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
配樂 | 程璧《戀戀風塵》
配圖 | 網絡
在最新一期《奇遇人生》中,李誕邊喝酒邊輕描淡寫地說自己結婚了。
風格十分李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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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女友黑尾醬戀愛多年後,兩人終於有了一個完美的結果。
「開心點朋友們,人間不值得。」
這是李誕置頂微博的最後一句。
但看到兩人幸福的合照,估計李誕也覺得人間很值得。
李誕在微博上的個人簡介是:詩人、諧星、作家,但很多人認識他,都是從《吐槽大會》和那句「人間不值得」開始的。
早期在微博上關注李誕,你會得到這句自動回覆:
be water my friend.
這原本是李小龍的武術哲學思想,如水一樣,適應萬物,柔軟而又剛強。
在李誕眼裡成了,「你可以做任何樣的形態,可以做各種各樣的事兒,隨便。」
「隨便」「都行」基本可以概括李誕的人生觀。
他說,執著於錢,執著於酷,執著於和別人不一樣,其實都一樣,都沒勁。
既然做什麼都沒勁,那不如什麼都去做做。
翻開他的履歷,在《南方人物周刊》實習過,給奧美寫過文案,為《今晚80後脫口秀》寫過段子,創辦笑果文化,策劃四天破一億收視的網綜《吐槽大會》,愛寫詩,微博著名滯銷書作家……
漂亮吧?漂亮!
但李誕卻說自己是機緣巧合走到這步的。
這句話聽著很矯情,有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感覺,但從李誕嘴裡說出來卻真實很多。
像很多人一樣,他沒有理想,沒有目標,完全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雖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但知道自己不要什麼。
避開那些不想做的事,這也做做,那也做做,慢慢地當生活帶來一些抉擇的時候,自己也就沒有那麼抗拒。
至於該選哪個選項,李誕的想法很簡單,反正都不是自己不喜歡的,那就哪個錢多選哪個。
不糾結,不高尚,十分實用主義,隨便走走看看,就來到了這裡。
很多人不喜歡李誕,也是因為他這份實用主義,覺得他不高級。
但你要說李誕有多麼愛錢,多麼想成功,好像也不是那麼回事兒。
在所有採訪中,他都透露出一種「人生很沒勁」的虛無主義。
他最怕別人讓他做自己,保持初心。
因為他的初心就是躺著,本來正奮鬥呢,別人一勸,完了,又躺著了。
做自己更不行,因為自己根本不拿自己當回事,一做自己人都沒了。
甚至在他們公司內部有個說法,「好好活著」就是李誕的KPI。
他要為他人而活,逗別人笑笑,只有這樣,他才能好好活著。
他不是愛錢,不是追求實際,而是既然沒有信仰,就賺賺錢,逗逗樂,找點東西讓自己有個盼頭唄。
李誕是一種反類型的存在。
對比那些光新亮麗,希望在鏡頭前呈現完美人設的明星,李誕太鬆弛,太不掩飾,太像個普通年輕人。
前腳剛上完《嚮往的生活》,後腳就以一個詭異的「懶」字登上了熱搜。
本來這個節目,就是請嘉賓來一期乾乾活,聊聊天,過過田園牧歌的生活。
但李誕一開始就表示,不幹活才是自己嚮往的生活。
讓他劈柴,他說我不行。
讓他自信點,他說我沒有。
讓他站起來繼續幹活,他說我可以但是我不願意。
在節目裡能做著絕不站著,能躺著一定要躺著。
而且躺屍的時候,還不忘自己本職工作,吐槽自己「勞動最光榮,李誕最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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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作秀,不是為了節目效果,就很真實地表現自己,泥沙俱下。
因為真實,他理直氣壯的懶惰反而顯得很可愛。
這種真實的懶能夠引發我們的共鳴,試問誰不想每天躺夠十二個小時,吃吃喝喝了無牽掛?
鸚鵡史航說,積極的偶像、積極的成功者大家見的太多了。
所以我們才會喜歡上真實頹喪的李誕。
很多人說,之所以喜歡李誕,是因為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說實話,我一直覺得這句話挺自戀的,就像長輩拍著你肩膀說,你可真有我當年的風範,那不是誇你,是誇自己。
每個人都能從李誕的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像他那麼懶,像他那麼喪,像他那樣無酒不歡,像他那樣有苦說不出。
但這些不需要成本,你行,我行,大街上的流浪漢也行。
李誕身上的才華,對這個世界的思考,碰壁之後的頓悟,身上那股無所謂的勁,大部分人都沒。
很多人嘴上說自己無所謂,看破了,但那種頓悟是假的。
就像許知遠說的那樣,是「生活尚未經歷什麼,假裝已經看透了一切」的假性頓悟。
為什麼喜歡李誕?
恰恰是因為大家無法成為李誕。
他幹什麼都很鬆弛,吐槽也好,工作也好,生活也好。
「我覺得自己跟自己較勁沒什麼意思,跟世界較勁更沒勁。」
我們很多人不行,都太沉重了,會考慮明天的工作,未來的前途,和這個世界的關係。
總會有很多「人生的巨大困惑」,背著很多包袱辛苦地活著。
我之前很喜歡文藝青年,長大後卻發現插科打諢的人最容易讓我快樂。
不僅僅是戀愛對象,朋友,偶像,大家都不想要那種太沉重的。
「大家生活已經夠累了,憑什麼看你苦大仇深?」
我們不想面對苦大仇深的自己,對他的喜歡多多少少投射了自己的期待,希望自己也能有一天變得真正無所謂。
現在的李誕很無所謂,沒有邊界,沒有原則,什麼都行。
之前不這樣,他也有過嚴重的道德潔癖,身上瀰漫著少年樸素的正義感。
直到發生那次「火車票」事件:
在南方報系實習期間,李誕在火車站排大隊,好不容易買到票。回到公司後,卻聽到媒體同事說,不用去買票,我們跑春運口新聞的有票,我給你留兩張。
就那麼一瞬間,李誕突然覺得很沒勁。從媒體人的知行不一到對整體人性的懷疑,只用了短短幾秒。
既然這世界就是這樣運行的,就是這麼爛,那就那樣過唄。
掙點錢,穿金戴銀,活得膚淺一點就挺好的。
聽起來,頗有一種「殉道者」的悲壯感。
大家就欣賞這種,大家就是享受悲壯,悲壯就是高級。
這也就是大家不喜歡許知遠的原因。
說到李誕,總繞不開他和許知遠在《十三邀》的對談。
在自洽的李誕面前,許知遠顯得那麼較真、那麼老頑固、那麼苦大仇深。
他拋出那些宏大的,危險的問題,都被李誕一句「無所謂」四兩撥千斤地避了過去。
甚至節目過後,李誕那句「我願意成為煙消雲散的一部分」又成了新的名言名句。
但他真的願意煙消雲散,什麼都無所謂嗎?
並沒有。
一開始,他在節目上染一頭紅髮,拿「頭髮比人紅」和大家開玩笑,後來也覺得這個形象不能在行業持久存在,就剪了個寸頭。
他其實也渴望在專業領域做得漂亮,並不想成為煙消雲散的一部分。
另外,太危險的話題,他也不會碰。
幾乎所有談話中他總是趨向於保護自己,在心裡設置紅燈,遇到危險的話題就會立刻喊停,打個哈哈糊弄過去。
我願意相信那個打哈哈的李誕也是真實的李誕,但更深入的東西,他不願意掏出來。
他看似自在,但都是圈地自在,心裡的紅燈不比別人少。
很多東西都是深入簡出的傳達,讓人覺得他膚淺,但他那些深刻的擰巴一點都不比許知遠少。
喝酒,寫作,毫無節制的自毀,都是他把內心深處的擰巴擠榨出來的手段。
《十三邀》最後,他摸摸腦袋說,許知遠看著擰巴,實際享樂,而他看著享樂,實際虛無。
劉瑜曾經說過:
在非黑即白之外還有很多思想的灰色地帶,而這個地帶往往最考驗思想的精細,通過將他人的觀點極端化取消其意義,恰恰是公共討論中的避重就輕。
為了快樂,28歲的李誕已經躲進了灰色地帶,儘量避免去想一些問題。
我們會推崇李誕的態度,因為那樣至少會讓自己快活一點,能夠應付這個複雜的時代。
至於你想成為絕對的白,還是模糊的灰,那都是你的選擇。
總之,「開心點朋友們,人間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