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維衡現場演奏古琴。受訪者供圖
記者 王鑫
公元1095年,夏夜,微風吹過,竹林裡瀰漫著一股清香。因為得了一張好琴,蘇東坡心情極佳。彼時,琴之於文人,意義非常,就連他的老師歐陽修,也曾為一張好琴,茶飯不思。
手中的這張琴,琴面光潔如鏡,絲弦柔韌彈性,吟猱綽注間,音色或深沉、或悠遠,如長空雁叫、似萬古流泉,無一不恰到好處,讓人靈臺明淨、心曠神怡。蘇東坡大喜,在琴背上,刻下了「紹聖二年東坡居士」。
時光流轉,到了明代,這張琴輾轉到了江南。這片風柔水暖之地,不斷滋養著古琴的音色,而泛音清亮、古樸松透的琴聲,也吸引了眾多江南文人。就連「江南四大才子」中的唐伯虎、祝允明、文徵明,也忍不住在琴背上刻下銘文,留下自己的偏愛。
這張琴,便是在中國古琴史上,有著舉足輕重地位的「松石間意」。光是在琴上刻下的銘文,就有文字題刻十二則、印章一個,是迄今為止,國內所見題刻最多的一張古琴。除了蘇東坡、唐伯虎、祝允明、文徵明,還有沈周、文彭、王寵、石渠、陳庭鷺等,都是名噪一時的文人雅士。
如今,這張「松石間意」琴,被安放在重慶中國三峽博物館內。只是偶爾有展覽時,靜靜躺在厚厚的玻璃罩下,迎接著觀眾們仰慕驚嘆的目光。
直到昨天,「松石間意」被小心翼翼捧了出來,安上了絲弦,調整了琴音,在古城揚州,一曲廣陵琴曲《平沙落雁》,再次讓世人見證了它的高山流水、如鳴佩環。
這一刻,琴聲為線,一曲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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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名琴齊聚 千年古琴揚州發聲
和「松石間意」一起來到揚州的,還有另外三張中國名琴。一張是唐代「襄」琴,距今已有1400餘年,該琴銘文中的「莆陽蔡氏」,乃指北宋大書法家蔡襄。一張是北宋「鳳鳴」琴,琴底項部題篆書琴名「鳳鳴」二字,其下陰刻行草四言詩兩行:「鳳皇來儀,鳴於高崗。文章瑞世,其道大光。」落款為:「景祐元年春日,清畫堂主人題。」款下一方章,篆文為「王元穎印」。一張是明代「璐王中和」琴,琴底項部楷書琴名「中和」,龍池下楷書五言詩一首:「月印長江水,風微滴露清。會到無聲處,方知太古情。」落款為「敬一主人」,詩下一寬邊大印,篆書「潞國世傳」。
這四張古琴中,「松石間意」琴、「襄」琴是國家一級文物,「鳳鳴」琴、「璐王中和」琴是國家二級文物,都堪稱是「國寶級」。
「抗戰期間,居於北方和江浙一帶的文人雅士及古琴名師,紛紛來到重慶避禍,因而大量珍貴古琴從全國各地匯聚到重慶,目前我們館藏有古琴48張。其中,這四張最為珍貴。」重慶中國三峽博物館相關負責人黃小戎介紹,平時這些古琴很少對外展出,但博物館一直也在思考,如果不利用,這些古琴永遠都是沒有生命的陳列。「於是我們就構思了『古琴新聲』這個活動,讓現代人聽一聽,千餘年前的古琴,到底是什麼聲音,為何有著如此經典而迷人的魅力。「這次來到揚州,也是這四張古琴進入博物館以來,首次安弦發聲。」
據介紹,這四張古琴,從重慶運至揚州,光是運費和保險費等,就要十多萬元,聘請的安保公司是為故宮博物院做過安保工作的。抵達揚州後,它們被送到揚州博物館庫房進行保管,而且有著嚴格的時間管理制度,上午8點半出庫,下午4點半回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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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名家演奏 千裡來揚為覓知音
錄製古琴新聲,為何捨近求遠,千裡赴揚州?
絕世好琴,須有名家來彈。
「揚州是廣陵琴派的發源地,如今還有很多廣陵琴人活躍在中國琴界,來這裡錄製,是為了給這四張絕世好琴,找到當代知音。」黃小戎介紹,錄製前,特地來揚考察了環境、錄音棚設備等。「一切都很令人滿意,這些促成了四張名琴,齊聚揚州,共奏新聲。」
上海龔一、天津李鳳雲、揚州馬維衡,這三位都是目前國內最頂尖的古琴演奏家。根據錄製計劃,5日、6日、7日,三位名家每人各自用一張琴,演奏一首古琴曲。龔一演奏的是《離騷》《大胡笳》《洞庭秋思》《醉漁唱晚》,李鳳雲演奏的是《流水》《廣陵散》《鶴鳴九皋》《相思曲》,馬維衡演奏的是《平沙落雁》《良宵引》《憶故人》《山居吟》。
「開心」「痛快」「酣暢淋漓」。這是三位名家錄製完成後的感慨。
「這種感覺真是太奇妙了,古琴是一種古老而神奇的樂器,寄託著每一位彈琴者的情思。當我在演奏『松石間意』琴時,我就是在和蘇東坡、唐伯虎交流,這種奇妙而獨特的感覺,就是琴人最大的幸福。」馬維衡介紹,為了演奏好這四張古琴,提前做了很久的準備。「都是名琴,音色各有千秋,有的清亮婉轉,有的深沉厚重,四首琴曲都要找到最合適的那張琴。」
昨天,整個活動錄製完畢,四張名琴,即將回渝。黃小戎表示,對在揚州的錄製非常滿意,期待這12首琴曲早日問世。「我們已經和騰訊音樂達成協議,這12首琴曲,將來會在QQ音樂等平臺上播放。屆時,三位名家、四張名琴、重慶收藏、揚州錄製的這段古琴佳話,就會在行雲流水般的古琴聲中,世代相傳,餘音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