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的角色,大都非常講究說話技巧,聽她們說話,往往如沐春風。哪怕是表達自己不同的意見,她們往往也能用一種很委婉的方式,讓聽者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卻完全不會感覺丟了面子。
《紅樓夢》裡最會說話的人,大概要算王熙鳳了。這位牙尖嘴利的璉二奶奶,有著非常出色的口才。即便是在賈母因為賈赦欲娶鴛鴦這樣大動肝火的時候,她也能用幾句話,輕描淡寫地將這件事掀過去,還能逗得賈母開懷大笑。
還有那位賴嬤嬤,雖然在賈府很有體面,但在主子們面前,也沒忘了一口一個「蒙主子恩典」,哄得賈府的主子們,個個都喜歡這位老嬤嬤;怡紅院的小丫頭小紅,憑著好口才,成功地跳槽到王熙鳳的麾下;怡紅院的麝月,則憑著清晰的邏輯,絕佳的口才,輕而易舉地解決掉那些到怡紅院吵鬧的下人們。
當然了,「林子大了,什麼鳥兒都有」。賈府中自然也不缺少那些最笨的人。比如賈寶玉的奶媽李嬤嬤,她曾經說了三句話,就得罪了三個人,讓自己尷尬到了骨頭裡,也難怪她在賈寶玉的房裡不受歡迎。
第一句話,得罪了薛姨媽。賈寶玉探病梨香院的時候,李嬤嬤跟著賈寶玉身邊。因為下了雪,薛姨媽留下賈寶玉和林黛玉吃飯。賈寶玉誇讚前幾天在寧國府吃到了很好的鵝掌鴨信,薛姨媽便將自己做的也取來給賈寶玉嘗。
賈寶玉笑道:「這個須得就酒才好。」薛姨媽命人去取酒,李嬤嬤趕緊上來阻攔,還說:「想那日,我眼錯不見一會兒,不知是哪一個沒調教的,只圖討你的好兒,不管別人死活,給了你一口酒吃,葬送的我挨了兩日罵……」
李嬤嬤這話,本意絕非是在指薛姨媽,但此時此景,卻又太像是指責薛姨媽「沒調教」,不顧自己的阻攔,說啥都要給賈寶玉吃酒。薛姨媽道:「老貨,你只放心吃你得去,我也不許他多吃了,便是老太太問,有我呢!」
薛姨媽這句話,也是對李嬤嬤很委婉的回擊,作為一位主子,她不能和一個下人吵架,但這其中也滿滿都是對李嬤嬤的不待見。
第二句話,得罪了賈寶玉。賈寶玉剛剛吃了三杯酒,李嬤嬤又上來勸阻,只用一句話,就徹底得罪了賈寶玉:「你可仔細,老爺今兒在家,提防他問你的書!」
一句話,說出賈寶玉最忌諱的兩件事——賈寶玉最怕父親賈政,賈寶玉最不喜歡那些仕途學問。
李嬤嬤這一句話,登時就讓賈寶玉掃了興頭,放下酒,垂了頭。也難怪,這一天賈寶玉回去之後,聽見茜雪說李嬤嬤吃了自己早起沏的楓露茶,頓時就勃然大怒,立刻就要攆走李嬤嬤。
第三句話,得罪了林黛玉。林黛玉看到賈寶玉垂頭喪氣的樣子,忙道:「別掃大家的興,舅舅若叫你,只說姨媽留著呢,這個媽媽吃了酒,又拿我們來醒脾了。」李嬤嬤也不示弱,立刻道:「林姐兒,你不要助著他了,你倒勸勸他,只怕他還聽些。」
林黛玉倒是不想薛姨媽和賈寶玉那麼客氣,立刻反駁李嬤嬤:「我為什麼助著他?我也犯不著勸他,你這個媽媽太小心了,往常老太太給他酒吃,如今在姨媽這裡多吃一杯,料也不妨事……」
其實,李嬤嬤對賈寶玉還是很關心的,後來即使她告老出去了,還常常到怡紅院去,問賈寶玉一天吃幾碗飯,什麼時候睡覺等等。可是,因為自己不會說話,常常因為一句話,就得罪了人,還不自知。以至於自己落了個被逼「告老」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