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不再單純依賴眼睛來觀察植物,而是通過「五感」來感受植物,運用大腦來理解植物,我們對植物的印象才會更加深刻,對他們的喜愛才會油然而生。
文/ 李 文
古人云:「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一句話,就把「無情植物」與「有情人」對立起來,但草木實則是有情的,只是往往被人們忽視。正如著名詩人舒婷的作品《致橡樹》中「木棉」的獨白:根,緊握在底下,葉,相觸在雲裡。每一陣風過,我們都互相致意。但沒有人,聽懂我們的言語……
在1 公頃的溫帶森林裡,植物總重300—400噸,而動物總重僅為100—500 千克,因此植物自然就代表了99.8% 的生命體。它們如此溫順安靜,卻以不爭不語的姿態統治著地球上的一切生命體。然而,我們卻很少審視這個「被遺忘的王國」。在《植物在想什麼》這本書中,法國作者雅克·達森以中立客觀的態度,以植物本體論,從「植物性」的角度,改變固有束縛,打破常規參照系,深入植物世界,讓我們從一個全新的視角來審視植物這一生命體。
在作者看來,植物是一種平凡卻不平凡的生物。一直以來,植物被看作是不能移動的、被動的、無知覺的,但它們也只是被看見而已。植物可以感知陽光、觸碰外界、與同類交流,甚至悄無聲息地運動,它們不是一個獨立的個體,為了授粉可以和整個動物界交流,它們與其他各界緊緊相連……這是一個與動物世界完全不同的、奇妙的世界。這本書共有七個章節,作者分別從植物的存在、運動、敏感性、交流、時間觀和共生六個層面記述人類對植物感知和認識的嚴謹進程,勾勒人類對植物認識圖景。
植物,這種生命體無處不在,卻不為人們所察覺和理解。在書的第一章,作者用很長的筆墨介紹植物作為另外一個生命的存在。他講了植物的三大特點,分別是外延性、生命不息、去個體化。
外延性,指植物在本質上是依賴外界的,它需要汲取太陽光,將光能轉化成它的營養物質。基於這樣的特點,在外形上,植物就必須不斷擴大它的面積,從而更廣泛地收集光能,並將其集中進行轉換利用。這是它的外延性特點。
植物的第二個特點是生命不息。植物學家哈雷·弗蘭西斯就總結道:「一棵樹的生存和死亡是同時進行的。」所以植物是生命不息、生長不止的。在植物的生長過程中,光合作用可以發揮到極致。像樹這樣的高等植物,有時可以存活幾百年,這就需要其不斷根據光波的定位來調整其形態及生長方式,而為了達到這一點,除了無限生長再無他法。一棵樹,即使再老,也會保持著年輕時桀驁不馴的姿態並不斷開花。我們所熟知的巨杉,其壽命可達3000 年,樹高可超過100 米。作者還舉了一個例子:生長於美國西南部山脈的著名的瑪土撒拉樹,在近4850 年前就開始守護這個世界。
植物的第三個特點就是去個體化,人和動物的未來的器官和組織都是在胚胎內就已經形成了,停止了功能的分化生長,但是植物不一樣,它的形態發生是伴隨生命始終,在其胚胎發育結束後才開始的。胚胎對動物而言是一個迷你的模型,但對植物而言,它就是一個初等原型、一個起點、第一個微變點。植物在其生長過程中,個體性越來越弱,那些不受頂芽控制的部分試圖獨立。因此,一株植物自其誕生之日起,就不再是一個純粹的個體了,而是一個統一的生命體。
此外,對於大家一直好奇的「植物到底能不能聽懂音樂」「植物對音樂有沒有反應」等問題,作者也花了很長的篇幅去闡述他的觀點。書裡面提到了一個例子:玉米的幼苗會根據聲源的方向決定其根系的生長方向,當聲音的頻率在200—300 赫茲的時候,根彎曲的斜度最大。還有一個實驗:把秋葵的種子放在一個自然元素聲音最豐富的音樂環境中48 小時,它的萌發率會上升30%。但是作者覺得以上兩個例子都不能證明植物能聽懂音樂或能聽懂聲音具體的內容是什麼,只能證明聲音可能是通過震動對植物有影響,所以聲音對植物的影響究竟是什麼樣的機制,他認為到目前為止還是一個謎。
閱讀完整本書,回過頭來重新思考:為什麼我們總是選擇性的將植物遺忘?當看到一株植物,也許有人會問,這是什麼植物?也會有人問,什麼是植物呢?但很少會有人思考:如果我是一株植物會怎麼樣?我能感受這個世界嗎?我有痛覺嗎?我有記憶嗎?我可以運動嗎?相信大部分人會止步於前兩個問題。因此,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對植物往往是「視而不見」的。相比於動物,植物恰恰是被公眾所忽略的一個類群。國際上有很多針對中小學生的環境教育研究都表明,孩子們更喜歡動物,而非植物,這和孩子們的年齡、居住地和性別關係都不大。也有研究表明,相對來說,女孩子比男孩子更喜歡植物,但即使如此,女孩子喜歡植物的還是佔少數。
古希臘哲學家亞里斯多德認為,植物是沒有運動能力和敏感性的,植物只比礦物質高等。植物這個單詞「Plantes」,表示的就是腳底板的意思,就是因為植物和地面很接近,都要被別人踩踏。就連大名鼎鼎的分類學家林奈也提出植物是沒有感知的。希臘傳統習俗和猶太的基督教都認為植物要比動物更低等。在過去的很長時間裡面,人們對植物的看法是有局限性的,一直到了17 世紀末的時候,人們才打破了僅僅從功利的角度去認識植物的局面。
這讓我想起環境教育裡的一個重要概念——「植物盲」, 這是美國的植物學家James H.Wandersee 和Elisabeth E. Schussler 於1998 年提出的概念。「植物盲」不是說不知道植物的名稱。Wadersee 和Schussler 給「植物盲」的定義是:一是對身邊的植物視而不見;二是沒有認識到植物在生態系統和人類生活中的重要性;三是不能夠欣賞植物的美學和生物學特徵;四是錯誤的人類中心主義,認為植物不如動物,不值得人類關注。
但「植物盲」真的是無法解決的問題嗎?科學家們通過大量的研究發現,有些方法如果用在環境教育的活動中,會對「植物盲」現象產生積極的影響。比如,自然教育的經典讀物——《與孩子共享自然》中有很多活動都是為了增加孩子們的同理心而設計的,讓孩子們分別扮演一棵樹的樹葉、樹枝、樹皮和樹根,然後想像自己是如何吸收陽光和養分而健康成長的,進而體會作為一棵樹所具有的基本生態功能。另外一個經常開展的活動是拿著聽診器去聽樹的「心跳」。組織者認為,鼓勵兒童把樹當成一個和他們一樣會「心跳」的物種,培養出來的同理心更能夠激發他們的保護意願。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越是具有同理心,越是能夠加強人和自然的連接。
笛卡爾說,我思故我在。這是一切哲學思考的起點。只有我們真正賦予植物以「人」的思考,才能真正感受其存在,才會真正「看見」植物。因為,我們不再單純依賴眼睛來觀察植物,而是通過「五感」來感受植物,運用大腦來理解植物。唯有如此,我們對植物的印象才會更加深刻,對它們的喜愛才會油然而生。
轉自:環境教育