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申克的救贖》,常年高居IMDb豆瓣百佳影片榜首,也是無數影迷心中無可替代的電影聖經;《阿甘正傳》,讓湯姆·漢克斯成功連莊奧斯卡影帝,那盒「人生巧克力」依然靜靜躺在每個影迷的收藏列表裡,激勵了無數個逆襲的神話。
《低俗小說》海報上的烏瑪·瑟曼依然是只可遠觀的夢中情人;提起娜塔莉·波特曼,腦海中第一次浮現出的依然是那個留著波波頭的少女。
《活著》《陽光燦爛的日子》《重慶森林》《飲食男女》……中國電影的名導演們也仿佛約定好了一樣,共同在這年締造出了無數經典作品,成為電影學院課堂上的常客。
就連動畫界也不甘落後,迪士尼放出了《獅子王》的大招,這部莎士比亞式的悲劇動畫製作精良又不失深刻,也是無數人心中珍藏的白月光硃砂痣。
這些如同繁星般閃爍在電影宇宙中的佳片,全部都誕生在1994年。而距離這個註定被全世界影迷和電影史銘記的「黃金年」,已經過去26年了。
01為什麼是1994年?
佳片難遇,名導難求,而像1994年這樣優秀電影井噴的「電影大年」,在歷史上也是唯一一次。那麼,為什麼命運選擇將1994年鐫刻在史冊上?
1994這個數字本身就非常討巧。當1895年一對名叫盧米埃爾的兄弟在巴黎首次公開售票放映自己嶄新的發明「電影」時,或許他們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改變了世界,但是歷史已經將永恆定格。1995年,是電影誕生的100周年,感性的電影工作者們自然也要為「第七藝術」寫下富有儀式感的情書——在100周年之前,拍出一部精彩的電影致敬。這也是為什麼1994年誕生的藝術佳片多於商業片的原因之一。
其次,是電影工業技術水平的發展。90年代,CG技術雖然未像如今一樣純熟,卻已經在94年代阿湯哥盛世美顏神作《夜訪吸血鬼》中得到了運用。還有《變相怪傑》《真實的謊言》等,這些特效在如今可能已經使挑剔的觀眾審美疲勞,但是在當年足以讓人眼花繚亂。工業技術成功化腐朽為神奇,94年藝術片之外的商業片土地也得以快速脫「囧」化,在千篇一律的嬉笑怒罵中脫穎而出,用精良的製作和一些略深刻的哲思吸引人。
02流行文化與1994:「世界電影」的奇蹟
當然,有輝煌的A面,自然也有爭議的B面。影迷們的口味和標準締造了1994的神話,電影專業評論界卻並沒有刻意讚賞這個神奇的年份。英國權威雜誌《視與聽》雜誌歷年評選的十佳電影中,1994年的電影從未入選過。
學術性和賣座與好口碑向來是不相容的嗎?其實也未必。在網際網路深入人們生活之前,報刊、傳統媒體的電影專欄、影評人是電影口碑的風向標,口耳相傳的好評是「口碑」,但一位妙筆生花的行業大拿,也會是主導一方的意見領袖。這時候的大眾審美甚至票房都有可能跟著影評人走。
在90年代,更沒有強烈的一體化概念。於是各國各區域的電影流派百花爭豔,自成一派。各國的電影都可以暢所欲言自己的價值觀,絲毫不會在意其他國家影迷的看法,更沒有矯枉過正的「政治正確」,也不用在意自己的電影是否能成功「文化輸出」,在大洋彼岸叫好又叫座。
「無心插柳柳成蔭」,90年代又恰逢流行文化如日中天。網際網路開始發展,一個普通的觀眾在家中動動滑鼠,就可以發表自己的觀影偏好,選擇自己喜愛的電影。伴隨著IMBd崛起的大眾文化,讓當時影評人本身並不看好、在院線大熒幕鎩羽而歸的《肖申克的救贖》一躍成為了家庭中小熒幕的贏家。雖然晦澀的片名、牢獄題材甚至沒有「星味」並不討好女性觀眾這一龐大的消費群體,但這部電影又恰恰是藝術性和商業性最完美比例的呈現。美國著名影評人羅傑·伊伯特認為,「也許《肖申克的救贖》並不僅僅是部電影。它讓人們接受了一場心靈的洗禮。電影確實包含娛樂元素,但影片大部分時間都在靜靜討論人生哲理。」
熟悉的家中觀影環境,生活社交之中口耳相傳的口碑,電影評論網站上領先的「民意」,VCD、DVD技術發展的東風,再也沒有一部電影比《肖申克的救贖》更要感謝大眾文化了。這部電影第一次以《刺激1995》的譯名和光碟的形式進入了中國觀眾的記憶中,同時也昭告著「世界電影」概念的興起。美國電影開始被世界所熟知,奧斯卡金像獎的口碑也傳入到了中國青年的耳朵裡。試想,如果不是這一切成就的積累並同時在這一年相遇,要有多少好電影會抱憾成為時代的遺珠呢?
03除了熟面孔,1994年還有哪些驚鴻一瞥?
讓我們將視線放至歐洲電影界。出於強藝術性與高觀影門檻,歐洲電影總是被擋在大眾電影的大門之外。事實上,1994年除了被廣為人知的美國電影和中國電影,這些歐洲電影也獨具風採。
《藍·白·紅》三部曲之《紅》。基斯洛夫斯基的色彩三部曲終於在1994年完美落下帷幕。他本人曾經說過,「最接近人道精神的是博愛,而我們或許都是博愛的,因為我們總是在目光中顯露出慷慨。」歐洲電影總是喜歡在細節中體現味道,而這部最受影迷喜愛、最具有隱喻色彩的一抹不經意卻又震撼人心的紅色想要傳遞的,恰恰也是這種博愛的深情。
基氏電影一貫都是敬畏神的,於是《紅》自然也是浸透在一種愛與救贖的感情中。社會萬象中的芸芸眾生總有著自己的悲劇與不如意,生活卻還要必要地維持著正常的運轉。《藍》中,女主角對夠不到回收箱的扔瓶子老太太視而不見,《白》中男主角雖然看見了,卻只能表示同情。但是《紅》的瓦倫蒂娜,卻毫不猶豫地走上前去伸出了援手。在對於破碎和悖離的清冷生命描述之後,基斯洛夫斯基終於撥開烏雲,展現出了對愛和溫情的渴望。
誰說歐洲電影只有西歐在閃光?1994年馬其頓橫空出世的《暴雨將至》就用一種粗礫和新聞鏡頭的質感,聯繫了馬其頓戰爭中心、倫敦的三條迥然不同又互相交錯的故事線,文化、宗教、民族之間的誤會與衝突,展現出一幕超脫於個人恩怨的歷史悲劇故事。破碎的圓環、輪迴的宿命,逝者如斯,不舍晝夜……當我們感嘆於《幸福的拉扎羅》和《奇蹟》對於神秘主義的拿捏時,《暴雨將至》早在20多年前就已經用強震撼力的素材和嫻熟的剪輯將抽象的神秘主義體驗拿捏在股掌之中了。
之所以豔羨1994的佳片與回憶,是因為現實總是不盡人意。距1994已有26年有餘,無論是電影技術,還是觀眾數量、層級與素養都獲得了不小的提升,電影票房更是屢創新高,能讓人無限回味並口耳相傳的好電影卻屈指可數。就連商業電影也陷入張力不足與審美疲勞的怪圈。而過多傾聽市場或專業影評人的聲音,有一定程度上造成了「自我」的缺失……
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1994年的奇蹟有偶然,有巧合,但更多的是電影工作者對於電影的敬畏,觀眾對於電影的情懷。適時反思,為時不晚。影視凜冬已至,浮華的泡沫衝不走穿泳衣戲水的人。願這影史上最好的一年,不會是最後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