到了這棵地丁,就把它挖了回來。「根上留了一點點土,很容易活。」另外的花盆中,幾株自己生出的地丁,也沒有被拔除,反而與盆中的主角相得益彰。「你仔細看,它們是不一樣的。我挖回來的那棵是淡紫色,這幾株的顏色偏白。」
▲蔣斌在店裡玩花草
▲花盆中自然生出的地丁
同時來自山野的,還有幾盆酢漿草。在很多人眼裡,酢漿草太平常了,幾乎可以隨時隨地地生出來,然而,蔣斌打理過的酢漿草有點特別。
一般來說,我們看酢漿草,是看它濃密的葉子與花,不大注意到它的塊莖。蔣斌將野外採集的酢漿草在花盆裡抬高,露出塊莖——細密的葉子、纖弱的小花,再配上基部的遒勁之感——這盆酢漿草不一樣。
而且,養一盆草,最讓人急不得。
蔣斌說,這一小盆酢漿草不可能挖出來就是這個樣子,得將它種在土裡養上幾年,才能有這個感覺。
▲酢漿草塊莖可賞
「以前,這裡是一片田地,遍地都是。」蔣斌指指腳下,他說的是地丁、酢漿草,以及其他野花野草,「如今,是價值幾萬一平方米的公寓樓,要挖野花野草,要跑到遠一點的鄉村去了。而且,很多外來物種,取代了本土物種。」蔣斌是土生土長的杭州人,對於水泥地下曾經的生態,記憶尤深。
和多數店面不一樣,蔣斌的主營是草。而他的山野草,多是自己玩玩的。「玩野花草,在日本很流行,近幾年國內也熱了起來。」還真有人會在蔣斌的店裡買走一株野外隨地可見的野花草,「很多人平時看不到它的美,恰好我這裡的一棵,讓他看到了大自然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