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挺到《黑客軍團》(Mr. Robot)第三季了嗎?
作為一部導演/編劇山姆·艾斯梅爾(Sam Esmail)絕對主導的作品,它有自己的節奏和鮮明的價值觀。在一個由黑客、社會精英、政客和公職人員互相博弈的世界裡,上個世紀開始累積的不真實和孤獨感被血淋淋地放在觀眾面前。
它很明確地向觀眾呈現你所處的世界的真相:由金字塔尖的極少數人操縱,由無處不在的網際網路和金融網絡把現代社會的所有人羅織其間。
這是《黑客軍團》的基本設定。邏輯就是:既然世紀癥結由這些人造就,那就讓他們經歷毀滅和重生,探討是否有可能誕生一個新世界。
《黑客軍團》第三季海報
第一季中,白天乖乖上班做程式設計師,晚上利用黑客手段懲惡揚善的Elliot(拉米·馬雷克飾)進入黑客組織Fsociety,希望扳倒最大的資本和資源壟斷集團「邪惡集團」(Evil Corp)。Elliot的初衷很簡單,清零所有人的欠債,集體回到歸零的平等時代。他們成功了,但似乎,文明倒退了。Elliot還發現了一件恐怖的事情,他以為的Fsociety首領Mr.Robot,其實是自己人格的化身。換言之,他就是Mr.Robot,Fsociety的首領。
第二季目睹了美國夢的破碎。街道逐漸蕭條,商業潰敗,停電,失業。Elliot既是主導者,也是旁觀者,眼睜睜看著自己主導的「革命」後果慘烈。此時,他和人格分身Mr.Robot已不再同時出現。這位以Elliot亡父形象出現的分身和他開始了殊死博弈。Mr.Robot顯然是革命的原動力,他激進、不擇手段,Elliot凸起的大眼睛則從頭淚目到季末。他失去親愛的人和戰友,畏懼自己(Mr.Robot)掀起的巨浪,他是良心和懦弱的結合體。
第二季帶來了一個幾乎是終極的問題:即使摧毀E Cop,只要制度不變,必然會有新的E Cop取而代之。革命容易建設難,Fsociety有此能力收拾殘局,重建社會嗎?
更多的力量在混亂的局面中現身,比如Dark Army和它的代表——White Rose(黃榮亮飾)和FBI。
重建社會的方法有無數種可能,看起來艾斯梅爾和他的創作團隊暫時不願那麼快(或者根本沒這個打算)把其中的一種拍進劇裡。第二季中,《黑客軍團》履行文藝創作的一項使命——誠實地展示。
接近權力頂峰的人是什麼樣的,誰給了他們權力,權力交錯網絡中的這些人還具有人的屬性嗎?這是第二季與Elliot/Mr.Robot的博弈平行的另一條主線。
Elliot的妹妹Darlene(卡莉·查肯飾)和青梅竹馬的Angela(波茜婭·道布爾戴飾)在這一季中背叛了他,轉投Mr.Robot和Dark Army陣營。她們是塵世裡的人,頭頂的重壓和眼前的迷霧左右了判斷。善良正義但是軟弱的Elliot也是。第三季中,主角們面臨的不僅是潰敗的美國經濟和世界範圍內的危機,還有一個迫在眉睫的威脅——即將爆炸的大廈。
Fsociety摧毀了E Cop的電子數據,但紙質數據並未被摧毀。隨著這些數據的逐漸復原,邪惡的巨獸即將甦醒。此時Fsociety已分崩離析,Dark Army接手Mr.Robot的革命,準備用爆炸給它致命一擊。大廈爆炸這個橋段已經被用爛,放在這裡卻有神奇的效果。
第三季《黑客軍團》保持了前兩季的慢速,但旁支明顯減少。不僅Elliot,其他角色們也相繼進入讒妄的狀態。「即將爆炸的大廈」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所有人的頭上,影響他們的決定和行動。
亂糟糟的大樓是主角們內心的寫照,旁觀者清的觀眾暫時被放在上帝視角,俯視他們的掙扎。
冰山逼近航船,Elliot和他的夥伴們目標只有一個——不要讓大廈爆炸。他們無法看見更遠的圖景。
就像第三季開頭White Rose對他的下屬所說:他(Elliot)的憤怒是讓Dark Army的工廠項目順利進行的最有力工具。
在White Rose代表的極少數精英眼中,Elliot們只是工具。當工具不再有用,丟棄即可。
這一季中,Fsociety的Mobley和Trenton成為替罪羊、轉移視線的犧牲品。
《黑客軍團》裡死過很多角色,伊朗姑娘Trenton的死最讓人痛心。她是高智商和理想主義的化身,也是利益集團隨手碾死的螻蟻。她的理想、熱情和憤怒被輕易利用。同為穆斯林的導演艾斯梅爾是埃及裔,在Trenton和她早熟的弟弟身上,他安放了對川普的憤怒和對穆斯林少數族裔的同情。
第三季已經放到第八集,炸一座大廈還是71座大廈越來越顯得「不重要」,因為它看起來要走科幻劇的路線了。已經有幾處提到平行宇宙的可能性,因為自責而陷入瘋狂狀態的Angela給出更明顯的線索。大爆炸後,她拿著遙控器反覆倒退爆炸畫面,半瘋半傻又堅定地念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E Cop的boss不解地問White Rose:究竟為什麼要搞垮我們?White Rose的回答是:「你們是搞不垮的,只會成為無法被扳倒的巨人形象被人們膜拜。」可他仍未回答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扮演上帝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顯然不是White Rose有功夫做的遊戲。
懸念是:Dark Army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活下來的角色都經歷了大的離喪,Elliot和Mr.Robot有了和解的勢頭,他們會融合成一個新的人格嗎?
第三季用了八集的篇幅描寫倖存角色們的「後災難時代」,每個人都悲傷又狼狽,在無論發生什麼似乎都無法撼動的塔尖人歌舞昇平下疲於奔命。剩下的兩集中,螻蟻能否扭轉敗局?平行世界的走向是否會削弱原本強烈的現實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